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到達孟津渡口後,剛一上岸,她便發現,岸上的氣氛有些不對,衛突軍和王鎮惡兩方數百人,竟然有刀兵相見的趨勢。
正所謂話不投機,二人相見沒有幾句話,各自便都冒出了火氣。擺在剛剛上岸的她麵前的場景極富有對比感,衛突軍一行人數雖少,衣衫也極儘襤褸,渾身上下滿是灰土,但刀槍卻寒光閃爍,氣勢中更有一股子野氣。
反觀鎮惡的人馬,儘管衣甲鮮明,但兵器的保養顯然不及衛突軍等人的細心,士氣上更缺少一種決戰搏殺的感覺。倒是鎮惡本人,滿是睥睨天下的神情,似乎他心中想的隻是儘快斬殺所有不合其心意的人,至於怎麼殺,卻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望見她行近前來,雙方略略收斂一下手中的兵器,鎮惡整理甲胄,翻身下馬,上前迎了幾步,單膝跪地抱拳行禮。
“四鎮督撫使王鎮惡,參見長樂公主,公主舟船勞頓,一路辛苦,恭請千歲行駕入城。”
未等她答話,衛突軍卻接過話來:”公主隨駕尚有工匠五百,護兵兩千,理當守待儀仗,方可入城。今日衛突軍鬥膽請千歲暫將行駕設在此地,還望王將軍周全。”
“鐵弗將軍,難不成我王鎮惡的轄區,便折損千歲的威儀了嗎?”
“公主威儀可保無慮,公主安危則不可待!”
“什麼!”“這野人這般無禮!”衛突軍的話語立時引發一片斥責之聲。
她見此情景,二人是又要打起來了,連忙高聲喝道:”本公主多謝二位將軍關護!這樣吧,衛突軍將軍領近衛,親隨本公入城便是。如今三家伐漢已迫在眉睫,很多事情還有賴二位將軍多方籌措,還是住在城中更加方便些,衛突軍將軍後續部屬,到齊後,直接城外駐紮。不知這樣是否可行?”
於是一行人等就這麼的住進了孟津城。
按下各自打著算盤的長樂公主、陽川候和龍驤將軍不表,我們還是看看付天王的情況吧。
付平整頓兵馬時遇到了很大的難題,三國時,孫劉兩家聯合抗曹,在赤壁大獲全勝後,弱小的幾方聯合抗擊強大的一方,已經得到世人的公認,但是如何合作,卻是一個重大的課題。付平這些人即沒有諸葛亮的雄才偉略,也沒有魯子敬的謙虛謹慎。坐在一起還算和氣,一到出兵之際,毛病就出來了。
首先就是旗語令行方麵,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按說應該以付家的為主,可旗語在當時那絕對是高層才掌握的機密,每逢戰時,一般情況是高層軍官自己就能看懂和使用,同時給分散在隊陣各個部份的中級軍官配備上一些熟練通曉的士兵做為令官,然後,下級軍官和士兵則全靠口頭和行動來指揮,沒有特殊情況,一軍的統帥輕易不會改變旗語的使用方式。
多年來這些旗語早深入士兵的心中,輕易改變必然會釀成大亂,昔年的趙括就是隨隨便便的把廉頗使用的旗語給改變了,結果被白起一次殺了四十萬,這些都是前車之鑒。
當然,聯合出兵,使用自己的旗語會稍稍舒服些,但是旗語的設定,長期以來已經形成了一套模式,這次告訴了梁、涼兩家,人家立刻會通過這些跡象,尋找出規律來,以後一旦兵鋒相見,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敵人給事先發覺,就非常不妙了。付平這麼想,大月乾歸和段業、蒙赤行等人同樣這麼想,就這麼一件事情,就吵的付平頭大如鬥,雙方爭論來爭論去,始終定不下來,最後付如海、呂光和大月國仁三位大佬出麵協商,按照騎兵、步兵,輜重劃分,各家分彆拿出一套旗語,然後由付平綜合,重新設立一套三家共有的旗語,才算把這件細小卻最最重要的事情給擺平了,之後的就是各方麵同時熟悉的過程了。
緊接著另一件事情就更糟糕了,誰當前鋒的問題。其實會盟這次合兵的目標,僅僅是蒲板和平陽兩地,蒲板牧諸漸離的轄區擁有鹽池,幾個小城又適宜攻打。一旦拿下鹽池,錢財便滾滾來了,因此若隻打蒲板,大家都想當前鋒。可是,第二目標平陽就不一樣了,平陽地處三水兩山之間,城高易守,漢王府的援軍可以從多條線路上衝過來;並且攻打平陽時,若是洛陽的衛突軍他們,不能及時出兵牽製長子的楊國照部,便立刻陷入腹背受敵窘境。於是比各自天王傻不了多少甚至更聰明一些的將軍們,又開始了扯皮和推諉。
“秦漢兩家交手多年,秦軍士卒對漢府軍了解多多,且現在秦軍手中的部份裝備就是從他們那裡繳獲來得,因此前鋒軍理應由鐵虎將軍率領。”
“是啊!我們兩家的軍隊,守城尚可,攻城乏術,怎及大秦軍隊,多年來,關隴一帶的悍將姚登,不也是亡在了義陽公的手中麼?我兩家還是策應輔助為好!”
……
如此種種的爭論,吵的付平頭都快碎了。沒辦法,如不儘快對漢王府用一次得勝之兵,在北朝諸侯之中,他付家的大秦地位就會下降,多年勤勉方才攻殺姚登一脈的戰功就蕩然無存。一旦威名不在,那涼、梁、衛這幾路諸侯必然興起覬覦之意。這次好不容易借著長樂公主進獻的全套玉璽,乘著剿滅姚登定都長安的餘勢,加上令狐漢府兵力的強盛,才以付家為主,召集了一次會盟,啃骨頭死磕的事情,也隻能自己來承擔了。在請下會盟的統一意見後,付平決定親自領兵八萬,進襲蒲板,待蒲板拿下後,由梁、涼兩家的兵馬駐守。付平則再領兵圍平陽,圍平陽時,由蒙赤行領兩萬騎兵做為側翼輔應、段業領兩萬駐守平陽和長子之間的平原地帶,一方麵防止長子的楊國照來援,一方麵如果鐵弗軍攻長子順利的話,段業則接應過去,同鐵弗軍換防,替換出機動兵馬過來彙兵平陽。
這其實也勉強算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麵,因為付如海怎麼也要和令狐漢府打一仗的,即便沒有梁、涼兩家的會盟,也要打。如今有彆人的兵馬幫著自己隨時鞏固後防,自己可以兵鋒直進,自然是一個比較良好的事情了。至於梁、涼兩家,跟著混水摸魚賺點錢財,掠些兵馬,自然也好處多多了。
於是,三家伐漢的各項準備總算開始進入了籌備的階段,付平也總算鬆了口氣,回家找兩位如夫人飲酒去了,三家的各級將領也等待著出兵那一刻的到來了。同時會盟的首腦們,也在密切關注洛陽的長樂公主和衛突軍的計劃進行的如何了,如果順利,不僅能咬令狐漢府一塊肉下來,還能將南朝的整個北府防守鏈條打斷,這步棋才是至關重要的一步。……
會盟大佬們的算盤打的叮當響,長樂公主的策略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首先,她利用北府軍防守環最前線的兵卒中,大多都由北方各地散敗士兵組成的背景,自手下當中選擇頗有口才又多少識的幾個字的工匠,以協助鍛造兵具的借口,直接進入到最底層的守軍士兵當中,就說長樂公主文韜武略,更勝男子,況且說白了,大家都是北朝人,乾嗎非要給南朝人守城池,加上她委托清韻派發的大量錢財物品,策反效果還是很不錯的。最後這些匠人居然得意忘形的對著她說:”公主,小人們近幾日想出了一句號子,請公主定奪。”
“耶!果然是智慧來自於人民啊!說來聽聽!”
“北國有兄!南國有弟!何苦做奴勞南弟,何哉南奴殺北親。”翻譯過來就是‘北朝人不打北朝人‘。
這句由廣大人民群眾自發創造出的政治宣傳口號,嚇的她當場一哆嗦,趕緊連夜製止了進一步的擴散。因為一個政權政治口號的製定,千萬不要圖眼前的一時效果,一旦日後出現自相矛盾的情形,必然會降低當權者的威信,因此她重新調整了一下心情,引導這些人從另一個方麵來進行策反,‘大家都是黃帝後裔,繁衍至今,不過是南方人擅於文,北方人長於武罷了,為什麼同是兄弟,不能共同在神州大地上共生共榮,為什麼同是兄弟,偏偏練武的要做習文的奴隸?‘她的這番話一下點醒了或者說洗了大部分人的腦。
各級下級兵勇,甚至那些聽聞了她言論的平民,也都興奮的討論開來,‘是啊!大家都是黃帝分封諸子時流散各地的兄弟,不過是南方人擅於文,北方人長於武罷了,都是自家兄弟,憑什麼兄弟要給兄弟當奴隸?‘
接著,很自然地在基層的士兵和百姓中間逐漸又生起了如下的謠言:”長樂公主就是佛教中那位可以化身萬千的佛陀,今世便化身公主來點醒他們來了。”
至於說到中級官員,反而更加好辦,王鎮惡用人太狠,燒殺搶掠的事情沒少乾,可是分贓時,他拿大頭的大頭的大頭,而這些副將們總共拿不到一個零頭,更何況因為他爺爺的緣故,朝廷裡根本不想讓他們擴大勢力,因此這些人都被打壓的怨天尤人,衛突軍和他們喝了幾次酒,分發點財寶,就基本拿下了。
唯獨有些波折的是王鎮惡的副將田矽,田家服侍王家已經幾十年了,的確不是小利能搞定。最後她親自出麵,收了田矽剛剛出生的幼子田灄為螟蛉義子,請注意!這小嬰兒立刻便有了長樂候的稱號了。另外清韻還拿出了一把鑲嵌金玉的寶劍,這才算把田矽拿下。
秋9月朔望,在即將開始的會盟伐漢的前夕,洛陽城內的公主行館,燭火通明,鼓樂喧天,長樂公主要宴請王鎮惡。
鎮惡未至,田矽先臨,田矽緊握著腰間的劍柄,凸凹鑲嵌的寶石和珊瑚使得手感極為舒適。想著連日來自己親兵的勸慰、衛突軍暗示的殺機、長樂公主懷中的長樂候。他不由的苦笑了一下,‘自己田家以戰奴身份服侍了王家幾十年,而昔年秦猛又是付君琛的臣子,如今天王的公主命令田家的子孫,來斬殺王家最後的血脈,這應該算怎麼樣子的一種輪回?‘但既然已經身處戰輪之上,容不得他多想了,衝著高座之上的公主躬身施一禮後,他獨自一人站在了行館的院子裡,他決定今天就用王鎮惡的人頭來表示自己對長樂公主的忠心。
對於衛突軍及他身邊的將士來說,甚至包括清韻和多名侍女在內,都有著自殺場中來回多次的經曆,因此誅殺王鎮惡產生的血腥氣息,根本引不起他們的任何反應。然而我們坐在高位上的長樂公主卻快昏厥過去了,她感覺到血腥的殘忍味道越來越濃,嘔吐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看得一邊的清韻非常奇怪:‘如今這個亂世,幾乎每個人都經曆過屠殺的場麵,她的很多舉動,明顯也是闖蕩亂世多年的跡象,怎麼反而聞不了這點點的血腥味?‘
門外的喊殺聲本來就不大,現在也早就平息了,然而她仍然可以感覺到一陣陣惡心。看身邊的人,甚至連清韻在內,都是一臉的平靜,這些人們啊!也許對於他們來說,這點點的血腥氣實在聊勝於無吧?而據策劃這次謀殺的清韻來說,以召筵宴的形式來誅殺文臣武將,正是高位者的首選,非但不會降低公主的身份,反而更能襯托出她的出身和地位,她心中不禁想問,難道平民這麼乾就屬於大逆嗎?可無論如何,召筵誅賊的最後兩步棋是,上位者首先要驗明那被斬的頭顱,其次召告罪行,總之殺人也要遵循固有的一套禮儀,也許正是這個民族的特色之一吧?
田矽拎著王鎮惡的頭顱緩步行入到大廳之中,倒不是他矜持或矯情,而是他受傷了,而且傷的很重。王鎮惡單論武技韜略,不愧有一方霸主的潛質。因此,儘管是暴起發難,儘管是親信的出手刺殺,王鎮惡仍然尋到了還手的機會,當寶劍的劍尖刺破胸前的皮膚時,田矽的肚子差點被大開了膛,田矽現在每走一步,腳下便洇上一片血跡,血色的腳印緩慢的來到大廳的中央,田矽雙膝跪地:”啟稟長樂公主,大秦叛將王鎮惡,首級在此,洛陽、孟津、宜陽、千秋四城督撫使印綬兵姚在此,四萬守軍甘願為公主儘忠效命,恭賀千歲神威得城!”
望著昨日還意氣風發要儘快同自己完婚的龍驤將軍,那碩大顆頭顱上的猙獰麵容,看起來又是那麼的可憐,她心裡恐怖的感覺到達了頂點,如果不是清韻機敏地拿出一袋香囊,及時將昏厥邊緣的她重新喚醒,失禮就算是注定的了。整頓一下心情後,略略顫著聲音說道:”殺此惡獠,田將軍當記首功,來人快扶田將軍下去療傷,不得有誤!”轉目注視著聞聲跪倒一片的各級將領,心緒突然清明一片。
“眾將士,亂世已近百多年,父子兄弟不能安穩渡世,王道社稷不能傳承有序。本公願領著你們找尋那大同樂土,讓我們的子孫,千秋萬世永不受朝生夕死之痛,安享天倫!子孫有序!”
‘安享天倫!子孫有序!‘
一眾將領熱情激動的呼喊著口號,互相的心理暗示中,他們仿佛看到了子子孫孫永遠快樂安穩的渡過儘管無聊,卻依然叫人癡狂癡迷的太平生命。在一眾人等的狂呼海嘯中,有一個人心中卻思索著不同的想法。
“公主!四城守軍效命一事,此話怎講?”一旁的衛突軍等呼喊聲稍稍平息時,猛地瞪起了雙眼,他沒想到會有如此局麵,自己也是參與了策反四萬軍隊計劃之中,居然在襲殺了王鎮惡後,其部下單向長樂公主表忠心,而不是向他?
她不理衛突軍的質問,先將兵馬印綬收下,又命清韻賞賜大量財物,順手行了要買人心的手段後,方才轉首望著衛突軍,平靜的說道:”衛突軍將軍,會盟曾說此次南下洛陽,應以本公為主使,陽川候為副使。更何況,這洛陽四鎮是咱們替天王行軍威,難不成,這四城四萬人,鐵弗將軍要收為私兵嗎?”
“這……末將不敢!末將隻是怕這些豺羆之輩不易受章製,故而……”
“將軍多慮了!本公若沒有這個手段,便當不成這個公主了。”
她突然變化的冷漠態度,讓衛突軍非常的不適應,雖說遊牧民族中的少數女子還是很有地位的,但衛突軍顯然沒跳出男尊女卑的圈子,況且,這麼長時間來,她二人的親近關係,讓衛突軍早習慣了替她做主。儘管她的手段,讓衛突軍非常的佩服和讚歎,但衛突軍還是沒想到,她居然也有領兵開國的心智。想到此,衛突軍激靈靈打了一陣寒戰,‘難不成,這個公主想替君父報仇?‘這個想法嚇壞了衛突軍,胡人曆史中的確出現過寥寥的幾名女性首領,但現在這個時代裡,男人中的英雄正層出不窮。長樂公主若真的這麼想,恐怕如夏日的碎冰一般,迅速消亡了。
耳中依然傳來陣陣的呼喝聲,整齊劃一的齊聲高喊,振奮人心的口號,都如同重錘一般擊打在衛突軍的心上,短暫的猶疑中,衛突軍心念電閃,多種方式和結果交鋒衡量了多次。最後偷眼觀瞧長樂公主,隻見公主星目炯炯,在陽光珠寶的映襯下,居然很合乎佛經中的那句話:”寶相莊嚴!”
更讓人心驚膽戰的是她身後站立的清韻,那冷冷的目光突然讓人感覺到,清韻已不僅僅是一名公主近侍了。由不得衛突軍再行多想了,連忙帶領身後的一些近衛親隨跪了下去,口中恭聲回道:”衛突軍多日來,承蒙公主垂青,厚待有加,今日衛突軍對天盟誓,此生願效公主左右,力保主公大事可計,宏圖可展!”身後的一眾鮮卑士兵,也近乎虔誠的隨聲附和著,受他們影響,除了她之外,所有的侍女侍從,將士匠人,呼啦啦又一次跪倒在地,一時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真有君臨天下的可能,同時也好像看到北方某個人正微笑的看著她,頷首示意。
付平端坐健馬之上,望著大河對麵那蜿蜒幾十裡的幾路大軍,心中激蕩不已,七年了,終於到了報仇的時刻了。七年前,自己的幼弟付倫、好友屈長生以及七萬的士卒,戰死在荒野,父王不能定都長安,抱憾而終。兄長臥薪嘗膽,平定隴西之後,一直與彆家通好,隱忍韜晦,為的就是一雪前恥,這也是付家上下所有人的想法,雖說難以覆滅令狐漢府,但通過一城一地的勝戰,的確可以長出一口惡氣,也是如今北朝各路諸侯的習慣做法,任一兩強之間輕易不能互相經久靡戰,以免給另外的勢力以可乘之機。所以近年來,大家相互之間均有意識的控製戰爭的規模,一城一地的得失正好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蒲板城已經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今日的目標是解池,多年來借著通商,往來遊商傳遞了不少的消息給暗中較勁的秦漢兩家,對於大多數的人來說,這既不是一種比較新穎的間諜方式,也不是令狐漢府的首創,因為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很多商人就兼任著這個職責。付平和他的哥哥付如海一樣熟讀經史,因此在漢王府的商隊剛剛出現時,便發覺了這其中的奧妙,多年來他管理的這類遊商中有兩個最成功的,一個叫李景號稱是李廣之後,其兄李皓也是割據塞北的一方豪傑,不過因為李景是庶出,才甘願成為付平的耳目的。另外一個則是我們的老熟人,長樂公主的近侍清韻。
清韻的入選,有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勢,大衛漢王不喜太監,整個漢王府境內,隻有令狐永和楊國照兩府養有太監,剩下的各府,大家都學漢王,身邊女仆奴隸眾多,獨獨沒有太監,可是四方征戰的結果之一,是境內留有很多各方政權的太監無法安置,這些人,整日在晉陽城的大街上閒逛、乞討、散布流言。後來崔世謀和漢王商討過幾次後,方才在器匠營和各級營府中分彆安置了這些可憐的人,而清韻本來出身的緣故,就認識不少這些流散各府的太監,也容易得到信任,加上長樂公主真的很有錢財,於是各類消息就這樣源源不斷的傳遞過來。其中一條消息是三月前傳過來的,早在六、七年前,漢王令狐占便命令代候李祈福於代穀北麵的草原上集中領著兩萬多年幼的少年,訓練,培養。
像李介甫、呼延勝、令狐永、突屈家兄弟以及諸漸離、楊國照等一乾行兵行家,若有公假之日,也均會專赴代穀講授用兵之道。同時像崔世謀這樣的漢人文官,也常年開課通講經史儒法,這等事情原本是屬於機密要事,可是有了廣散錢財的清韻,或者說有了隻要錢的太監們,這樣的消息自然就傳了出來。
對於這個詭異的消息,付平倒深是佩服,遊牧的民族,全民皆是兵,但集中一部分優秀子弟,專心培養,卻是大家都沒想到的。因為若是十五歲上戰場的話,十歲左右的男童,隻需三四年的光景,就可以成長為基層軍官了,況且現如今軍隊中漢人的數量越來越多,如果胡人的軍官不習文,不斷字,早晚會被排擠掉的,另外如果通曉漢儒學識的話,無論是地方的治理,還是軍隊的約束,都會得心應手一些。像令狐漢府這樣已經培養六七年的,應該在十**歲的光景了,這其中蘊藏的能力已經頗為可觀了。
因此付平決定,如果這次用兵順利,回家後也一定建立這種少年營的製度。
李景策馬立在他的身後,剛剛李景已然同付平彙報了,蒲板境內的基本情況,令狐漢府現在的班底中,武將的麵孔沒太多的變化,除了叛亂被誅的令狐韜之外,基本還是以前的老熟人,隻不過多了李介甫這個以苦戰聞名的苦將軍。文臣中是劉寶如、陳玄機、崔世謀三個漢臣為首,至於地方上的牧守有四個,分彆是陰山西單於令狐永,濟水牧付桓,長子牧楊國照,再有就是現在三軍駐紮所在的蒲板牧諸漸離了,還是老熟人啊!
可是讓付平和李景非常奇怪的是,諸漸離居然好像有意躲著他們這麼多人馬似的,領著所有的軍民全跑了,偌大的蒲板境內,了無人跡。據李景的打探,諸漸離領著數十萬的人退到平陽去了,楊國照那裡也因顧忌洛陽長樂部連日來的鼓噪,堅守在七星城,閉門不出。一切跡象表明現階段的軍事開展是非常順利的,今日入駐解池,就可以得到潞鹽的產地了,這可轉瞬就是大把的金錢啊!
但無論如何,付平總覺得有些問題,諸漸離雖說不在漢王府的四員名將之列,但也是因為諸漸離心性太慈弱,並不能證明諸漸離就不會用兵,在摸不清漢王府脈絡的時候,付平能做到的,就是一麵慎重的傳令:”李景,命你手下人,快去再行探聽消息,務必搞清楚諸漸離或者衛漢到底要乾什麼?”
隨後轉身對鐵虎說:”虎將軍,速命段業、蒙赤行還有大月熾磐等人,命他們即刻結營造寨,就言本公將令,大軍接管解池後,修整三日。”
他的想法是先加固防守,停頓三天,多觀察一下雙方態勢,等出現新的變化之後,再考慮是否進擊平陽。
段業、蒙赤行同大月熾磐不同,熾磐隨兵,乃是為了自家天下的大業,即借此同秦、涼兩家修好,又能發點戰爭財,還可以窺視一下各方的實力,因此上,對這次戰爭的態度絕對是認真仔細的。得到鐵虎的傳令後,熾磐立刻命令手下,開始各項的工作。
而段業和蒙赤行在送走鐵虎後,卻隻讓手下人略做敷衍,二人卻鑽進段業的大營,摒退左右,端坐在桌案兩邊,吃著烤肉,就著燒酒。二人開始了一小段的密謀。
“左將軍,如今那個人被我安置在近衛的營帳內,這些人都是跟隨我多年的,絕對信得過。”
“蒙兄弟,你我兄弟,不用這麼稱呼了,”段業端起木樽大喝一口酒,憤憤然的說道:”如今漢王府明顯是要決戰於平陽,我軍遠來,平陽城又是個四戰之地,隻要漢軍能守個把月,到時候,糧草匱乏,大河封凍,我們想逃都難,可笑那個付平,不想著速戰速決,偏偏還要步步為營,好像要世人賞識他行兵謹慎一般,其實在我段業眼中,不過是一個懦夫罷了。”
“段大哥,呂光這個小人,明著讓我們兄弟,彙兵秦,暗地裡,卻是要謀奪我們的城池,今日我們落在庸人之手,若戰事不豫,恐怕我們回去的話……”
“回去便回去,他呂光最近的身子也不算清爽,要是逼惱了我段業,我便趕他下去。”
“段大哥,難道您這邊就完全不考慮那個人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