這是從降生起便被奉若神子,當年才五歲,就能夠輕易發現躲藏在角落裡的禪院甚爾,不久前還推平了整個咒術界的大魔王。禪院甚爾雖然對咒術界上下沒有什麼感情,聽說五條悟乾的事情還做了一頓大餐,慶祝了一番,但不代表他因此會對五條悟有好感。
不過是咒術界內部爭權奪利而已,跟他這個被禪院棄子沒有一點關係。
萬萬沒有想到,他隻是跟妻子兒子來這邊看小鬼比賽——不能再拖了,因為他總是找理由不讓禪院葵他們母子倆見夏油傑,禪院葵差點懷疑他跟夏油傑吵架了,拉著他的手跟他談心,不希望親愛的丈夫和重視的弟弟因為什麼誤會鬨不愉快。
禪院甚爾都快冤枉死了。
好在夏油傑發來的【已安全】訊息來得還算及時,又聽說了夏油傑要參加弓道縣大會的比賽,他乾脆帶著老婆兒子來看他比賽,狠狠地給那個麻煩小鬼一個“驚喜”。
萬萬沒有想到,他沒能讓夏油傑驚一下,反倒是他自己被五條家的六眼神子給驚到了。是因為這些年過於幸福的家庭生活讓他的警惕心不如以往了嗎?他竟一點都沒有五條悟摸到了他身邊,還被對方狠狠地威脅到了。
曾經的禪院甚爾不怕死,反正他這個人沒有尊嚴沒有目標,他隻是在世界的角落裡慢慢地腐爛而已。但在認識了葵之後,與她結婚,生下了兒子,就這麼得到了恩惠,禪院甚爾反而開始膽怯起來。
他不想死。
他不想離開葵。
勉強再加一個笨蛋兒子。
禪院甚爾按捺下心中的戾氣,主動低下頭,他無意與五條悟為敵,對方的死亡威脅來得莫名其妙,
等葵叫破了五條悟的名字,還說他是那小鬼的朋友時,禪院甚爾麵上不露分毫,內心已經開始地震了。
到底是什麼鬼?!
等夏油傑也到了後,禪院甚爾:“……”
真是見了鬼了,五條悟竟然真的是小鬼的朋友,那黏黏糊糊的樣子,真的是蠢透了。
所以……
“是誤會呢。”五條悟雙臂環胸,皮笑肉不笑,他挑剔地打量了禪院甚爾兩眼,終於將這個人渣跟他家傑這輩子的秘密老師聯係在一起。禪院甚爾雖然是各種意義上的人渣,但他在體術上的實力無可挑剔,難怪這輩子的傑才十五歲就已經有十八歲時的實力。
五條悟:但是想想,果然還是好氣。
禪院甚爾:“嗤。”
“悟。”簡單跟禪院葵和禪院惠說了兩句,夏油傑回身招呼五條悟,“該回去了。”
還有比賽呢。
之前五條悟聲稱出來買水,這一去就不複返,雖然賽前時間還算充裕,但夏油傑還是不放心地過來看了看,果然發現了欺負小孩子的五條悟。
幼稚,太幼稚。
返回賽場的路上,夏油傑有些好奇地問道:“悟剛才在跟甚爾說什麼?”
夏油傑並不擔心五條悟會對零咒力的禪院甚爾有什麼偏見,但他之前笑得實在是有些虛假。
“隨便撂個狠話而已。”五條悟扒在夏油傑的身上,哼哼道,“我跟他之前有點梁子。”
“這樣啊。”夏油傑理解地點頭,即使禪院甚爾是他姐夫,但他是一個人渣的大現實,夏油傑從很早以前就意識到了呢。
有梁子?
有梁子就對了。
死不了人就行,他還不想葵姐喪夫。
還沒有進入賽場的時候,一個聲音帶著滿滿的驚喜響起。
“啊,夏油前輩!”
五條悟心中一動,他回過頭,看到熟悉的短發少年帶著滿臉的健氣笑容,跑到了近前。墨鏡後的蒼藍眼眸微微閃動,他轉而看向夏油傑,果然看到傑的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
“灰原。”
“大幸運,能在夏油前輩進場前遇到前輩。”短發少年比了一個大拇指,元氣滿滿地說道,“夏油前輩比賽加油!雖然無法在劍道比賽上得到前輩的指點讓我有些失落,但能夠看到前輩在另一個領域中展現光彩,果然還是一件讓我超期待的事情!”
“夏油前輩,武運昌隆!”
“承你吉言,灰原。”夏油傑笑盈盈地說道。
頓了頓,短發少年看向五條悟,笑嗬嗬地說道:“這位前輩也武運昌隆。”
“五條悟。”五條悟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叫五條悟。”
“嗨,我是灰原雄,千葉縣八千代中學劍道部成員,五條前輩請多多指教!”
夏油傑和五條悟沒有在賽場外逗留太久,跟明顯是特意來東京看夏油傑比賽的灰原雄說了兩句話就進了賽場。
走在夏油傑的身邊,五條悟用指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傑是在國中時的劍道比賽裡認識剛才的那個灰原的嗎?”
“對。”夏油傑微微點頭,“灰原在劍道上的潛力很好,還很有乾勁,我國三參加全國劍道大賽的時候,地區預選賽時遇到的就是灰原。”
戰鬥的時候很認真,輸了也不狼狽,樂觀開朗得讓人看了都不自覺會心一笑。即使他們不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但很自然地就以前後輩相稱。
夏油傑的唇角翹了起來:“悠仁那孩子的性格,跟灰原就很像。”
五條悟撇嘴,小聲嘀咕道:“傑就喜歡那樣的。”
灰原雄誒,那可是灰原雄,上輩子他們在高專的學弟。灰原雄雖然尊敬每一位前輩,跟同期七海建人的關係也好,但他尤為崇拜夏油傑,堪稱他家傑的小迷弟。
傑也很喜歡灰原雄,從前有時間的時候,明明是他們兩個在道場中切磋體術。但在灰原雄入學後,傑分出了一大半的時間幫灰原雄訓練體術。
有很長一段時間裡,五條悟看灰原雄,那就是想要撬他摯友的惡徒。雖然他自信他和傑才是最強的,但傑的正論太棘手了,他們弱他們就有理,總是需要傑更多的照顧。
後來,灰原雄死了。
死在任務裡。
因為「窗」帶來的錯誤情報。
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他們不得不接受死亡,陌生人的,親近人的,愛著人的。
五條悟本來以為夏油傑會走出去,就像他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可直到傑的正論崩潰,一腳踩上了詛咒師的陣營,五條悟才意識到,夏油傑從來沒能走過那些死亡,他依舊在為他們死亡與痛苦感同身受。
“什麼?”五條悟嘀咕的聲音太小,夏油傑沒有聽清。
“老子說,不公平!”五條悟垮著個小貓批臉,憤憤不平地說道,“又是悠仁又是灰原,憑什麼他們都比老子先遇到傑!明明是我先來的!!”
夏油傑嘴角微抽,灰原雄是劍道比賽時遇到的,悠仁是因為他是俊雄的小表弟,他會遇到他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什麼叫他先來的,明明這家夥是開學那一天突然就冒出來,黏著不走的吧!
但看著五條悟一臉委屈的模樣,夏油傑都顧不上計較他又脫口了個“老子”,他心道養貓真麻煩,但還是抬起手,摸了摸五條悟那頭手感極佳的白毛。
猶豫了一下,夏油傑低聲道:“但我們還是相遇了,悟。”頓了頓,“我很高
興認識悟。”
雖然這家夥自我又欠揍,初見就打破了他平凡的日常,逼得他再也無法保持他的好涵養,但是,鬨過之後,他其實很開心。
他的靈魂在歡欣雀躍,隻是剛認識那會兒,他不想承認罷了。
……他就是不想讓五條悟太過得意。
但是,現在五條悟的小貓批臉一點都不好看。
“嗚哇,傑!”五條悟一臉感動地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夏油傑,腦袋在夏油傑的肩窩處蹭來蹭去,蹭來蹭去,嘴裡咿咿呀呀地說道,“老子好開心啊嗚嗚,老子就知道……”
“啪!”這是某白毛後腦勺遭到巴掌攻擊時的聲響。
“我就知道傑最喜歡我了!”五條悟被打了也不惱,他笑嘻嘻地纏住摯友,理所當然地宣布道,“我也最喜歡傑了。”
“最喜歡!!”
夏油傑:“……嗯。”
他沒有臉紅吧?
***
為期三天的縣大會比賽,帝丹高中弓道部大豐收,不僅收獲了男子和女子團體賽的第一名,還在個人賽上取得了耀眼成績,男子組前兩名,女子組第一名,都出自帝丹高中弓道部。
根據全國大賽的規定,在縣大會團體賽取得第一名,個人賽取得前兩名的選手才有資格參加接下裡的全國大賽。
整個縣大會,最無聊也最有爆點的,當屬男子組個人賽選手夏油傑和五條悟角逐第一名的那場決賽。
說無聊,是因為他們同屬帝丹高中弓道部,不管誰贏了,都是帝丹贏了。
說爆點,則是因為兩人的實力太過耀眼,一箭又一箭,就沒見他們有失手的時候。圍觀群眾從一開始的興奮叫好到後來的麻木無力,不是因為比賽不夠精彩,實在是因為圍觀群眾的體力不夠用了。
眼見著夏油傑和五條悟的決賽從中午射到晚上,天都要黑了,縣大會的官方都快撐不住了,最後搞出了一個史無前例的並列第一。
不管他們誰是第一,他們都是前兩名,都能晉級全國大賽。
眼見著這兩個家夥放下和弓,神態自若,半點體力不支的樣子都沒有,誰見了不暗罵一聲“牲口”。
體力好,眼力準,手還穩,跟他們同堂競技,堪稱噩夢。
夏油傑一臉沉穩地在走出會場,他努力忽略五條悟搭在肩膀上的沉重手臂,努力忽略手臂肌肉的抽搐,努力讓自己的步伐顯得穩健從容一些。
好累。
相較於看著活蹦亂跳也真的很活蹦亂跳的五條悟,夏油傑的體力瀕臨透支。
有反轉術式打底,五條悟的體力值ax,夏油傑的體力能夠傲視一般職業運動員,但跟會反轉術式的特級咒術師沒法比。弓道行射是一個相當耗費心神和體力的運動,要不是夏油傑撐著那一口氣不肯認輸,始終跟五條悟不分勝負,耗到縣大會官方搞出這麼一個並列第一,他應該輸在體力不支上。
反轉術式反轉術式反轉術式!
夏油傑:好饞,但是,怎麼學啊。
他請教過咒術界有名的反轉術式大佬家入硝子同學,從她口中得知反轉術式的使用技巧為“咻咻砰砰”後,夏油傑保持微笑,內心六個點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好吧,家入同學的術式就是「反轉術式」,就跟他的「咒靈操術」一樣,沒有什麼特殊技巧,本能而已。
問五條悟,他也講不出一個一二三來,就是有一次受的傷差點讓他死了,瀕死之際,反轉術式自然而然就會了。不過,他的反轉術式隻能自己用,沒法用在彆人身上。
夏油傑是一個很較真的人,
當他真的對反轉術式起了興趣,說什麼都想要掌握這個技巧的時候,他真的是每天晚上做夢都在想著反轉術式。
可惜,一直沒有進展。
夏油傑:鬱悶。
***
縣大會之後,帝丹高中弓道部組織了一場為期七天的合宿,地址在長野縣的天龍村,那裡有著很出名的野營地。
這場合宿的原計劃地點並不在長野縣,夏油傑跟真堂部長聊了聊,真堂部長就看似麵無表情實則滿懷期待地更換了合宿地點。
天龍村附近的新原位於長野縣的下伊那郡,距離新野警署不遠,還有天然溫泉,是再合適不過的合宿地點。
當然,更深層的原因是,諸伏景光的兄長諸伏高明,如今正在新野警署當刑警。
為防諸伏景光出意外,夏油傑派了一隻一級咒靈給他當保鏢。
“我見到高明哥哥了。”諸伏景光站在夏油傑的宿舍裡,神情平靜又悵然地說道,“我都想起來了。”
在諸伏夫婦遭遇歹人殺害後,諸伏景光被東京的親戚收養,他在東京跟降穀零一起長大,然後一起報考了警校。畢業後,他進入警視廳公安部,被上級安排潛入黑衣組織,成為一名臥底。
後來,跟他聯絡的公安聯絡人出了紕漏,他臥底身份被黑衣組織發現了。
負責追捕他的萊伊,或者說,赤井秀一冒險告知了他FBI臥底的身份,但當時的諸伏景光不敢信任他。而在他聽到了逼近的腳步聲後,他選擇開槍,子彈射穿他存有家人和朋友聯係方式的手機,也射穿了自己的心臟。
他死了,死得乾脆利落,毫不拖遝。
靈魂脫離死亡身軀那一刻,他看到了衝上了天台的波本。
原來是Zero啊。
糟糕,他唯獨不想讓他同在黑衣組織臥底的幼馴染見證自己的死亡,還是以這種方式。
萬一Zero發現他果斷自殺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衝上樓梯的腳步聲,Zero該如何自處?
不要讓他知道不要讓他知道不要讓他知道!
充斥著過量憂慮的大腦倏然一空,等他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他遺忘了過往的記憶,隻剩下刻進了靈魂中的Zero。
然後,被怪物追殺。
然後,遇到傑。
他得到了傑的庇護,安穩地存在下去,並開始積極尋找著自己的過去。
終於,在澤田弘樹的幫助下,他找到了與過往相關的資料。
他見到了Zero,拿回了童年時的記憶。
他又見到了高明哥,拿回了之後的全部記憶。
他的記憶遺落在了那隻沾了血的破損手機上,先被Zero收藏,遺留下了童年的記憶,又被送到了哥哥的手上。找到哥哥後,他就拿回了全部的記憶。
“還好嗎,Hiro?”夏油傑坐在諸伏景光的身邊,關切地問道。
“我很好。”諸伏景光慢慢地笑了起來,神態平和,並沒有因為拿回那些沾滿了鮮血的記憶就黑化成惡靈或是立刻成佛,他彎著眼,輕聲說道,“在意識到黑衣組織即將遭遇到嚴重的打擊後,我更好了。”
“諾亞盯著呢。”夏油傑說道,他們之前給了警方高層一份黑衣組織安插進警方和政府部門的臥底資料,證實無誤後,他們一直在處理那些臥底。
不是粗暴地將臥底一抓了事,那會打草驚蛇,警方的行動還算隱秘,沒有掉鏈子,或監視或控製,隻等他們將臥底處理完了,黑衣組織的犯罪資料就會送上,幫助警方對黑衣組織予以痛擊。
警方能做到什麼
地步,就要看他們自己的。
“我等著黑衣組織覆滅的那一日。”諸伏景光輕聲說道。
——他要看著Zero重新走回到陽光下。
——他要看著降穀警官走到陽光下,接受同伴與大眾的掌聲,帶著他那份一起。
***
裡梅最近在思考他與羂索的合作關係。
作為合作對象,羂索搞事的本事他一直看在眼裡,心裡頗為滿意。他不在乎羂索心裡那點小九九,在他看來,不管對方有多少算計,隻要宿儺大人成功複活,一切都不會成為宿儺大人的阻礙。
不過,在羂索引以為傲的搞事手段出了紕漏,裡梅就不得不思考一下對方的價值了。
他裡梅對合作對象的標準還是很高的,他可不是那些被忽悠兩句就跟羂索訂下了束縛的愚蠢詛咒師。
這個晚上,裡梅做了一個夢。
裡梅,詛咒師,自平安時代起,以其高超的料理人肉能力,被詛咒之王兩麵宿儺允許追隨在身後。他忠誠於自己的信仰,忠誠於宿儺大人,在宿儺大人被咒術界聯合起來殺死,遺留下的二十根手指咒物又被咒術界分開封印後,裡梅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宿儺大人,做夢都想將宿儺大人複活,再向咒術界複仇。
他有時候會做夢,夢中是宿儺大人偉岸的身影。夢醒後,裡梅會唾棄自己的懦弱,竟然在夢中尋找一個虛假的身影,也會越發憎恨咒術界的無恥齷齪,若是一對一的戰鬥,他們根本不可能打敗宿儺大人!
但夢境這種東西,向來不已主人的意誌為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