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死(1 / 2)

淅淅瀝瀝的春雨從昨夜開始下, 今天下午四點來鐘,雨終於停了,嚴秋將二民弄來的十個麻袋剪開又縫到一塊, 弄成一個跟炕一樣長寬的大布袋, 一邊留口,其餘邊角全部縫死。

大手一揮,嚴秋革丨命領導者一樣慷慨激昂地說:“大軍二民三黨小丫,聽令!”

四個孩子立刻按大小個排成一排,小丫歪歪扭扭地站不穩當, 認真的樣子再次將嚴秋萌得七葷八素。捉住小丫, 狠狠親了她腮幫子一口後, 嚴秋裝模作樣地拿過兩個提籃、一個背簍, 分彆遞給大軍二民三黨, 最後還給了小丫一個小籃子, “四人聽令,去大隊後麵弄乾麥秸過來, 行動!”

一眨眼,仨熊孩子跑了,小丫跟在後麵吭哧吭哧地追, 嚴秋笑眯眯看著他們四個人的背影, 覺得當人娘也挺好的, 有了四個可支使的對象,自己還偶爾能偷偷懶。

這幾天,嚴秋一家子就這麼睡在禿炕上, 大軍二民三黨沒事,小丫也有個小包被,還好一點,唯獨嚴秋這個從現代過來的人,每天早上都被那硬邦邦的炕弄得腰酸背疼。

昨天回來,嚴秋就把那幾個麻袋洗乾淨了,今天上午麻袋已經全部涼乾,這會子隻要把麥秸填充進去,一個麥秸炕墊子也就做好了。

大隊裡和照顧嚴秋,後麵的玉米杆、麥秸都可以隨便用,這不,四個孩子很快就把麥秸弄回來了。嚴秋檢查一下麥秸的乾燥程度,確定沒有潮濕的麥秸之後,她便開始往麻袋裡塞。

等大軍幾人來來回回背了四次麥秸之後,麥稈炕墊子終於填滿了,嚴秋拿過針線快速將開口封住,隨後她帶頭,一下撲到墊子上,接著二民嗷一嗓子也撲上去了,三黨不甘示弱,壓著二民撲了上去,小丫咯咯笑著,在墊子上滾了兩圈:“娘,真軟,真舒坦。”

嚴秋將小丫抱到自己懷裡,捏捏她小鼻子,說:“以後睡覺,就不會這麼冷了,也不會這麼硌了。”

大軍斜著眼睛瞅瞅沒正形的一家子,說:“娘,我晚上不去奶奶那邊吃飯,要去你們去。”

嚴秋笑眯眯坐起來,伸開雙手,“來,大軍,給為娘一個擁抱。”

大軍睇一眼自己親娘,沒動彈,嚴秋也不管,下炕就抱住大軍,把他也摔在了炕墊子上,隨後她逮著大軍就是一通咯吱,直到大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才罷手。

二民三黨這倆有點熱鬨就要參與的家夥,肯定也沒放過大軍,嚴秋咯吱大軍的時候,這倆一人抱著大軍一條腿,撓他腳心,小丫在一旁給自己親娘加油:“娘,你太厲害了,哥哥笑了,嘿嘿嘿……”

一家五口終於鬨騰夠了,嚴秋彈大軍腦門一下,說:“大軍,無論如何你都是爺爺奶奶的孫子,奶奶就算偏心,爺爺也是喜歡你的,所以不要置氣,如果實在不想留下吃飯,那也去打個招呼,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鄭婉藍臨走前跟嚴秋說了好幾遍,叫她今晚帶著孩子去鄭家吃飯,嚴秋推拒了半天,最後還是抵不過女主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當然嚴秋也沒有把話說死,隻是回答她:“行,我看看孩子們願不願意,如果他們都願意,那今晚就一塊吃,不願意的話我也沒法。”

嚴秋當然不想去老鄭家找不自在,尤其鄭婉藍這個女主在場的情況下,不過看來大軍也跟她是同一個意見。嚴秋比較擔心的是,大軍好像現在就已經記恨上鄭婉藍了。她不想大軍走上反派的老路,得想辦法改變一下大軍的處事方式。

從來沒當過彆人娘的嚴秋,隻能摸索著來,她覺得這時候硬掰應該不可取,得大軍心理上做出改變,並且學著如何控製這份不甘才行。

哎喲喂,腦殼疼,嚴秋單手支頜,默默給自己開脫:就算真養歪了,自己也是無功無過?原主,如果真那樣,也請你原諒我。

大軍低低頭,沒說話,嚴秋估計他應該沒懂自己什麼意思,說實話,嚴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隻是認定不能叫大軍這麼記恨鄭婉藍下去,有時候眼界和心胸決定了一個人的高度,嚴秋希望大軍的目光不要隻盯著鄭婉藍。

轉頭問二民三黨,嚴秋乾淨的眉眼帶著身為人母的溫柔,“二民、三黨,你們倆想去爺爺奶奶家吃飯嗎?婉藍姑姑邀請你們去,你們要不要去?”

二民腦子轉得最快,回答也不用思考,他說的就是他想的:“娘,我不去,咱們窮到要飯我都不想去。”

三黨立刻拚命點頭,堅決擁護二哥意見,“娘,我也不去,餓死也不去。”

小丫嘴裡含著一小塊糖,嘴角漸漸流出一線透明的哈喇子,她也不管,舉起攥緊的小手,奶聲奶氣地說:“咱家的男人不去,我也不去。”

嚴秋無語地先給小丫把哈喇子擦了,隨後愁眉苦臉地看著幾個孩子,痛心萬分地說:“這怎麼辦,咱們好像很不給你們婉藍姑姑麵子啊,到時候她帶著主角光環一招KO了你們娘咋辦?”

“娘,啥叫主角光環?凱喔是什麼?吃的嗎?”

嚴秋狠狠揉一把二民腦袋,不管他的疑問,“既然如此,大軍二民,你們倆過去跟他們說一聲,就說三黨還難受著呢,昨天流血太多,就不過去吃了。注意,要快去快回,絕對不許耽擱,否則誰來晚了,今晚的臘肉土豆泥就沒誰的份。”

“我一定快去快回,但是娘,土豆就是地蛋對不對?王紅軍說過,土豆就是地蛋,那叫學名。”二民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不解,同時還滿是對新食物的期待。

嚴秋故作深沉地點點頭,麵容肅穆,“是的,以後咱家的地蛋都要叫土豆,這樣顯得咱家人特彆有文化。”

如果你們都不改口,就顯得我特彆搞笑,所以娃兒們,跟著娘有文化起來。

嚴秋的這個決定大軍自然最支持,他今年十歲了,連蒙帶猜地懂了很多事情,比如鄭婉藍在這個家庭的特殊,比如娘受的委屈,再比如一家人吃兩樣飯時的輕視,而這種環境下懂事起來的孩子,最容易產生強烈的自尊心,這自尊心不容人哪怕一分的挑釁。

大軍二民走後,嚴秋將炕墊子拾掇拾掇,把兩床被子放上去,她和大軍兩人蓋舊被子,二民三黨從今天起就蓋新被子,小丫的小包被正好夠她用,這樣一來,至少晚上嚴秋不用挨凍了。

新買的笤帚很好用,嚴秋將多餘的麥秸掃到門口,正好一會兒當柴火用。小丫在嚴秋旁邊,跟屁蟲一樣邁著小短腿想要幫忙,三黨聽著收音機,沉迷在《隋唐演義》的世界裡不可自拔。

漏水的地方全部擦了一遍,將接水的所有器皿也簡單衝洗一遍後,嚴秋準備做飯了。晚飯之後他得去找支書問一下宅基地從申請到批準到底需要多久,如果時間太長了,她可能就得動那倆寶貝的主意了,畢竟老太太肯定惦記著這倆古董,如果不能變現,她倒是寧願讓這倆古董為自己換來一棟可居住的房子。

“三黨,先彆聽了,去弄點柴火過來,我給你們做臘肉土豆泥吃。”

三黨性格懦弱,但非常聽話,現在尤其聽嚴秋話,所以嚴秋不用耳提麵命地說好幾遍,三黨一聽到嚴秋命令,就一骨碌爬起來,關掉收音機立馬去弄柴火了。

小丫看這邊幫不上嚴秋的忙,便邁著小短腿去給三黨幫忙了。

一高一矮倆小孩,一個抱著一大捆玉米秸艱難地往前走,一個在後麵磕磕絆絆地跟著、到家門口,兩人都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們家門口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這男人一身軍裝英氣勃發,劍眉斜飛入鬢,狹長的眼睛透出鷹隼般銳利的視線,他薄唇緊緊抿著,麵上表情嚴肅冷冽。筆直地站在嚴秋家門口,他不敲門也不進門,看著好像弄錯了家似的,尤其他背上還背著一個巨大的軍用包袱。

本著對軍人巨大的好感和尊重,三黨問:“你找誰?”

男人低頭看向抱著一大捆玉米秸的黑瘦男孩,沉默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小丫戳戳三黨的腿,小聲問他:“哥哥,這是八丨路丨軍嗎?”

三黨回頭瞥一眼男人,小聲回答:“應該是,不過現在不能叫八丨路丨軍,得叫解放軍。”

“他怎麼不說話,真嚇人。”

三黨皺眉想了一下,腦海電燈泡一亮,回答自己小妹:“我猜他可能是個啞巴,不會說話。走,咱先叫娘出來。”

啞巴男人:……

男人銳利的視線又落到小丫身上,頓時他的目光便柔軟下去不少,這個丫頭和那個嬌小的女人長得太像了,瓜子臉、大眼睛,小巧玲瓏的,煞是可愛。

“你是……小丫嗎?”男人低沉的嗓音響起,生生讓以為他是啞巴的三黨和小丫嚇了一跳。

“解放軍叔叔,你認識我嗎?”小丫軟糯的聲音特彆可愛,每次嚴秋都能被小丫的聲音萌到心肝亂顫。

此時,大軍二民正好回來。大軍看到小丫在和陌生人說話,便快跑兩步將小丫擋在身後。銳利的目光和男人相接,大軍瞬間渾身僵硬,語帶疑惑,他說:“你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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