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詰問(1 / 2)

頭一次領兵除妖回來得這麼快的三太子, 又極快地離開了。

喜恰心裡慶幸他走得快,沒有被教訓,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發覺她先前沒老實聽話, 赴宴完也沒回雲樓宮,而是去了人間。

但同時,又有幾分說不出來的失落。

她隻是不小心碰到了他。但趁他睡著她離得那樣近, 的確是逾矩了, 所以他是生氣了,在怪她麼?

可從前,他也不是沒有牽過她的手......

又過六日, 哪吒依舊沒回來, 喜恰算著時間, 又得不聽話地去一趟五行山了。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孫悟空原本與她約人間三年尋到天蓬元帥, 但因人成了豬,總歸要多些時日, 如今等了六日應當夠了。

不過很遺憾,她略微提心吊膽地到了人間,卻見孫悟空臉色不太自在, 抿著唇和她說沒找到人。

“那豬許是被貶下凡時便被人施過咒,至今一無所獲。”雖沒找見天蓬元帥,顯得他有點靠不住, 但他不一會兒就重新調整好了表情。

又麵不改色吃了兩個桃子, 孫悟空問她,“按理來說,六年時間也不至於杳無音信,你可確定, 這豬與佛沒什麼糾葛?”

喜恰細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未曾聽他說起過。”

天蓬元帥被貶下凡也是因為天庭蟠桃宴的事兒,和靈山普陀珞珈山都沒什麼乾係。

但是......

喜恰又一想,遲疑著,“或許蟠桃宴當日,大法也去了?”

可是嫦娥仙子也沒提到天蓬元帥與如來大法有起什麼爭執,況且大法寬厚仁和......

孫悟空卻忽地笑了一聲,垂下眸子,神色不明地咀嚼著喜恰對如來稱呼的含義。

大法,是個極尊敬的稱呼。

他從前在天庭廣交仙友,好似有聽聞皈依靈山之人便喜歡這樣稱呼如來。

那時他對如來,對佛,都算不上了解,也沒將這什麼靈山放在心上,誰知最後卻是折在了這勞什子靈山佛身上。

“悟空哥?”喜恰見孫悟空許久沒說話,喚了他一句。

孫悟空懶洋洋抬眼看她,輕輕嘖聲:“這俺老孫怎得知曉,不如你好好回去想想吧。”

這倒也確是,嫦娥先前下凡尋找了也沒找見人。喜恰呼出一口氣,悶悶點頭,這事一時急不來。

再看孫悟空,他吃飽喝足,已是闔著眼昏昏欲睡。

喜恰心知他今日是沒什麼嘮嗑的欲望了,她也不太有。不知從何時起,下凡來玩竟有幾分背著哪吒偷偷摸摸的意味了。

“那悟空哥,你好好睡覺,我走啦?”這句話開口,總有一點像哄孩子。

孫悟空掀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

“嗯。”

她再不走,孫悟空倒是真又有點不自在了——畢竟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說一定會給她找見天蓬元帥的。

待他再靜靜地凝聚一下靈力,叫那幫尋人的猴毛子孫再多努努力......

......

喜恰又徑直回了天庭。

上天前瞧見凡間戰亂尚未結束,她想起自己救下的幾個凡人,還是有些擔心沾染了因果,又跑去找了一趟玉女。

披香殿的玉女可不是個一般的隨侍仙子,玉女早前曾有幸在掌管命簿的神官座下修習,學得了一些占卜推算的真本事。

喜恰自己佛法是學不好了,此刻便寄希望於好友,雖不是佛理因果,仙家道法也是一樣的吧。

“怎得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一聽聞她來找,玉女從殿中出來的很快。

喜恰先是看了一眼玉女滿麵春風的樣子,心道深陷愛河的小仙子果然滋潤,才猶豫著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我前幾日到南贍部洲,見那處戰亂頻發,百姓離苦,一時沒忍住救了一家子差點被殺的凡人.....小玉啊,我會不會受天罰啊?”她當然知道不能救,不該隨意逆轉他人命數。

可是,眼睜睜看著無辜的人要血濺當場,自幼在安謐祥和的靈山中長大的喜恰,自認做不到袖手旁觀。

咬著牙救了,被罰就被罰了。

玉女將她拉至一邊,詢問道:“輕易就救了,無人阻攔?”

喜恰沒太明白,遲疑道:“算是輕易吧......我隻是用靈力撞飛了利刃,要殺人的那一夥強盜被嚇著了,拔腿就跑了個精光。”

玉女沒說話,似乎在思考,伸出手並攏兩指掐算了好一會兒。

“我也沒叫被救的凡人看見。”喜恰補充道,“......應當沒有。”

玉女也正掐算好了,眉眼鬆弛下來,呼出一口氣,重綻笑顏:“這樣啊,沒事兒喜恰,你不必太擔心。”

喜恰搓搓手,心裡還是有幾分緊繃,究竟看沒看見,她也有幾分不確定來著......

“都說南贍部洲者,貪淫樂禍,多殺多,可謂口舌凶場,是非惡海,但是......”玉女見她如此,細聲寬慰著,“那裡也是最有生機造化的大洲,生靈眾多,變化萬千。”

“若是你不該救,天會攔你,必不助你,但一切順順利利,想來本就是你的因果。佛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說不定你還因此結了善緣呢。”

一聽沒事,喜恰終於點點頭,鬆了口氣:“那便好。”

善不善緣,她倒不太在意。

“但南贍部洲口舌凶場,是非惡海?”喜恰迷茫,“我倒不覺得。”

她也從沒聽過這種說法。

各洲者各有神通,有些地方她都不敢獨自去,要說起來,其實南贍部洲的某些地方,住得才是真正毫無法力的凡人。

雖然凡人手無縛雞之力,卻有大智慧大學識,還是很有意思的,並沒有玉女說起來的什麼是非惡海......

玉女哎呀一聲,她並未下凡過,自然不會與喜恰爭辯這個。

“總之沒事就行了。”

喜恰忙不迭點頭,也不糾結了,反倒笑意盈盈:“小玉,謝謝你,你真厲害呀!”

玉女也揚起笑來,眉眼瀲灩,一派嬌色。

喜恰咦了一聲,忽然問了一句:“見你春風滿麵,近來...與他可是很好呢?”

“他”字是特地壓低了聲音說的,這點分寸喜恰還是明白的。

被喜恰這麼一打趣,玉女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嫣紅幾乎要漫到耳尖,嗔道:“什麼春風滿麵,不就順其自然啦......”

方才還在掐指推算的手落到喜恰身上,玉女輕輕推了一下她,看上去更嬌羞了。

“你沒有算一算嗎?”玉女算命這麼準,喜恰瞧著她的手,反倒更找到了更能打趣的地方,“算算,看看會不會長長久久——”

喜恰話還沒說完,被玉女輕敲了敲額頭,玉女哭笑不得看著她。

“呆軟軟,這種事怎麼能靠演算之法?兩情相悅是緣,緣起緣落,情深情淺,這是算不出來的。”

論談情說愛,喜恰自然是沒經驗的,也聽不太明白,隻是偏頭瞧著玉女。

玉女本是勸慰人的一把好手,說起話來也溫柔耐心,細心給喜恰分析:“我再問你,若是能算出來,你曉得與對方的感情不能善終,又該如何?”

喜恰仍沒明白,兩情相悅難道不就是修成正果了麼?但當玉女再一啟唇,說出下一句時,她的心驀地慌張了起來。

“——不如,我來替你和你的三太子...算算?”

她脫口而出:“不要!”

不要什麼,一時說不出來,喜恰隻覺得驚慌失措,唯恐聽到什麼不好的話。

但一瞬間的錯愕後,她又憋紅了臉,反駁道:“三太子...三太子是我的主人,我是他的靈寵,我們又沒有什麼。”

什麼也沒有,她反複和自己說,雖然心中的自己並不相信。

況且,嫦娥仙子告訴她,生出情便會有癡嗔,會有不甘.......

“喜恰?”玉女側目瞧她,本也是句玩笑話,誰曉得喜恰竟然這麼大反應,“你怎麼了?”

喜恰沒吭聲。

她在想,是忍不住地去想。她對哪吒,無法言說,不敢言說,但的確......從心中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意。

清晰明白了自己心意,又被人這樣輕易說出來,喜恰卻覺得那點慌亂越來越大,蔓延在整個心口,叫人有點堵得慌。

“我、我有事,我先走了。”

言罷,小老鼠精倉皇而逃,猶自回了雲樓宮。

......

雲樓宮中,喜恰閉門不出,整整三十日,也不見哪吒回來。

自從不小心被玉女點醒,她全然沒了四處玩樂的心。從前哪吒不在她也無所謂,但他離開得那樣古怪,叫她憂心,會不會是哪吒已經發覺了她的心思......

越是這樣想,就越急著哪吒回來,一日比一日糾結焦急。

不過哪吒三太子沒等來,雲樓宮卻迎來了另一位二太子木吒到訪。

“軟軟義妹?”

水華苑前,一襲青袍的青年溫潤爾雅,烏發如墨,眼如秋水,雙手合十向她打招呼。

喜恰微愣,忙從秋千上下來,小跑至門前,也雙手合十向他行禮。

“木吒太子好。”她略有一分不自在,“哪吒不在苑內,您怎麼來了。”

自先前在南海見過一麵,已然過去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日。當日至少還有哪吒在兩人麵前,今日卻沒個緩和的人,說起來,她與木吒自然是不相熟的。

木吒也看得出她的怯生靦腆,並不在意,反而笑道:“義妹喚我什麼?”

“二、二哥。”

“嗯。”

木吒點點頭,環顧四周,視線落在了她身後的大片蓮池上。

清風拂蓮,大片的蓮花盛開,猶如金粉色的團雲漫漫,將池水也染上一片朦朧的藕荷粉色,極為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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