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竟是這樣。”楚旻聽底下小桃說了,含笑點了點頭,便道,“多虧你還想著,竟還來告訴了我。這是你有心了。”
小桃斜簽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一個繡花墩子上,聽見楚旻這樣說,忙起身道:“奴婢不敢,隻是想著終究伺候公主一場,您和林姑娘素日待我們好,從來不打不罵,有什麼吃的用的,缺的少的都叫人給了。奴婢雖沒福氣再伺候公主和姑娘,可這心裡一直記著您兩位的恩情。總也想著能有什麼機會報答一回,如今雖不敢說是報答,也是奴婢感激的一點子小心思了。”
黛玉聽她說話倒是有條有理,言語間也不莽撞,不由笑道:“倒是個好孩子,多謝你想著我和姐姐,我們知道了。”
楚旻也點頭,便跟蘭香道:“你送小桃出去,留神彆讓人看見了,她悄悄兒過來的,全了她的一片心。”便又看一眼藿香,藿香早有預備,此時便笑著上前,在小桃手內塞了個鼓囊囊的荷包,“公主賞你機靈。”
小桃哪兒肯要,一味地隻是推辭,楚旻便笑道:“拿著罷,也不值什麼。你若不肯拿,我心裡還不舒坦呢。”
蘭香忙上前塞了在懷內,笑道:“若你替我們主子辦事,反倒什麼都落不下,還白擔了乾係,讓人怎麼看主子呢。”
雪雁也笑道:“我們這裡主子最是寬仁不過,你心裡想著主子,這原是該得的。再一個,你去了,倘或還聽見背後有人說公主、說我們姑娘什麼,你也還來告訴,到時候另有你的一份賞銀。”
小桃這才千恩萬謝的收下了,蘭香便送她出去,至院外方才回轉。小桃悄悄抽開荷包係繩,倒出來一疊小小的銀票和幾粒金瓜子,展開看了,銀票卻是五兩一張的,不由感激十分,心內暗道,這總得有十幾兩銀子了罷?殿下也忒大方了!便更堅定要給楚旻辦事的心。
瀟湘館內,楚旻和黛玉便進內在炕上對坐,因天氣見冷,屋內便撤了冰盆,換了風車來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好在瀟湘館內一片的清涼竹林,倒也不嫌多熱。
“姐姐,你聽方才小桃說的,那日我看見的竟真是薛蟠不成?”黛玉心內實際還有些不信,自己便先忍不住問起了楚旻。
楚旻卻笑道:“你自己覺著呢?”
黛玉思慮良久,方搖了搖頭,“我看不然。雖則小桃說的一定是實話——她總不能平白的編一個故事來故意騙咱們,且又不說她若不是真聽見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事兒呢?隻是我這心裡總有些疑問,覺著不大對。”
她仔細回憶當日情形,慢慢地說道:“那天我看見的似乎不是薛蟠,總覺得當日我看見的是個頗瘦小的男人,可憐見兒似的一小個。薛蟠我雖隻是偶然見過一兩回,可也知道最是粗壯的一個人,生的橫眉豎目五大三粗的,再怎麼樣我不能看岔了這樣兩個人。”
楚旻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見黛玉看過來,她方仔細解釋道:“先不說當天你和藿香都說看見的是一個瘦小的人,藿香還看見是並沒有穿袍子的短打扮的人,一定是個下人了。可這是記憶,咱們心內信,卻不能取信於人。”
“還是從證據上說話,藿香撿了一個人的鞋回來,那鞋雖臟汙不堪,我卻也看出來些端倪。”
“第一,那鞋雖則針腳細密,顯見的是用了心的,可是仔細一瞧就能看出,上頭用的並不是綾羅綢緞這樣貴重料子,反而是易得的粗棉布。樣子也十分簡單,露出來的大部分都沒有繡花,隻在一個小角上用黃線繡了隻鳥。這樣式的鞋,彆說是薛蟠這個素日愛好兒的,就是這裡管家的下人們,隻怕都不稀得穿上。”
黛玉並不曾去看過那雙鞋,聽見這話忙點頭道:“這個有理,就是咱們想這樣鞋穿,反而這些粗布料子不好找了,可去哪裡尋呢?薛家想來也是一樣,再沒有為了一雙鞋反而去找這種料子的。”
楚旻點了點頭,“第二個,也是我推證的要點。”她笑著問黛玉道:“玉兒可知道,多半人的鞋子都是跟身量體重關聯的?人高,鞋多半就比矮的要大,胖呢就比瘦的寬些。”
黛玉原不曾聽過這樣說法,可不必細想便知是真的了,不由拍手笑道:“正是這樣,不然那孩子一年長一年大,衣裳鞋子也都換大的呢!果然人高了,自然鞋也大,想想若是個身高九尺的,穿著雙三寸的繡花鞋,豈不古怪!”
楚旻被黛玉的這個比方逗得笑了起來,便道:“雖偶然有個高鞋子卻小的,但再小也有個數兒,總不會小的離了格兒。”
“那鞋子便告訴我們一件,這鞋的主人身高總不會超過藿香——”楚旻招手示意藿香站過來,舉起胳膊比了比,“藿香在女子中算高的,總有近六尺,她用自己的鞋比過,那雙比她的鞋還要小些。”
“且男子身架本就比女子要大,故此你們看見的那個人定不會高到哪裡去。薛蟠此人,我也問過,身高總得有六尺了,當日你們看見的顯然又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