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跑路24(1 / 2)

從流金石礦中.出來之後就一直保持著清醒?

這, 這怎麼可能……

沈濯說出的這句話, 出乎了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教.主開口詢問時,語氣甚至比身體昏睡了十六年的沈濯還要艱難。

“你, 你是說, 你一直有意識……?”

沈濯點了點頭。

相較於他的神色平淡,屋內眾人卻是被震驚到幾乎集體失語。

他們反複確認過沈濯話中的含義,才不得不承認, 事實竟然真的就是他們最無法想象的那種殘酷可能。

——整整十六年裡,沈濯的身體機能陷入停滯,唯有意識仍在運轉。他不能說,不能看,不能動。卻能感知到外圍所發生的一切。

況且習武之人感官敏銳,沒了視覺,他的其它感知反而會更加敏銳。以沈濯的內力, 莫說盲眼辨人不在話下, 就是隔牆聽聲都不算難事。

而在這種情況下, 沈濯居然被生生禁錮了十六年動彈不得。

若不是身體被完好照料, 若不是尋得了解藥藥方……

沈濯極有可能在這種無邊的黑暗中清醒地死去。

這種情況甚至隻是設想一下都能讓人頭皮發麻,沒有人能夠真正想象出沈濯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莫說是十六年,就是十六天,也足以將心誌不夠堅定的人逼瘋。

然而在眾人難以置信的驚詫目光中,真正陷入過無邊絕望的人卻並未對此事過多贅述。

沈濯反而望向床邊的教.主, 輕聲道:“小邇,辛苦你了。”

教.主也還未能從剛剛沈濯所說之事的真正含義中反應過來, 聞言,便下意識搖頭接道:“我沒事。”

但直到這句話說完,他才反應過來了對方的意思。

教.主不由微愕:“沈哥,你……”

他本就容貌豔絕,此時因為吃驚而微微睜大了雙眼,反倒顯出幾分難得的可愛。

沈濯說自己一直清醒。那也就意味著,教.主來到玄雲宗之後寸步不離地陪著對方的這些天,他在兩人獨處時說過的那些話,也都被看似昏迷的沈濯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

他抬眸回望向沈濯,一撞上對方的視線,就不得不消除了最後一點僥幸。

他們之間想來無需贅言,對視便足以讀懂彼此的意思——沈濯所說,的確指的是那些教.主自己都不敢再回想一遍的話。

教.主不由挪開了視線。

然而就算刻意不去想自己在冰棺旁說出的那些話,他的側頰也無法抑製地燒了起來。連耳朵都沒能幸免。

當時秘境隻有兩人獨處,他們於無聲之中心意相通。在場其他人卻是一臉茫然。

就連時不時往秘境跑的小少主都沒能聽懂內中含義,看著連耳尖都紅透的教.主,他不由滿心茫然。

他與爹相依十六年,父子連心,感情極深。但即使如此,他也從未見過這種模樣的教.主。

最終打破這一未知氣氛的還是幾位退休禦醫。他們上前來輪流為沈濯做了檢查,最終得出了一致的判定。

沈濯脈象平穩,身體已無大礙。雖然他的體內仍舊少有餘毒,但已經沒有什麼影響,過兩日便能自行排出體外。

說起來,對於沈濯與北妃之間的明顯差彆,禦醫們也感到很疑惑。不過沈濯畢竟武功高強,內力深厚,兩人服藥之後會有區彆,也在清理之中。

加上□□似乎會使人意識清醒一事,沈濯畢竟心誌堅定,他能承受旁人無法承受之困境,也實屬正常。

檢查完畢,前禦醫們商量著開了一些安神休養的藥,留下.藥方後,他們就準備離開了。幾人打算將沈濯的情況傳回京城,也好與自己那些仍在天家任職的徒弟們好好商議一下。

被幾位前禦醫共同確認過沈濯的安然無恙之後,在場眾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儘管事實在明確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儘管沈濯十六年來始終保持著清醒,但他的身體也畢竟停擺了這麼多年,以目前狀況來看,著實不適合直接活動。

教.主雖是情緒跌宕,各種考慮卻很是周全。前禦醫們離開之後,教.主便按住了沈濯,沒有讓他擅自起身。隻問對方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打算親自上手幫人活絡一下僵滯的經脈。

沈濯聞言,隻淡淡笑了笑,搖頭道:“無礙,我還好。”

一旁的小少主安靜看著,隻覺不知為何,這位沈宗主笑起來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儘管隻是平生第一次見麵,他卻不由自主地對對方生出了一種親近之意。

雖然得到了沈濯的答複,教.主依舊不怎麼放心,仍然堅持要幫對方檢查。前禦醫們已經仔細檢查過沈濯的脈象,教.主自然不會再做重複的無用功,他抬手過去,便直接覆住了沈濯的心口。

此時的玄雲宗仍是千裡冰封,但為了照看病人,屋內卻是溫暖如春。為了便於觀察,剛剛蘇醒的沈宗主隻穿了一身淺藍色的中衣。這是教.主來之前便特意準備好的衣物,不隻大小合適,衣料也很是柔軟透氣,正適合病人穿。

掌心覆上去,體溫也隨之傳遞了過來。

合著平穩規律的心跳,帶著幾能讓人落淚的心安溫度。

對教.主的舉動,沈濯並未多言,仍是用那雙潤澤的淺棕色眼眸安靜望著對方,

儘管他的容貌因昏睡和低溫被冰封十數年,未曾被歲月留下痕跡。然而十六年來清醒的意識,卻也讓沈濯與年輕時的自己有了明顯不同的磨礪。

他望向教.主時的含笑神色,便是年輕人所無法擁有的沉穩與溫柔。

沈濯的內力也並未受到太大影響,少有缺陷,也是十六年來的正常反應。教.主仔細確認過一遍之後,才真正放下心來。他又親手取來了早早備好的厚實外袍,幫沈濯披在了肩上。

等讓人穩穩倚靠在床頭之後,教.主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待教.主退開些許,床邊眾人才入了沈濯的視線,站得最近的兩人是小少主和白清漣。

沈濯望見了淩堯,並未開口詢問對方的身份,隻是朝人溫和地笑了笑。

乍然正麵對上沈宗主的視線,小少主麵色微僵,不由稍稍挪開了視線,手指也下意識攥緊了柔軟的袍角。

就算再怎麼詳細地聽說過教.主與沈宗主之間的相處,就算再如何設身處地設想過他們的境遇,真正麵對這個出生後便從未相處過的親生父親時,小少主仍是有些手足無措。

似是看出了他的緊張,沈濯也沒有著急同人說話。他轉而看向了小少主身側的白清漣:“阿泠,這些年宗門辛苦你看顧。”

“分內之職。”白清漣搖頭,垂眸沉聲道,“未能早日湊齊解藥,是徒兒之過。”

一旁的小少主回神。

兩位宗主說話時的氣氛明顯與之前不同。

似乎顯得尤為……鄭重。

小少主也不太清楚要怎麼形容,隻覺得和方才沈濯看自己時的溫和相比,氣氛一下子變得嚴肅正式了起來。

不過比起堅持請罪的白清漣,沈濯的語氣還要緩和許多。對於這個心性沉穩、過於出色的徒弟,沈濯的欣慰明顯多過擔心。兩人簡短溝通過後,沈濯便望向了白清漣身後的眾人。

為了病人休養著想,屋內並未留納太多人。此時站在床邊激動到無以複加的幾位,大多都是已經成了教中長老、當年沈濯的師弟。

聽聞師兄這麼多年始終保持著清醒,師弟們欣喜之餘,也不由心生愧疚。

如此算來,這麼些年他們對魔教和教.主的揣測懷疑,也都被該師兄清清楚楚地聽了去。

當年,他們也都曾結識過淩邇,也見證過師兄和淩邇的相處。

追根究底,對於師兄的感情,他們不夠信任。

幾個師弟一麵欣喜一麵愧疚,老老實實在床邊站成了整齊的一排,看起來極為規矩。

明明都已經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這樣一來,卻像犯錯等著受罰的小學徒一樣。

沈濯看他們這般模樣也不由失笑。往事了了,事實真相他早已從之前教.主陪在他身邊時的自語中得知,對錯評判他自有分寸,也不會在這剛剛解毒後的大好時刻壞了氣氛。

他隻開口簡單寬慰了師弟們幾句,又笑道:“站那麼整齊做什麼?又不是聽訓話。”

幾個師弟小幅度動了動,仍未抬起頭來。最後,還是年齡最小,也是當初和沈濯淩邇兩人關係最近的小師弟小聲開口。

“師兄,我們情願聽你訓話。”

沈濯好笑:“無緣無故,我為何要訓你們?”

“不過,”他搖了搖頭,“這些年來,你們確有不少懈怠。二師弟重了二十斤有餘吧,每日定好的腳程跑完了沒有?三師弟說好的督看,看到哪兒去了?”

幾個師弟渾身一凜,下意識便站直了脊背。

一旁教.主正在給沈濯找手爐,聞言忍不住抬手蹭了蹭鼻尖。唇邊淺淡笑意轉瞬即逝。

這一幕,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經見慣了。

隻是和二.十.年前單純的敬畏不同,幾個被點名訓導的師弟聽著這熟悉又恍若隔世的語氣,都忍不住偷偷濕了眼眶。

顧不上身邊還有小輩,幾人接連叫了一聲師兄,最後都哽得說不出話來。

這場訓話,他們等得太久了。

不過激動歸激動,為了讓剛剛醒來的沈濯能好好休息,幾個師弟收拾好情緒,又和沈濯簡單聊了幾句之後,便集體退了出去。

屋內僅剩下四個人。

室內逐漸安靜下來,半個身子擋在教.主身後的小少主悄悄握緊了雙手。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他雙.唇開合幾次,最終也還是隻低低叫出了一聲。

“沈宗主……”

更被期待的那個稱呼卻是硬生生哽在喉間,始終無法跳脫最後的束縛。

沈濯也並未在意,反倒朝小少主伸出手來,語氣溫和輕緩:“好孩子,來。”

小少主下意識看了教.主一眼,教.主抬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黑發,側身讓開了一點空間。

對於沈濯,教.主想來是無條件的信任。

小少主淺粉色的薄唇抿緊,小心朝前走了一步。

抬起的纖細右手被曲起的修長雙指以指背搭住手腕,隨即,一股輕緩的暖流順著腕間的主穴流入了經脈之中。

小少主不由微愣。

他很快辨認出,這是一股從體外灌注而入的凝聚內力。許是因為之前修習過玄雲宗心法的緣故,加上沈濯的刻意為之,這股內力不帶任何攻擊性,反而如同春雨一般,悄然滋潤了小少主體內的脈絡。

內力沿著脈穴順勢而上,最終盤亙在了小少主的人中一帶。等他察覺自己鼻端似是受什麼感應而微微發熱時,輕搭在腕上的雙指才收了回去。

小少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小聲打了個噴嚏。

然而等他再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一向會被模糊的視線此時卻無比清晰。

耳邊響起了今天的第二聲係統提示。

【滴——任務修複進度,90%】

剛剛沈濯蘇醒時,進度已經跳到了85%。

不過這次……

小少主不由眨了眨眼睛。

是因為什麼?

見過小少主的反應,一旁的教.主和白清漣都確認了沈濯剛剛的舉動。

教.主尚未開口,白清漣卻是皺了皺眉。

他的語氣帶了些明顯的不讚同:“師父。”

沈濯擺了擺手,笑道:“無妨,一個小小的見麵禮。”

見小少主還有點懵,一旁的教.主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孩柔軟的臉頰。

“幺兒,你的鼻淵以後不會再犯了。”

小少主之前已經和白清漣練習過玄雲宗心法,隻不過尚未進行到可以痊愈的最後一步。沈濯出手直接幫他打通了循壞。待他之後再繼續修煉時,內力便可直接從鼻端加強過的循環中流經。

隻要淩堯繼續習武,他的鼻淵便不會再犯。

不過沈濯剛剛解過毒,也不知動用內力是否會有影響。白清漣才直接表示了不讚同。教.主雖然沒說什麼,但等確認小少主無恙之後,也又伸手搭上了沈濯的前胸。

小少主這才反應過來見麵禮的意思。

因為剛剛給沈濯用過特效藥,他倒也沒怎麼擔心對方的狀況。

按禦醫藥方煎好了藥的藥童將湯藥端來,小少主便和白清漣退了出去,將屋裡空間留給了剩下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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