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你眼前看到的那樣。”她看著這個儘心儘力的配角道,“利益之間,池魚林木,杜郵堂燕。雪崩的時候,又有哪一片是無辜的呢?”
韓息夫微微一頓,隱住眼底的失望:“我知道他曾經為南宮君做過一些事,甚至留下我的命,也可能是看在曾經南宮君照拂過我的份上,因為這樣,南宮君便覺得他是有苦衷的?”
景寶絡停下腳步,鼻尖嗅到了汙濁的空氣:“下麵是什麼?”
“這世上的事,還有很多是南宮君不知道的。當年的事情更沒有一個無辜的人。我隻是想讓南宮君知道一些他沒有告訴過您的事情,剩下的便由南宮君自行選擇吧。”
景寶絡首先看見了低矮的鐵籠,很低很矮,一個籠子裡麵裝著一個人,每一個人都蜷縮在有限的空間裡。
他們麵目模糊,但是一看見來人,便用手扣住了籠子邊緣,滋滋的肉的糊臭味道飄散開來,隨著一個人的動作,第二個第三個,更多的人驚醒了,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因為他們沒有舌頭。
景寶絡看見了鐵籠下麵的綽約鏈接的靈符和鐵鏈,他們身上僅有的靈力都在緩緩流逝,彙聚到看不見的地方。
在最近的鐵籠,她看見了熟悉的衣角,衣角下麵的雲紋刺繡,那是屬於炬嗔殿的符號。
景寶絡霍然瞪大了眼睛。
“他們是……”
韓息夫緩緩點頭:“他們便是當年天璣門的長老掌事和各位弟子。”
雞皮疙瘩和胸間的惡心感讓景寶絡呼吸一瞬間停滯。
“這是怎麼回事?”她眼底閃過憤怒。
縱當年第四雪和長老逼~迫,但天璣門仍然有她自小看著長大的年輕人,有意氣風發的青年才俊和婀娜多姿的女修,他們韶華驕傲的年紀,卻像野獸一樣被關在這逼仄的鐵籠裡。
這樣的感受幾乎出離憤怒。
裡麵的這些人有些看見了她,卻沒有認出她來,但是有人認出了她的琴,嘴裡發出低低的嗬嗬聲。更多肌肉燒焦的味道傳來。
她伸手拔腰間的長劍。
韓息夫道:“如果南宮君現在破開鐵籠,他們頃刻便會死在這裡。”
“是誰做的?”
韓息夫臉上露出淒然的笑,他目光掃過自己的斷臂:“是我。”
“他們每一個的舌頭,都是我親自割的。用南宮君您琴弦上留下的這隻手。”
景寶絡愣住。
“你!?”
“十八年前,我身份低微,卻能以這樣低微的身份得到炬嗔殿掌事這樣的位置,和顧清明、陸費章這樣的小人並駕齊驅,如果不是遞交了投名狀,我如何能得到他們的信任?”
景寶絡一瞬瞠目:“你是說,這些人都是……茹斯蘭江下令?”
韓息夫默認了。蒼老的臉更顯疲態。
“當年留下他們的命,本是顧清明的私心,想要從他們身上得到更多的法寶和秘密。卻不防現在他們身上的靈力和修為,卻有這樣的用處,現在通過屠龍陣彙聚在清尹的陣眼。”韓息夫微微喘~息,“顧清明自秘境逃回之後,一直秘密串聯百家,後來他不知怎麼說動了淩雲穀穀主,彙聚了百家之力,設防於清尹城。這一次是要賭上整個顧家的家底,和茹斯蘭江同歸於儘,一舉殲滅魔族餘孽。”
“屠龍陣?此陣一出,整個清尹城蕩然無存,城中所有人都會灰飛煙滅。此陣一旦啟動,再無停止的可能。如果停止,所有供給陣法的人都會頃刻血脈逆流而死,如果不停止,陣法大成,陣型之中修行淬骨以上都會靈力爆體而死。”
景寶絡唇角揚起冷笑。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的建議,要我在清尹城和茹斯蘭江之間做一個決定?”
“茹斯蘭江生而為魔,混跡天璣門,欺師在先,背師在後,毀了南宮君一生清譽,這樣的人,南宮君難道還要回護於他?”他問。
韓息夫身旁那個小孩模樣的人低頭沉默著,他眼眶看不到,但是他能聽見,能聞見。
景寶絡長琴一動,定魂曲飄動,躁動的人群微微安靜了幾分。
她問:“可是他親自下令要你割了這些人的舌頭?”
韓息夫默了一瞬。
“如果真是他下令,那應該要的是他們的頭。”
“南宮君竟然如此回護一個魔族之人麼?”韓息夫歎息。
景寶絡拔劍:“所以,你將我騙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寒光凜凜的劍鋒溢出逼人的寒氣。身上的錦袍揚手見帶出威儀。
韓息夫道:“我所為的,不過是南宮君計深遠。”
“您是天璣門的未來的希望,是百家的楷模,不應該為這樣的人這樣的事情弄臟自己的手。”女神應該是高高在上,乾淨超然的,不容褻瀆的。
“茹斯蘭江在哪裡?”景寶絡問。
韓息夫不說話,而他們來路的石階上麵的門已經關上。
“這裡很安全,便是屠龍陣也波及不到這裡。”他說,“對南宮君,我從無異心。”
所以,這就是他要她來的原因,為了讓她安安靜靜等在這裡,等待屠龍陣結束。
才不會這麼簡單。
景寶絡目光直視他。
如果隻是為了她的安全,他大可不必給她看這些,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就像是引導,說給某一個人聽一樣。
被層層鎖定的磚石隔絕人聲,但那些緩緩彙聚的靈力卻從未停止,源源不斷湧~向陣眼。
如果真如韓息夫所說,花穀主因為魔嬰改變初衷,將他們困在這裡,那麼隻要不解開血盟,茹斯蘭江就不會眼睜睜看著魔嬰死去。
而現在,她身上的血盟痕跡連同頸部的牙印都消失了。
她身上的血盟已經消失了。
她再問,聲音帶了森然的冷意:“茹斯蘭江,我的夫君,他在哪裡?”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