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淵展顏一笑，楚旻這才意識到自己中了美人計，不由嗔怒地瞪他一眼，氣道：“跟我用上三十六計了。”
鐘淵笑著替她斟了一盞茶，“用計是真的，怕你不理我也是真的，這到底不是什麼能拿的上台麵來的法子。”
“‘戰陣之間，不厭詐偽。’雖不是上陣打仗，可事涉多條人命，這等鬥爭也不亞於兵火了。自然什麼法子都是使得的。”楚旻接過茶，笑道，“我若是連這些都不能體諒，那也就不值得你傾心相交了。”
明明知道楚旻說的是朋友，鐘淵聽見“傾心”二字還是忍不住心頭漏跳了一拍，緩了緩方端茶掩飾心神，“阿姐多番提起你，還問你怎麼不過來，今日來了，看看阿姐再回去罷？”
楚旻笑道：“不光來見阿姐，我還得見一見老太妃呢。這樣大張旗鼓地出來，我隻見你們姐弟兩個，讓人心裡又不知道想歪到哪裡去了。”
正外頭有宮內來的使者，也不知又是哪個妃子派過來的，前來給嘉成公主問安。嘉成公主精神還不到能見這麼多人的地步，鐘淵隻得替她應酬，楚旻索性直接去了前頭，見嘉成公主去了。
雖鐘淵和嘉成公主是親姐弟，可俱已成人，又不得不大家避嫌些，故此鐘淵雖來了在倒座房內，可這倒座房原本與前廳相連的門卻被鎖上了，鑰匙連鐘淵都沒有留下，隻嘉成公主親自拿著一把。
楚旻過來，原高容要過去稟了嘉成公主把門打開的，卻被楚旻擺手製止了，因笑道：“我客隨主便，彆額外多事。難道要走很多的路不成？左不過從回廊也能過去的。”
這是親王府，敕造的府邸大多都有個樣子在，雖內裡景致不大一樣，各處院落分布，其中布局卻相差不大，故此楚旻雖沒走過，卻也知道如何過去。
高容忙致歉又謝過楚旻體貼，便叫了兩個小內侍來領著楚旻過去，“恐怕宮裡來人，殿下不熟悉各宮的娘娘們，還有用得到奴婢的地方，竟不能送您過去。”
楚旻擺手道不礙，便從東邊抄手遊廊上穿行至前院，正見著翹首以待的春雨，春雨見是楚旻來了，喜得臉上笑容滿滿，忙從廊下往東麵跑，至跟前福身喜道：“早主子聽見說公主要來，就叫我們等著了，奴婢還想呢，您不得在後頭坐一會子才來？公主催著直叫奴婢出來看著，果然您就來了。”
便又嗔怪小內侍，“怎麼不先往前頭來要鑰匙，還要讓公主多走這些路。”
楚旻一壁向內走，一壁笑道：“不必怪他們，我不讓他們來的。哪有做客還要麻煩你們的道理，攏共也沒有幾步。”
春雨忙疾走幾步跟上，笑道：“公主慣壞了這些小子們，他們更懶了。”又懊惱道：“竟是奴婢想的不周到，方才正該先拿了鑰匙過去才是。”
楚旻笑了笑，並沒有接著說，微微低頭進了簾子，便覺眼前猛地一暗，很是適應了會子才看清楚東西，她皺眉四看，卻見整個屋子都昏昏暗暗的，窗子都用厚重的花色猩猩氈釘上。裡外雖點了數盞燈，卻也不大濟事。
“怎麼弄得這樣？”楚旻拉住春雨，示意道，“壓抑得不成，長此以往，嘉成阿姐就是病好了，也要再弄出病來了。”
春雨忙悄聲笑道：“公主，這是做給外頭看的。宮內來的人雖大都叫二皇子擋回去了，可到底有些推脫不得，過來看時我們主子好的這樣快又要多些流言蜚語，雖不打緊可叫人膈應。便吩咐奴婢們把外間兒裝成這樣，人來了就在這裡接待。”
楚旻恍然，忍不住笑道：“嘉成阿姐這私底下的促狹性子倒是跟為乾像極了。”
春雨一壁忙叫人移開屏風透光，一壁笑道：“親姐弟相像之處也多，這都是隨的當年娘娘的性子，她還愛頑笑呢。”
楚旻一怔，歎道：“可惜無緣得見了。”
春雨忙打了自己一下，自道：“瞧我，又說起這個來——公主快請，我們主子等您等得眼都望穿了呢。”
楚旻含笑進內，果見嘉成公主已經從床上起來，正端著一碗杏仁羹淺嘗，見了楚旻連羹也不吃了，喜得起身忙過來迎接，“這麼早便過來了？”
忙拉著楚旻坐下，又問道：“好一陣子不見你，可怎麼樣？”
楚旻笑道：“都好。”她留神嘉成公主氣色不似往日萎靡，人雖然還消瘦著，精氣神卻足了許多，便道：“阿姐大好了。”
嘉成公主含笑點頭，“人逢喜事精神爽。”
兩人閒談會子，春雨便端了藥進內，笑道：“公主，您的藥再不喝可就涼了。”
楚旻嗅到湯藥的味道，臉上神色卻是一滯，嘉成公主幾口喝了藥，注意到楚旻有些心不在焉的，忙拉著手關切道：“怎麼了？”
“其實我這次來，是有事想問阿姐。”
嘉成公主笑道：“隻管說便是，有什麼不好說的。”
楚旻微微扭開頭，“納遜已死，賽哈萊和巴爾丹也腰斬於市，土默特部有垂紮布善後，阿姐脫離苦海，本是件大喜事，我心內卻有個疑問，埋了許久，直至今日塵埃落定，方敢一提。”
她神色鄭重，嘉成公主也意識到了什麼，沉默半晌，正色道：“你問罷，我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當初我就想問阿姐了，”楚旻輕聲道，“為乾說，阿姐身邊隻有四個侍女最信得過，平日寸步不離。可那日賽哈萊送毒點心，為何四人一個也不在，隻有四個蠢笨粗壯的蒙古侍女陪侍在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