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蘅睡得是薑父薑母的房間, 早上起來時,顧修鶴已經在廚房忙活上了。
她剛洗漱完,小臉白白的,身上穿著毛茸茸的睡衣, 家裡開了空調, 也不覺得冷。
甚至還有點熱,廚房裡的顧修鶴隻穿了件單薄的灰藍色毛衣, 袖子卷到胳膊肘, 露出白皙的皮膚。
他炒菜動作嫻熟, 高高的個子站在廚房裡,有些不搭,人垂著頭, 手上動作不緊不慢,看著似乎還有些漫不經心。
但香味一陣一陣從廚房裡傳來, 顯示著他過人的廚藝。
薑蘅發現,這人真的很聰明, 成績好, 做飯好,有些菜他都沒炒過, 隻要看一遍網上教程他就會了, 做出來的菜還特彆好吃。
她都想帶他去測測智商。
薑蘅走到他身後, 伸長脖子看他炒的是什麼菜, 旁邊長台上放著幾道已經做好的了, 有葷有素, 比較清淡, 適合病人吃。
就知道他還記著自己昨天說薑父生病的事, 心裡一暖。
顧修鶴知道她來了, 扭過頭看。
薑蘅正好伸手拿了個蝦吃,味道很好,忍不住對他豎起大拇指,“你做飯越來越厲害了。”
顧修鶴笑了。
頓了頓,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再次看著她,認真了神色道:“我最近一直都有好好吃飯。”
去年春節逛超市,她囑咐他要好好吃飯,他都記著。
男生聲音不大,伴隨著鍋裡炒菜的雜聲,顯得有些模糊不清,但因為薑蘅跟他挨得近,還是聽到了。
甚至感覺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微微有些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她沒聽出來。
薑蘅疑惑去看他,男生的臉已經轉過去了,隻看到他精致的側臉和高挺有型的鼻梁。
鍋裡霧氣蒸騰,他身子下意識往後傾,有些霧氣彌漫到他臉龐,同時柔化了他的眉眼。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這人越來越好看。
也就是這時候,男生突然扭過頭看了她一眼,烏幽幽的眸子潤著霧氣,用有些沙啞的嗓子問:“你偷看我做什麼?”
“......”她什麼時候偷看了?
薑蘅心口一慌,不知為什麼,還莫名感到心虛,想都不想就凶巴巴道:“沒有,自戀狂。”
男生輕笑出聲,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扭頭繼續炒菜。
但這樣的行為又明顯感覺有什麼?
薑蘅說不出來,覺得他剛才的眼神很惱火。
瞪了他後腦勺一眼,轉身出去了。
隻是出了廚房後,發現自己臉有些熱,心跳也有些快。
猛然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些不對勁兒。
“......”
早飯四菜一湯,清炒蝦仁,青豆炒肉,豆腐,萵筍絲和菌菇肉湯,比薑蘅做的豐盛多了。
昨天早上她就薑父做了西紅柿炒雞蛋和土豆片,然後加上前天晚上燉的雞湯。
被薑父嫌棄的不要不要的。
薑蘅嘗了一口湯,味道鮮美,忍不住笑著對人道:“以後誰嫁給你,那真是賺了。”
這是真心誇讚,這麼好的手藝,都可以出去擺攤了。
顧修鶴聽了這話,垂著的臉抬起來,微微揚起眉,眼裡也含了笑,然後故作不經意的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雖然臉上沒什麼特彆的神色,但眼睛卻盯著人看,仿佛必須要有個答案。
薑蘅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樣的問題,感覺怪怪的,尤其還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讓人不多想都難。
不自在的移開視線,低下頭隨口道:“數學老師那樣的吧,年輕帥氣,教書還好。”
數學老師是今年新來的,名牌大學畢業,在學校很受歡迎。
顧修鶴拿著筷子的手一緊,眼裡笑意淺了,隨即淡淡哦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意思。
吃完飯兩人就出門。
薑蘅去醫院給薑父薑母送飯,顧修鶴則下樓給豆豆補課。
男生背著書包進了門,都沒回頭看她一眼,明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薑蘅就是覺得哪裡不對。
皺了皺眉,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哪裡惹了他。
周一,薑蘅一早去了學校。
下課的時候,班裡幾個女生就在談論數學老師的事,數學老師才教他們班幾節課,學校原本安排他帶七班,前段時間他們班數學老師突然離職了,班主任一時間找不到人願意帶他們,然後就拜托了這位新老師。
新老師除了上課有些緊張外,教書質量還是很好的,至少比起原先的數學老師,沒有什麼差距。
陳雪跟薑蘅說:“我聽說是一班班主任搞得鬼,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舉報張老師賭博,我有同學說,咱們張老師現在去了七中。”
張老師就是他們之前的數學老師。
薑蘅不解,“她乾嘛要那麼做?張老師人那麼好。”
陳雪臉上露出幾分氣憤,“還不是覺得咱們班成績太好了,心裡嫉妒,一班成績比不過我們,就用這種方式,毒婦。”
薑蘅眨了眨眼,完全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原因。
安慰道:“還好,咱們新數學老師也不錯,長得那麼帥,我上課都不打瞌睡了。”
說到這裡,陳雪眼睛一亮,“我也是,我覺得咱們數學老師長得好像一個明星,聽說他還沒有女朋友,你都不知道,之前還有七班女生跟他告白呢,雖然被拒絕了,但聽說中午他給女生買了奶茶鼓勵人家好好學習,超級溫柔的一個人呀。”
“哇”
薑蘅適時的在一旁捧著臉附和,一臉小迷妹的樣子。
旁邊顧修鶴也聽到了,扭過頭,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嘴抿的直直,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他眼裡有些冷。
上午,第二、三兩節就是數學老師的課。
鈴聲一響,薑蘅就興衝衝的準備好筆記本,身體坐的筆直。
這樣的情況並不是隻有她一個,班上的幾個女生都是如此。
數學老師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衝鋒衣,人高高瘦瘦的,五官溫潤柔和,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
走到講台上後,用溫和的聲音開始講課。
“今天我們上第二節的內容,請同學們翻開書……”
一節課下來,師生意猶未儘,距離下課鈴響還有十分鐘,老師讓學生們自己看書寫作業。
也就是這時候,顧修鶴突然喊了聲老師,有題目要問。
坐在一旁的薑蘅雖然奇怪這家夥居然還有不會的題目,但看到老師過來了,忙坐直身體,還偷偷整理了下衣服。
顧修鶴看到了,嘴角勾了勾,臉上露出冷笑。
老師過來了,顧修鶴將本子遞過去,“老師,這三題不會。”
年輕新老師也聽過顧修鶴的大名,知道他都不會的題目肯定很難,但同時也躍躍欲試,突然來重點班教書,他也想證明自己有這個能力。
“我來看看。”
還伸手準備拿起桌上的一支筆。
薑蘅眼睛尖,忙狗腿從自己筆盒裡拿出一隻黑筆,哪知還沒遞出去,就半路被旁邊的人劫走,某人麵不改色道:“謝謝。”
“……”不是給你的!
數學老師沒注意到這一幕,回到講台前坐下,開始低頭解題。
但一直到下課,老師也沒過來講解,人眉頭皺得緊緊的,臉上有些尷尬,大概是覺得一題都沒解出來,抹不開麵子,不過也沒找借口,而是道:“你這幾題確實很難,我再想想,明天再給你答案。”
將謄好的那份夾在書裡,本子還給顧修鶴。
顧修鶴對人點頭,“謝謝老師。”
老師笑著走了。
薑蘅好奇湊過去看他手裡的本子。
挨近了,顧修鶴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和前天他在她房間被子上聞到的一樣,身子忍不住一僵。
薑蘅掃了眼題目,她也解不出來,忍不住問,“你在哪兒找的題目?”
也太難了吧。
男生沒看她,淡定收起本子,嘴裡漫不經心說了句,“我出的。”
恰好這時候鈴聲響了,人站起身從她身後出去。
“......”吹牛吧?
中午薑蘅回家了一趟,將早上薑母燉的湯送去醫院。
她從醫院出來後,直接坐車去了學校,帶了餅乾和糖,是薑母醫院同事給她的。
進了教室看到人,忍不住笑,“看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顧修鶴現在坐在了她的位子上,外麵太陽剛好照在他桌子上,見薑蘅不在,他就坐了過來,聽到聲音,抬起頭看了過來。
薑蘅甩著手裡的東西,見他要起身,直接道:“你彆動,就坐那兒,我坐你後麵去。”
顧修鶴見她這麼說,就真的沒動了,似乎做坐久了,身體有些不舒服,人往後靠了靠。
後背靠在身後桌子上,姿態懶散,還抬手捏了捏鼻梁,看到她手裡的東西,順著她剛才的話問出聲,“什麼東西……”
話剛問出口,就見已經來到跟前的某人突然身體往前一傾。
伴隨著一聲驚呼。
顧修鶴眼疾手快,看似神態隨意,卻在薑蘅倒下去的那一秒準時伸出手。
可能動作有些急了,力道過猛,直接將人扯到了自己懷裡。
等薑蘅反應過來時,她就發現自己正坐在顧修鶴腿上。
一抬頭,就對上男生近在眼前的臉,深邃的五官和那雙過分好看的眉眼。
男生也在看著她,雙眼微抬,睫毛彎出淺淺的弧度,藏在後麵的眸子很黑很深,看著人的時候,讓人心裡不由悸動。
倆人湊的太近,呼吸交融在一起,薑蘅甚至感受到男生微熱的氣息落在她臉上。
有點燙人。
兩人互相看向對方,一時間都忘了起身,直到聽到外麵走廊傳來腳步聲,薑蘅才反應過來,嚇得手忙腳亂要起來,哼哼哧哧的半天,“我...你……”
顧修鶴也回過神了,抿了抿嘴,收起眼裡的異樣,略有些不自在的偏過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突然小聲嘀咕一句,“真重。”
薑蘅聽到了,原本還覺得尷尬,轉而氣得扭頭瞪他,凶巴巴問:“你再說一遍!”
顧修鶴似乎心虛不敢看她,摸了摸鼻子,沒再說話了。
握拳放到嘴邊咳了兩聲,裝模作樣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他低著頭,寫了幾個字後眼睛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手漸漸鬆開筆,無意識做出抓握的動作,仿佛方才的手感還在。
那麼軟,那麼親密。
他也沒預料到這個意外,不過,他很喜歡。
想到這裡,隱晦彎起嘴角。
......
也不知道是不是薑蘅的錯覺,自從經過前幾天那個意外,她總感覺自己和顧修鶴之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不過還沒等她仔細想清楚到底哪裡變得不一樣,學校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這次的事還跟顧修鶴有關。
四月初,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學生們都換上了比較單薄的外套。
薑蘅今天穿的是淺米色針織衫外套,襯得人皮膚白嫩嫩的,她早早就來了學校,當然,對她來說比較早,其實到班上後,人已經來了大半了。
這還是因為擔任班長刺激了她,不然她肯定不會這麼勤快的。
不過今天班上氣氛似乎有些不一樣,沒幾個人在讀書,一個個交頭接耳,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往常這個時候,大家早就捧住書大聲朗讀。
薑蘅坐到位子上,沒看到顧修鶴,還以為他是上廁所了,哪知道等到下課也沒看到人回來?
“……”這是便秘了?
薑蘅好奇跑去問陳雪。
陳雪複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小聲問了一句,“你……你知道顧修鶴他爸爸是強.奸.犯的事嗎?”
薑蘅微微一怔,不明白這事怎麼捅出來了?
扭過頭看了下班裡,發現很多人都在竊竊私語。
陳雪看她這樣子,還以為她不清楚,目露同情,但還是解釋起事情,“我也不知道是誰先傳的,早上一來就聽到人說,咱班物理課代表爸爸是那個,還說當年那個受害者是未成年,行為惡劣,坐牢到現在還沒出獄呢。”
見薑蘅不說話,陳雪想到她和顧修鶴的關係,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還記得去年強.奸.犯事件嗎?到現在還有人罵,你……我覺得,物理課代表雖然是無辜的,但如果他父親真的是強.奸.犯,你應該要多想一想了。”
他們還小,就算早戀什麼的,也不能喜歡這樣的人,感覺以後會受到很多傷害。
薑蘅知道陳雪是為了她好,才說這些話,但她還是搖搖頭,“他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顧修鶴父親年輕時候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混混,但沒有犯過什麼強.奸罪,書中關於這一塊沒有解釋清楚,當年的事,隻知道在人出來後沒多久就死了,然後警察調查死因過程中發現另有內幕,隻因為他父親以前是個混混,沒人相信他。
十年前,那時候法律還沒有後世那麼健全,錯了也就錯了,但也因為還清了真相,顧修鶴當上了警察。
但這事,她記得是發生在高三下學期那年,現在整整提前了一年。
薑蘅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上課的時候,薑蘅看到了顧修鶴,人走進教室,臉上發白。
站在講台上的是化學老師,一個年紀四十多歲的女教師,平時刻板嚴肅,班上唯一能得到她笑臉的隻有顧修鶴,每次上課都要提問他,但今天,看到進門的男生時,臉上帶著打量和不喜。
雖然隻是皺了皺眉頭,但薑蘅知道,有什麼不一樣了。
班上有一瞬間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