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惠柔搖頭:“我不知道。”
高源主動低頭示好,此事當然重大,可與在皇宮住比起來,又變得好像隻是一件芝麻點大的小事。午膳後,在場的小朋友將話傳出去,也隻提住在皇宮,半句不提高演。江惠柔是後來從彆人口中聽說,因此也不知曉。
祁文月卻在想:高家平白吃了那麼大一個虧,高源還斷了腿,高家豈會罷休?
可為什麼沒有動作?
難道是太後娘娘幫她們擋住了?
見她兀自沉入思索裡,江惠柔又喊了一遍:“娘,我也想進宮住。”如今整個學堂的人都在羨慕溫善,溫善可威風了!
祁文月回過神沒好氣地道:“我有什麼辦法?你找你爹去。”
江惠柔癟了癟嘴,這才不提了。
……
第二日,祁文月備上禮,回了一趟忠勇伯府。
等見到祁夫人,她免不得又哭上一回。
祁夫人聽聞事發,驚惶地摟住女兒,又聽說江老夫人不打算計較,才長鬆一口氣。
“侯府忠義,既然江老夫人不打算追究,便當做此事從未發生過,莫要再提。”祁夫人拉著女兒細細叮囑:“雖說不提,可芥蒂卻少不了。你那婆母平日就刻薄,日後也省不得借此刁難。隻是此事原就是伯府理虧在先,若再談及,你也切莫爭執,隻認錯就是。你且多忍一段時日,時候一長,若無人提,自然也就忘了。”
祁文月連連點頭,但仍舊愁眉不展。
“怎麼忘得了?”她忍不住抱怨:“青娘與善姐兒就在京城,還在太後娘娘麵前露了臉。前些日子她們得罪了高家,太後娘娘竟還幫她們擋了高家的報複。她們才來京城多久,風頭卻出的大,如今京城裡還有誰不認得她們?”
抱錯一事已經事發,就算宣平侯府不提,難道還真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
當初這門親事是指腹為婚,若沒有抱錯一事,如今的宣平侯夫人就該是溫宜青了!
隻要人在京城,溫宜青出名一回,便是提醒侯府一回。那對商戶母女的風頭越盛,她就越是難堪。
誰知道江老夫人會不會改變主意?
若有一日,溫宜青的風頭蓋過了她,江老夫人會不會後悔,想要溫宜青當這個侯夫人?
祁文月擰著手中帕子,“娘,難道就不能讓青娘回雲城嗎?”
祁夫人的臉色也不好看,語氣硬邦邦地說:“我如何不想?她現在可不聽我的,上回我好生去請,她倒好,直接將派去的管事趕出來。她這樣不給臉麵,難道還叫我去貼她的冷臉?”
一是拉不下臉,二則她也做不了什麼。
溫宜青雖隻是一個小商婦,可她攀上了長公主,攀上了太後,溫善那小丫頭也與太子走得近,還有個小賀大人給她們娘倆撐腰。縱是她想要做些什麼,也得掂量掂量得罪溫宜青的後果。索性隻當自己沒生過這個女兒,眼不見為淨。
祁夫人暗惱:早知道溫宜青能有如今運道,當初便不該做的那麼絕。現在倒好,落得個裡外不是人。
麵對女兒,她隻能安撫道:“你且安心,她當初說的絕,便是在太後娘娘麵前說過話,既然沒再將此事拿出來說道,便是也打算當做從未發生過。你便安心侍候侯爺,江老夫人做事向來妥當,說是不提,肯定是再也不提了。”
可事關自己,祁文月又如何安得下心。
她在伯府待了大半天,滿心愁悶的來,出來時愁悶也不減半分。
她的前半生順風順水,錦衣玉食的長大,嫁入宣平侯府做了侯夫人。她的夫君年紀輕輕就已承爵,又得皇帝重用,而她還為江家生了一兒一女,隻要她的夫君行事不出差錯,日後便隻會越來越好,等到年邁,也是德高望重的老夫人。
可這些,隻因溫宜青的到來,一切全都像是擺了桌沿邊的精致瓷瓶,搖搖欲墜,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她從伯府千金成了商戶女,江家或許會因為這件事情休了她,但是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她豈能甘心!
馬車駛過街巷,路過溫家的鋪子,祁文月撩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
那間胭脂鋪客似雲來,絡繹不絕,她隻瞧一眼,便覺得胸悶煩悶。
她放下車簾,忽然想到什麼。
對車夫道:“去高國公府。”
……
高老夫人先前驚嚇過一遭,後來倒頭還病了一場。這些日子高家事端多,不少人明裡暗裡的打聽,她索性閉門不出,修生養息。
剛喝過藥,就聽宣平侯夫人來訪,正好今日精神好,高老夫人便點頭應了。
室內藥香彌漫,祁文月進來先話了一番家常,她許久未出府與人往來,滿腦子都是這些日子學的規矩,高老夫人應付了一兩句,便隻覺得煩悶。
“江夫人有何事,不妨直言。”
祁文月這才道:“我也是聽說了前些日子鬨市縱馬一事。這些日子雜事煩身,這會兒才來叨擾,還望高老夫人莫怪。”
祁文月也有打算。
既然侯府與伯府都幫不了她,她倒不如來找高家。
高家原先放過溫家,定是看在太後娘娘的麵上才不提,又因家中忽然出事,這才就此罷休。可平白吃了那麼一個悶虧,高家豈會甘心?定也是與她一樣,對溫家母女含恨在心。
再說。雖不知高家因何事觸怒皇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有太後娘娘與高老夫人的關係在,再重回巔峰也是遲早的事情。若她能借溫宜青一事與高老夫人搭上好,日後再得高家助力,豈不是好上加好?
高老夫人卻是煩不勝煩。
不知道有多少人明裡暗裡打聽過這些事,本以為此事已經低調過去,沒想到今日又被提起。
她冷著臉道:“江夫人若無事,便請回吧,老身也乏了。”
“高老夫人。”祁文月忙道:“我今日來尋高老夫人,卻與其他人不同,不是為了高家,而是為了一個人。”
“為了一個人?”
“高老夫人也認得,那人姓溫,是京中一個胭脂鋪的掌櫃。”
高老夫人頓了頓。
她嘴角微抿,麵上狀似不耐,欲要起身的動作卻慢慢收了回去,抬手讓下人端上茶來。
“江夫人如何識得一個商婦?”
“高老夫人有所不知,那溫青娘本是雲城人,與祁家也有一番拐著彎的親緣,因而當初她上京城時,便在祁家小住了幾日。”
“哦?”
高老夫人頓時來了興致,她再看麵前的宣平侯夫人,連她的愚笨仿佛都變成了大智若愚。
高老夫人心說:那祁家怎麼有這樣的好運道,竟然還與溫娘子有過收留之恩。等溫娘子日後入宮,母憑女貴,那祁家豈不是還能一朝翻身?
天下有這樣的好事,怎麼不落到高家,偏偏落到祁家頭上?!
高老夫人和顏悅色道:“沒想到還有這番淵源。”
祁文月一聽便知有戲,立刻道:“聽聞高公子出了事,起先我也是不敢置信,那溫青娘實在膽大,不過是一個小小商戶,竟敢在京中縱馬鬨事。高老夫人還有所不知,溫青娘的女兒入了青鬆學堂讀書,卻不知勤學刻苦,屢屢出頭鬨事,實在狂妄至極。”
……等等?
高老夫人麵色一僵。
“江夫人這話說來,是與溫娘子有怨?”
“溫青娘在伯府住的那段日子,我也見過幾麵,便知是個粗鄙無禮之人。”
高老夫人:“……”
她端起茶盞,鎮定地抿了一口。
祁文月接著道:“我今日來找高老夫人,便也是聽說了此事,實在是看不過眼。那溫青娘不過是一個商戶,竟敢將京中世家也放在眼裡,依我看來,合該搓一搓她的威風,才好讓她知道謙卑。”
高老夫人驀地睜大了眼。
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除了一刹那的驚詫,神色無半點變化。
高老夫人不動聲色地問:“江夫人覺得,應當如何做才好?”
祁文月討好道:“若叫我說,倒不如將她趕出京城,眼不見心不煩,她也不敢再生事端。”
“……”
高老夫人又抿了一口茶水。
她心想:祁家人是否知道溫善的身世?
若是知道,是想要故意害他高家?若是不知道,卻拐彎抹角求她來對付一個商戶,還是想害他高家?!
“高老夫人……”
高老夫人放下杯盞,咚地一聲,麵色更加冷淡:“來人,送江夫人。”
祁文月驚惶:“高老夫人!?”
高老夫人閉上眼睛,不欲與她多說。祁文月還想說點什麼,可下仆已經做出了請人離開的姿態,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便隻好離開。
待人走後,高老夫人睜開了眼。
她招來一個嬤嬤,問:“這宣平侯夫人與溫家的娘子有過什麼舊怨?”
嬤嬤消息靈通,此時應道:“便是入宣平侯夫人所說,溫娘子初上京城時,在忠勇伯府小住過一段時日。”
“僅此而已?”
“江夫人似是還找過溫家不少麻煩,彆的倒不曾聽說。”
高老夫人若有所思。
她也知道祁家人,慣會踩低捧高,可宣平侯夫人日日住在侯府,能回娘家幾回,又能碰到幾回?
便是碰到過,有什麼仇怨,她堂堂一個侯夫人,直接伸手報了就是,何至於拐彎抹角地來情人幫忙?
“去。”高老夫人吩咐:“去查查,溫娘子……不,不必查溫娘子,就去查查溫娘子進京以來,祁家出過什麼事情。”
一定是祁家有什麼事情瞞著。
……
從皇宮回來後,日子過得與從前沒什麼不同。
善善在學堂裡大出風頭。
每個小朋友都聽說了她住在皇宮裡的事情,個個都要來找她聽。善善說了幾回,連自己都說膩了,後來便不耐煩,也不願意說了。小孩兒的興致來得快去的也快,轉日珍寶齋出了一個會自己發聲的娃娃,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等到學堂下一個放假的日子,她如約進宮去陪太後娘娘玩,又帶著一車的禮物回家。之後,她便開始被數不儘的功課折磨。
偷懶了一段時日,她落下不少功課,學堂裡的夫子可不會因為她一個人而回頭講課,善善每日上課時兩眼發懵,對著新的功課,更是一個字也看不明白。沒辦法,隻好開始補習。
平常最愛給她補習功課的賀先生好像忽然變得很忙,連在學堂也很少見到。太子倒是有心想給她補課,可公務纏身,分身乏術。連她的娘親忽然忙的腳不沾地,往往夜半才見到人影,問奶娘,奶娘也滿頭霧水。善善還帶著功課去隔壁找了好幾回,也沒見到皇帝。
最後還是文嘉和主動請纓,白日在學堂上完課後,讓她跟自己一起回家,替她將落下的學業補回來。學到晚上,等石頭練完武後,把她一起帶回去。
如此,善善也辛苦一段時日,才總算追回先前偷懶的進度,免了挨手心的罰。
又是一日,學堂放假。
善善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時石頭早就出門學武,溫宜青也去鋪子裡忙碌,她懶洋洋地趴在軟榻上,自己一個人讀書齋裡新出的孫悟空話本。
等到午膳時,本以為是她一個人用膳,溫宜青卻回來了。
“娘!”
善善放下筷子,高興地撲到娘親懷裡,摟著娘親的脖頸,高興地說:“我正好在想你,你就回來啦!”
溫宜青被她逗笑,抱著她走到飯桌前。
“你今天還要去鋪子裡嗎?”善善忍不住說:“昨晚我等的都睡著了,都沒有等到你。”
“今日不去了。”
“真噠?”
溫宜青莞爾:“娘什麼時候騙過你?鋪子裡的事情都忙完了。”
善善樂得翹起小腳,連午膳也多吃了半碗。
午後,她賴在娘親的懷裡,抓著娘親的衣角,和她一起睡了一個午覺。
等醒來後,溫宜青又不見了。
善善也沒有在意。
她娘親總是很忙,不是在鋪子裡,就是在書房裡。她與娘親一起睡過午覺,便覺得心滿意足,翻開早上沒看完的孫悟空話本,繼續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下午,石頭從將軍府學武回來,給她帶回來了自己在路上買的一個小風車。
善善喜歡的不得了,她用力吸一大口氣,鼓著臉對著小風車吹了出去,風一吹,小風車的葉片便呼啦啦地轉動起來。她抿嘴一樂,頭上的小揪揪也在半空中搖晃。
“我去給我娘看看。”
說罷,善善放下讀到一半的孫悟空話本,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娘!”
善善拿著小風車,呼啦啦地跑過來,推開了書房的門。
裡麵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她撓了撓頭,剛想要轉身跑出去換個地方找人,忽然聽到一點什麼動靜,聞聲看去,就見一隻紙鳥撲棱著翅膀落到了桌上。
咦?
她好奇地湊了過去。
善善撿起那隻紙鳥,見鳥翅膀上還有墨跡,她放下小風車,小心翼翼地把紙鳥展開,上麵果然寫了一些內容。
沒有署名,也沒有說誰收,隻有一小句話,約在隔壁宅子相見。
隔壁宅子住的是皇上叔叔,這個家裡,也就隻有她會和皇上叔叔天天在隔壁宅子碰麵。
那一定是給她的了!
善善慢吞吞讀完,拿起自己的小風車,又興衝衝地跑了出去。
“石頭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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