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春色);
彆的女郎都陸續有了家人的下落,被李鄴安排人親自送去了各處,唯獨如娘沒有。
如娘是李鄴對小小女郎的稱呼,“如”字,是他親自替女郎取的名字。
女郎自小流落在外,經手好幾撥人,被賣來賣去,根本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如”字寓意好,李鄴希望她日後一生順遂。
因此事耽誤,李鄴在家中一逗留就逗留了月餘時間。等再收到父親從並州寄來的書信時,已經是暮春時節。
而這次,父親也把要他趕去並州的原因說了。說是滎陽鄭氏嫡支的嫡長女鄭家大娘,已到了議親的年紀。鄭家大娘名聲在外,早早的,才過十歲時,前去上門提親的人家就將要踏破門檻。
何況如今十四了。
鄭家挑來揀去,對那些上門提親的始終不大滿意。但女郎如今十四,再不定下婚事來,等來年過了及笄,便算是大齡了。
魏國公的意思是,他家世子各方麵都上乘。若能與滎陽鄭氏一脈聯姻,於大事有益。
故而,這才一催再催,催著兒子趕往並州。鄭家有一親戚在並州為官,他提前得到了消息,就在今年上半年,鄭夫人會帶著鄭大娘到並州來。
魏國公再書信來幽州時,已經聽到鄭氏母女已經抵達並州的消息。如今書信送到李鄴手上,多日過去,想必人已經住下且並州登門拜賀的少年郎肯定也不少。
鄭氏乃百年名門,赫赫威名,李鄴自然知道。
但既然已經趕不上,又何必再匆匆而去。
故而李鄴想了想,便又往並州書信一封,把自己心中想法告知父親知曉。
誰知,多日後再收到回信時,父親竟言詞威厲,在信中斥責了他一番。斥責後,還說,鄭氏母女會在並州呆上一陣子,他現在即刻出發,還來得及。
李鄴見狀,沒再反駁,隻準備即刻便出發。
這兩個月來,如娘一直住在李鄴院內。李四郎怕如娘會跟他搶兄長,也收拾了包袱來兄長院子蹭住,不肯走。甚至怕兄長訓斥他,他還把李三郎也一並帶過來了。
李家三郎娘胎裡帶來的病氣,身子一直不好,隻靠各種藥材吊著一條命。
李四郎還小,李三郎卻有七八歲大了。李三郎已經開始啟蒙。
既然幾個小的住到了一起,李鄴想著如娘也得讀書識字,所以,便讓如娘和李四郎也開始跟著先生一起學習。
李四郎和如娘是一起受的啟蒙,但如娘更聰明一些。且她是過過苦日子的,如今這一切得來不易,她更知道珍惜。
故而在課上,她聚精會神聽先生講課,從不走神。
而李四郎就不一樣了。李四郎野得很,如今卻要他收起性子來好好靜坐念書,且一坐就是半日功夫,他受不了。
於是,上課不認真聽講。課後不按時完成先生留下的課業。次日哪怕是挨了先生的打手心,他也絲毫不在意。
一個月下來,李鄴檢查二人功課時,發現人家如娘都識不少字了,而他弟弟卻還大字不識一個。
李鄴雖對一雙幼弟十分寬容,但身為長兄,該嚴厲的時候他也十分嚴厲。見幼弟頑劣成性,李鄴當即就發了火。
把如娘和李三郎打發去了門外候著,他則關起門來教訓。
如娘心中惴惴不安,很是害怕。世子平時溫和可親,再是溫柔不過的人了,她沒想過,他竟也有這樣凶的一麵。
她有點怕他了。
李三郎心細,瞧出如娘的心思後,就笑著寬慰她說:“你不必怕,我大兄是再寬厚不過的了。隻因四弟實在太頑劣,若不趁早管教,就是對他不負責任,大兄這才對他嚴厲幾分的。你這麼懂事聽話,又很聰明,有讀書的天賦……大兄才不會凶你。”
聽了李三郎的安慰,如娘心中踏實了許多。
同時她心裡也在想,李家人對她這麼好,好吃好喝的供著她,還讓她讀書識字,她一定要更加努力才是。
到了晚上,如娘沒再早早歇下,而是點著油燈,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繼續寫大字,識新字。甚至,她自己從先生那裡討來一本入門書籍,自己對著一個字一個字去認。
李鄴回來,見廂房燈還亮著。他腳下步子略頓,想了想後,便舉步過來。
因是暮春,哪怕晚上也不會冷。所以,如娘都是支著窗開著門的。
李鄴踏足進去,見小小女郎還在埋頭伏案認真看書習字,他本就溫和的臉上更是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四弟要是有你一半的用功,我也就不擔心什麼了。”
如娘念書入神,聽到男子聲音後,她猛然抬頭看過來。
見是恩人,她趕緊站起身子來。卻也不知道如何做,隻是十分局促的用手揪著衣角,然後頗有些膽戰心驚看著他。
李鄴朝她按了按手:“你先坐下來。”
而後他靠了過去,在她身旁的蒲團上盤腿席地而坐。
如娘目不斜視,卻很緊張。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內,如點漆般墨黑的瞳仁轉來轉去。
李鄴拿起她的大字來看,又看了看她自己認字的書。之後笑擱下這些,側頭望著她人問:“你很喜歡讀書嗎?”
如娘狠狠點頭,一臉的真誠。
李鄴把小女郎的自卑和敏感都看在眼中,知她是在這亂世吃夠了苦受夠了罪,所以,如今這樣的日子,她患得患失。
李家不差多養她一個人,也正好,家裡一屋子的郎君,卻沒個嬌滴滴的姑娘。如今她來了他們李家,或許正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