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1 / 2)

“奶奶, 照您的話已把利錢給二太太送了去了,彩霞拿了,卻也沒說什麼。”平兒捧著一個填漆茶盤, 一壁把上頭的點心往下端,一壁與鳳姐回道, “賬本子也給過去了, 沒寫咱們的名兒——就是我一時不大明白,您怎麼這麼著急呢?”

“前兒還說手頭緊,外頭賬房又直說叫縮減用度, 咱們才賠了幾百兩銀子進去先墊著,這時節若有個什麼事兒,手上可是真一兩都拿不出來了。”

鳳姐心內更是疼得發緊, 啐了一口道:“你當我願意舍了利錢,還不是覺著不對!”

她冷笑道:“你且看罷,青萍偷漢子這事兒鬨出來,不知老太太要怎麼發作。這會子不跟她撕擄乾淨了,改明兒黑鍋都栽到我頭上來!”

平兒便不說話了, 隻是歎道:“那還是盼著這程子彆出什麼旁的事兒就好了。”

鳳姐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能有什麼事兒, 我都算好了,人情往來都是官中的錢, 咱們家都在金陵,也不回來, 能有什麼用著我的錢的?”

平兒點了點頭, “奶奶說的也是。”

鳳姐眼珠轉了轉,又笑道:“頂好老太太惱了,把園子交到我手裡管, 那就又平白多些進項。”

這裡主仆兩人如何打算且不提,單說王夫人跟著那丫鬟來了賈母院子,心內雖疑,可也打聽不著什麼,至門口叫人傳了,便舒了口氣,掛上笑臉來,便邁步要進內。

少傾便見鴛鴦迎了出來,福身道:“老太太不在正房,卻去了後頭花廳。”

王夫人忙笑道:“這會子老太太倒是好意趣兒,可是叫我來一同伺候花草的?卻是正園子裡頭開的頭一茬兒的好花,我正說要叫他們送些進來給老太太插瓶的。”

鴛鴦引著王夫人往花廳內去,又回道:“也不是,老太太忖著公主來了已有些時日,也不知好不好,園子裡頭又是太太管著,便叫您進來問一問。”

王夫人心內略有些底兒,還隻當賈母是叫來閒著問幾句,至跟前請安時,麵上便笑得輕鬆,“老太太,這會子怎麼想

起賞花來了?”她湊趣看了眼盆中花,“果然是老太太這裡養人,這時節芍藥竟還開的這樣好。”

賈母瞥了她一眼,哢嚓一聲就把開得正豔的那朵芍藥絞了下來,順手便扔到王夫人腳下,“我這裡哪裡有二太太管的地界兒養人,不但養人,還養奸!”

王夫人唬了一跳,忙跪下了,垂著頭道:“不知老太太這話從哪兒說起,或者有誰跟您讒言,兒媳如今不管府中家事,一心侍奉菩薩,卻不敢有養奸之心。”

“你當我說的是什麼?”賈母冷笑一聲,“你倒是侍奉佛祖了,也不見如何管束園子裡頭的婆子丫頭,一個個養的心都大了,做下這樣的醜事——傳了出去,你讓宮中娘娘怎麼做人,又讓家裡的姑娘怎麼有臉出去!”

王夫人正是一頭的霧水,聽了這話也不知從何辯駁,隻得小心翼翼地請賈母直言。

賈母從袖中掏了一團青黑的布來,一把扔到王夫人頭上,厲聲喝道:“你自己看!”

王夫人被塊粗布蒙了一臉也顧不得了,忙告了罪便抓了細瞧,這一看不要緊,登時血衝頭頂,手忙腳亂地把那塞進懷內,淒聲道:“老太太明鑒!兒媳如今都這個年紀,如何還用得上這些!”

“倒是常往園子裡頭去的年輕媳婦們,倘或手腳輕便,又不在意,這才……”

賈母立時打斷了她的話,“成了,彆當我聽不出你說的是誰!誰又說是你的來!實話與你說了,這也不是彆人的,卻是你自稱千挑萬選了給公主送去的丫頭裡頭的一個做下的醜事。”

她緊緊盯著王夫人,“青萍,倒不知你聽沒聽過這個名兒!”

王夫人心頭亂跳,七上八下頭皮都麻了,怎麼會是青萍,怎麼偏偏就是青萍呢?會不會是楚旻已經察覺了什麼,這才故意的安了一個罪名在青萍身上?

“倒是個好膽的下作小蹄子!才幾歲,什麼主子恩典、父母尊親都渾忘了,見了一個男人就什麼都顧不上,巴巴兒地貼上去,做下那等不要臉的臟事兒。如今鬨大了肚子,叫人家公主府內的人查出來,登時擺給沒臉給我看!”

王夫人一聽便炸了,有孕了?那卻還有什麼好說的!一壁是惱彩霞辦事不牢靠,找誰不好,偏找了這麼一個……一壁又心頭慌亂無比,未出閣的姑娘們住的地方,出了個偷人的丫鬟,還懷了孕,這話傳出去,賈家豈不叫人笑掉了大牙!更有元春那裡,宮裡規矩森嚴,最重禮數,那裡的人聽見了還不知怎麼譏諷嘲笑,又怎麼想法子使絆子害她。

她一時心裡頭念頭汙七糟八地湧上來,外頭看著便呆愣愣地跪在那裡。

賈母素喜伶俐,最恨這樣呆笨之人,瞧著王夫人這樣,心頭氣惱更甚,啪地一聲扔了手中竹剪子,沉聲罵道:“如今你又做出這副樣子來,也不說與我解釋,也不說如何收了首尾,蠢鈍如此,也不知當初我是怎樣看上你了!”

王夫人被賈母喝醒,一時血漲上來,臉上通紅紫漲,又是愧又是惱,偏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置,隻得哭道:“老太太,都是媳婦的錯。媳婦千不該萬不該輕信了青萍那小蹄子,當初隻看著她機靈能乾,便一心想著送去給公主伺候,也不出錯,也是一片好心……”

“呸!”賈母紮煞著手團團轉了幾遭兒,有心想給王夫人幾下子,隻礙於身份不好如此,心頭氣憤難忍,照著臉便唾了一口,指著鼻子怒罵道:“都這會子了,你不說好生想著怎麼跟公主交代,如何賠罪,怎樣壓住風聲不傳出去害了咱們家名聲,卻還來推脫這些!”

王夫人被口水吐了一臉,這會子也不敢擦,伏在地上哀聲道:“兒媳無能。從沒經過這樣的事,一時竟是糊塗油蒙了心了,也不知該如何處置,全憑老太太吩咐。”

“我還能吩咐你幾日!”賈母啪啪啪地拍著高腳花架,怒聲道,“難道日後寶玉身邊也出了這樣的事,你還要過來請我吩咐——你是她們的太太、嬸子,是園子裡頭正經理事人,就一個主意都拿不出來,到底要你是什麼用處!”

王夫人隻是一個勁兒地磕頭而已,更不敢說話了。

賈母罵得累了,泄氣一般坐在了椅子上喘了半晌,失望地道:“到底還是我高看你,原以為這麼

多年,你也算謹慎,外頭往來還都有禮,應是能拿得起事兒的。不想如今真出了事兒,就兩眼一閉,隻會磕頭了。還不頂鳳丫頭來得,好歹她還知道聽見了趕緊來稟告——這麼說,瀟湘館內遭人偷竊,你也是不知道了?”

王夫人簡直不知該怎麼說話,這偷人還不曾想出個頭緒來,怎麼又出了偷竊的官司!

賈母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冷笑一聲道:“怨的說,公主遣人告訴了鳳丫頭,卻不告訴你,可歎人家看的比我這個老婆子還要清楚,告訴了你卻也是個沒主意的!”

王夫人心中卻想到了彆處,更是忐忑不安,恐怕楚旻是知道了自己替皇後做探子的事了罷?她有苦說不出,再怎麼,也知道皇後這差事見不得人,更不能跟賈母說,便隻是裝作不知該如何辦,一個勁兒地磕頭請賈母詳儘說說。

賈母忍著氣把事情說了,末了兒才道:“我倒是也不指著你能把賊給抓出來,更不指著你能處置那等汙糟事。你竟是把園子老老實實地交出來給鳳丫頭管著,省的再出了這樣的事,我想兜也兜不住!”

王夫人大驚失色,賈母就這麼要把園子給鳳姐?萬萬不能!且不說這園子如今能有多少油水可撈,又有多少人來巴結,單是皇後的差事,她就不能交代!

又想到靠著有了這個差事,元春才能得以遣人悄悄兒地跟自己說上話,隱晦地提起些宮中艱難情形。沒了這個差事,沒了皇後的暗中扶持,且先不說元春礙於宮規,又根基淺薄,不能跟家裡聯係,就是她在宮裡,沒個靠山,也不好過呀。

“老太太!”王夫人急得滿頭大汗,爬了幾步抬起頭來抓著賈母的衣擺懇求道,“媳婦日後定眼都不錯地盯著園子裡頭,再不能出事!”

“這話卻是說的輕巧。”賈母冷淡地睨了她一眼,“當初建這個園子時,你是如何地一力擔保自己一定能成,才說動了我、說動了老二,把這個園子和裡頭姑娘們都交給你,可這才幾個月?就出了事兒了,姑娘們眼瞧著就要汙了名聲!你又讓我怎麼信得過你!”

王夫人一時語塞,

不知如何辯白自身。畢竟她自元春省親以來,確乎是得意忘形,隻顧著受用底下人的巴結禮物。又不怎麼把那幾個姑娘放在心上,更因這些人送禮問候得殷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些都經不住賈母細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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