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確實是長這麼大一次見到汴京平日裡的街道。
——她從前出來時,道上都是清空了的,儘管人頭攢動,卻見不到鮮活的市井氣息。
更不要提她要規規矩矩地挺直腰杆坐在輦車上,不得損一絲皇家的尊嚴。
帷帽很長,昭陽的窈窕身形都被遮了個大半,看她的人不算太多。因此兩人走到繁鬨處時,她已然放鬆了不少。
帷帽從裡往外能模模糊糊看清人影,但昭陽還是不得不靠著秦朗的引路行走,不知不覺地被他護在了步道的最內側。
昭陽見什麼都覺得有些新奇——眾人多多少少都對她描述過,可聽和親眼見到怎麼能是一回事呢?
她輕輕扯了秦朗的袖子,問他,“那是不是賣藝?”
秦朗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下。
“難道不是?”昭陽疑惑道,“不然為什麼這麼多人圍著歡呼?”
“那是投壺的一種。”秦朗道,“民間窮人家的玩法。&amp;amp;lt;ahref=&amp;quot;<a href=" target="_blank">玄幻文&amp;amp;學&amp;amp;lt;/a&amp;amp;gt;(請來原站&amp;amp;看&amp;amp;完整章節)”
投壺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小姐們常玩的遊戲,可普通人家哪能有那麼多箭枝用來玩一個遊戲?自然是做了改動,隻用土瓦罐放在遠處,給人一個木環用來套瓦罐,套得住便能取走相應的獎品。
昭陽頷首,“投壺我倒是玩過,確有異曲同工之妙。”
秦朗想了想,隨手掏了塊碎銀在一旁攤上買了小包雲片糕塞給昭陽,又拿著找回的銅板往套環的地方走去,問攤主買了五個木環。
昭陽剛拆開糕點的油紙,正要詢問秦朗是不是見到什麼中意的東西,就見他往攤主畫的線外一站,目光隻是隨意地從左到右看了一遍,動作看起來很是敷衍地把一個木環扔了出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木環落在了個胖肚子的瓦罐上麵。
攤主看了一眼,笑眯眯地恭喜道,“開門紅!這位小哥手頭功夫不錯,可是練過的?”
秦朗不置可否地又扔了第二個木環,隨後看也不看地將剩下的三環都交給了昭陽,“你試試。”
昭陽瞧了一眼那又穩穩命中一個瓦罐脖子的木環,單手從秦朗手裡抽了一環出去,謹慎地瞄了離自己最近的罐子。
六藝昭陽倒是都練過一些,射術卻不太精通,這一下手腕的力道沒有掌握好,足足飛遠了三寸多,倒是在後頭的瓦罐口子上砸了一下才落地。
昭陽於是放輕些力道又試了第二次,比上次接近了許多。
最後一個木環被秦朗直接塞到她的掌心裡頭,秦朗低聲道,“很接近了。”
他雖然這麼說,倒沒有強行代勞的意思。
昭陽眯眼瞄準了一下,手腕輕甩將木環拋出去的瞬間,臉上便露出了微笑。
她知道這下肯定會中。
果不其然,雖說隻是最容易套中的那一個罐子,但木環還是穩穩地掛在了瓦罐頂上。
周圍圍觀的百姓們毫不吝嗇地歡呼起來,將昭陽小小地嚇了一跳。
她覺得這氣氛簡直比在早朝時還熱烈一些。
接連著被領走三件獎品,攤主倒是並不生氣,反倒拍著手連聲稱讚道,“二位可真是紅星高照,隻十文錢就拿了三件東西回家!”
昭陽喜滋滋地道過謝,從秦朗手裡接了攤主送上的兩件小玩意兒,最後一塊做工粗糙的黃木牌卻沒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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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投的給我,我投的給你,來而不往非禮也。”她說罷便步伐輕快地便往前走去。
秦朗隻得將木牌收了起來跟上昭陽。
隻是拿著兩件玩具,雲片糕便不方便吃,昭陽隻好暫時到暗處將跟隨的暗衛喚出讓他們先幫著收起。
“那賣藝是什麼樣?”昭陽又問,“我聽說過胸口碎大石和噴火術,不過因為容易傷到人,先帝已禁止在鬨市中進行了。”
“……”秦朗有點懷疑昭陽對於賣藝的了解究竟是什麼地方傳來的,“不是鬨市也少有人乾這種事,他們自己也容易受傷。”
昭陽哦了一聲,道,“那咱們沿街隨便走走。”
這一隨便就是大半個時辰,身邊沒人勸誡,秦朗又太清楚昭陽的喜好,半條街的功夫就將她喂飽了。
“還能……再吃一口。”昭陽堅強地道。
“不行。”秦朗冷酷道,“你吃不得冰的。”
“我一直吃!你還剛給我做過冰酪!”
秦朗冷笑,“冰酪和冰鑒裡凍出來硬邦邦的冰碗是一回事?你吃完冰酪,我是不是給你準備了熱飲?”
他說得有理有據,昭陽也沒辦法,隻有嘟嘟囔囔地道,“明明是我的錢……”
“你的錢從來是我管。”秦朗無情地將昭陽的抱怨駁了回去,“你見過哪個一家之主管帳?”
昭陽:“……”真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早知道不同他爭什麼一家之主。
她的視線在街道兩旁轉了轉,沒好氣道,“那我們去看那一家。”
秦朗偏頭看了一眼,竟是一家賣文房四寶的店。
想著顧南衣也確實一直都喜歡收集各種各樣的精美墨錠,他乾脆地點了一下頭。
反正隻要不再強行往肚子裡塞東西,看就看了。
但這卻是一家不尋常的店,墨的味道比秦朗曾經跟去過的任何一家書店都來得濃鬱,令他皺了皺眉。
“二位是來買墨,還是來製墨的?”店中夥計很快迎上前來問道。
“能製墨?”昭陽道,“那可得花上好久。”
“姑娘懂行。”夥計聽她的聲音呆了一呆,但飛快反應過來,笑嘻嘻地介紹道,“胚料自然是已打好的,貴人們隻需壓模再描金即刻,等晾乾了,自會送到貴人府上去。”
昭陽想了想,剛興趣道,“我看看你們的模子。”
夥計哎了一聲,殷勤地取了一排模子來給她挑選。
秦朗跟著看了幾個,對自己這雙夜間都視物無礙的招子產生了懷疑。
——這幾個模子長得到底有什麼不一樣?
但昭陽看得認真,夥計搬運介紹得也認真,秦朗便立在一旁當了個儘職儘責的護衛者。
一刻鐘過去,秦朗從立姿變成斜倚;
兩刻鐘過去,秦朗手肘抵著門板撐住了自己的腦袋,腳尖不自覺地一下一下點著地麵。
三刻鐘過去的時候,秦朗已經心安理得地盯著昭陽發起呆來了。
說是發呆倒也不確切。
秦朗的目力當然能看見昭陽帷帽底下隱隱約約的麵部輪廓。
再也沒人能比他更近距離、更多次數地看過顧南衣的臉,哪怕閉著眼睛,秦朗都能記得昭陽眼角那顆隱蔽的小痣藏在睫毛根部的什麼位置。
顧南衣身上沒有哪一處是他還沒有碰過的。
於是秦朗肆無忌憚地歪頭盯了麵前人許久,直到夥計已經麵色古怪地抬頭看了他好幾次之後,選了三副模具出來的昭陽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
她扭頭要叫秦朗掏錢,正好同他撞上視線,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直盯盯的眼神簡直能讓普通官家小姐麵色赤紅地大呼一聲登徒子了。
可想到這人的性格、他以後和自己的關係,昭陽隻好無奈地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我挑好了。”
秦朗這才站直,將銀子扔給夥計,道,“時間快到了。”
昭陽渾然不知自己沉迷墨條模具多久,露出了個疑惑的眼神。
“該回去了。”秦朗說。
昭陽有些吃驚,但同宮中說好的是午膳時就回去,她也不能拖得太久,隻好遺憾地讓夥計讓店裡人照著她選的模具將墨條做了。
夥計答應得爽快,“好嘞,等晾乾後,客人想小店送去什麼地方?”
“送到李府便是。”昭陽道。
若說李家,那汴京城還有那麼五六個拿得出手的,可能用得上“李府”裡頭這個府字的,就隻有一戶了。
夥計臉上的笑容更為真誠了幾分,“姑娘您放心,七天之內一定送到!玄幻文#學.xhwen(請來原站#看#完整章節)”
昭陽朝夥計微微頷首便走出了店去。
邁了兩步後她才察覺到自己大約真的站了挺久,才會覺得腿腳俱有些酸痛。
她歎了口氣,“原來還想再多去些地方的。”
“以後有的是時間。”秦朗道。
昭陽好笑道,“那我還要謝謝你給我指望了?”
秦朗聳聳肩沒說話,再度將她護在了人群的最外側。
兩人走了一段後,昭陽突然道,“你應當很快就能回去了。”
“為什麼?”
昭陽朝秦朗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後又對他示意了一個方向。
秦朗循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到有家清雅的茶樓外麵站著一群護衛模樣的人,正目光謹慎地掃視著街上來來回回的行人。
這位護衛又涇渭分明地看得出分屬兩邊勢力,穿的衣服不同,站立的位置也不一樣。
“是什麼人?”他問。
昭陽隔著帷帽輕輕地笑了一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