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記得先帝在時,胡太後以皇後之尊,和崔氏說起往事,大讚崔氏身體雖是羸弱,卻實為女中丈夫,才能令得陸家有眼下這般花團錦簇的模樣。
崔氏臉上卻是不曾有絲毫驕矜之色,隻回了一句“不過順時而為”罷了。
細細想來,崔氏所為,可不是處處都合了這句話?
無論是拒絕陸家求親,還是最終嫁入,到接納妾室,給陸家開枝散葉,竟是全合了這四個字。
胡太後也曾暗暗告誡自己,要多學學崔氏,萬事不可操之過急。隻後來權勢日盛之下,卻是忘了這點,也正是因為先帝臨終前,太過急切,才給了皇上並皇後可乘之機,以致最後功虧一簣……
“崔老夫人倒也沒說什麼,”心裡向著陸家,胡敏蓉自然儘力揀些好的說,“也就是他們家陸九公子說是在廣善寺佛光奇觀時,做了個夢……巧的是崔老夫人也做了差不多的夢境……”
“崔老夫人一麵為孫子有此吉兆開心,一麵又唯恐九公子得了吉兆便忘記本分,就告誡他遵循天意之餘,更要努力,如此才是順應天道人心……”
胡太後手不自覺握緊,忽然揚聲道:
“尋一個人去追梁達,就說,讓他即刻回返,無須再去廣善寺了。”
手心中卻是有些冒冷汗。
做出這一決定,倒不是完全為著害怕天譴,而是胡太後忽然想到,當初自己可不是同樣被暫時的優勢衝昏了頭腦,貿然行事之下,惹怒了先帝,才給了皇上以可乘之機……
和那時比起來,自己現在的優勢又算得了什麼?
彆看皇上體弱,手中的勢力卻依舊不容小覷,真是打草驚蛇,怕是後果較之當初會更嚴重……
廣善寺裡這會兒可不也是嚴陣以待?
慈寧宮裡發生的事,皇上自然無法知曉,五成兵馬司裡卻不是隻有太後的勢力,那邊兒梁達剛帶人往山上去,皇上就得到了太後要抄撿廣善寺的消息——
之所以要隱瞞身份,除了不想蘊寧有心理負擔之外,可也正是為了提防太後。
當初在皇宮中,即便如何嚴加防範,太子可不也照樣遭了毒手?
事關皇後安危,再小心也不為過。
卻沒想到慈寧宮那邊反應這般快,這會兒再去轉移皇後,怕是已然來不及。
“袁烈速去傳旨,調西大營的兵馬前往廣善寺……”
皇上沉吟半晌,終是做出了決斷。
自從胡慶榮任職兵部尚書,軍方勢力也有太後的人滲入,唯有西大營,卻是完全忠於皇上的。
這樣一個秘密籌碼,本想著到關鍵時候再用……
袁烈分明明白這個道理,不免有些躊躇,要說這西大營,當初可不是由袁烈一手帶出來的?
“朕知道你擔心什麼……”皇上隻覺內心一陣煩嘔,連帶著喉頭也有些發甜,卻是不欲多解釋,“你去吧。”
一步步走到今天,卻是越發明白,什麼叫高處不勝寒,當初正是因為自己猶豫不決,才令得唯一愛子被人暗算。眼下卻是再不能犯曾經的錯……
大不了就兩敗俱傷,拿這江山作陪罷了。
袁烈無奈隻得轉身離開,皇上勉強咬牙站起身形:
“給朕更衣。”
這會兒,無論如何得陪在皇後身邊……
隻他身體委實太弱,待得裡裡外外換了個停當,已是有小半個時辰了。
剛要轉身往外走,迎麵正撞上去而複返的袁烈。一時氣怒交加:
“袁烈,你敢抗命不成?”
“皇上息怒,”袁烈臉上卻是喜氣洋洋,“方才封燁派人傳信,說是沒事了,慈寧宮的梁達又被召回去了。”
“怎麼可能?”皇上第一感覺卻是並不相信。畢竟這麼多年了,太後的脾氣他比誰都知曉,不獨多疑,更兼獨斷專行,但凡她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既然連搜撿廣善寺的借口都想好了,如何還會放棄?
袁烈神情卻是有些古怪:
“說是,周瑉並胡敏蓉從長公主那裡出來時遇見了陸閣老的母親,崔老夫人並兒子陸瑄……”
當下把祖孫倆的話跟皇上重複了一遍:
“據說太後聽了,當即就做出了放棄搜撿廣善寺的決定……”
雖然把封燁的話完完整整的轉述一遍,袁烈卻是一時還沒想明白,太後改變主意的關竅到底是因為什麼。
當然,已經和陸瑄打過一次交道,袁烈卻是明白,這件事陸瑄定然脫不了乾係:
“陸家那小子彆看年齡小,還真是鬼精鬼精的!”
嘖嘖嘖,這才多大點兒,就長了那麼多心眼子,之前坑自己也就罷了,這回又把太後坑的一愣一愣的。將來哪家要找了這麼一個女婿,當老丈人的不定得多心累呢。,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