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騎兵的攻勢終於停了,戰場上原本震耳欲聾的槍炮聲也停了下來。
虎賁營裡的隨軍大夫也趁這個機會救死扶傷。
賈環一屁股坐在地上,隻感覺全身的衣衫都被汗水打透了。
短短不到三刻鐘的戰鬥,對他而言卻像是過了一年般漫長。
位於第一排的他隻知道在隊官的指揮下不停的射擊射擊再射擊,至於要問他到底開了多少槍他也說不清楚。
他隻知道自己掛在腰間的那個專門用來裝子藥的彈藥包已經打空了一半,要知道那個彈藥包可是能裝120發定裝彈藥啊,隻是這麼短的時間就消耗了一半,由此可見戰鬥的激烈。
他抽出腰間的水囊剛想喝口水,卻發現水囊早已空空如也,原來在剛才戰鬥的間隙中,他早已將水喝光了。
無奈的將水囊掛回腰間,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正想著去哪弄點水,這時一個水囊遞到了他跟前。
“給……喝吧。”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賈環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和他同一排的一名老兵。
說他是老兵,主要是指他的年紀,這位一臉的絡腮胡,身材高大,三十來歲左右。
可彆以為三十來歲不老,在這個四十歲便可以自稱老夫的時代,不少人三十來歲都當爺爺了。
看到賈環有些遲疑,老兵眼睛一瞪,不悅道:“咋咧……看不起俺啊。”
“當然不是。”賈環咧嘴一笑,趕緊接過水囊喝了一大口水,蓋好蓋子後這才還給老兵。
老兵接過水囊隨手塞回腰間,饒有興致的問他:“咋咧……俺看你這娃娃也就十五六歲,咋就吃上這碗飯咧?”
“還能為啥……為了某個出路唄。”賈環道語氣裡透出一股無奈:“我娘隻是姨娘出身,我今年已經十六了。
按照規矩,再過兩年就得自謀生路,我不甘心一輩子仰主母的鼻息過活,象其他旁支那樣為了逢年過節主家那點幾兩銀子的賞賜去對那些門子和管家點頭哈腰。
偏偏我這人又不是讀書的料,想要出人頭地隻有走從軍這條路了。”
老兵有些意外的看著賈環,笑著打趣道:“唷……沒想到你小子居然還是大戶人家出身呢?”
“大戶人家又如何?”賈環苦笑道:“像我這樣的庶子,老子縱然有再大的家業也跟我沒關係。”
“那倒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老兵點點頭表示理解,“樹大分枝,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
像你這樣的,碰上個心善的主母,興許還會分你兩三間瓦房亦或是一個小店鋪讓你維持生計。
倘若碰上個刻薄的,隨便給個三瓜兩棗的便將你打發出府了,還不如尋常人家哩,至少爹娘會公平的將家裡的東西平分給幾兄弟。”
“得了吧。”賈環翻了個白眼,“尋常人家要是過得不好,同樣是一地雞毛。看你一把年紀了還出來吃這碗斷頭飯,能比我好到哪去?”
“嘿……你小子,居然敢這麼說你家大爺。”老兵佯怒瞪了他一眼,不過隨即也歎了口氣:“不過還真讓你著了,老子今年三十六,家裡的老大連娃娃都有了。
若不是為了給老三和隻有六歲的老幺掙錢娶媳婦,你以為老子樂意吃這碗斷頭飯啊。”
“活該……誰讓你沒事生那麼多兒子的。”賈環忍俊不住嘲笑起來,“都快三十好幾的人了,還拚命生兒子,你這是嫌自己不夠累啊。”
“呸……俺這是能力強,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娃娃懂個逑!”老兵大怒,當場反譏起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對罵著,旁邊的人也絲毫不見怪。
上了戰場的士兵壓力之大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這也是為什麼許多原本在家鄉憨厚老實甚至膽小怕事的人,一旦上了戰場,燒殺掠奪什麼事都乾的出來,就象變了個人似地。
就是因為戰場的壓力實在太大,麵對隨時都有可能喪命的環境,再溫順的人也容易變得狂躁起來。
像賈環和老兵這樣,打完仗後吵個架什麼的實在是太常見了。
不過吵架歸吵架,吵完架之後,兩人的關係都好了不少,經過一番交流,賈環也知道了這名老兵的名字,大名薑老根。
當薑老根得知賈環是主動要求從親兵隊調到一線時,眼睛幾乎要凸出來。
他不置置信道:“環哥兒,你特娘的瘋了吧?
好好的前途無量的親兵不當,跑到這裡來跟跟我們這些丘八和韃子玩命?”
“你知道個屁。”
賈環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親兵當久了,那股子心氣也就沒了。
除非你胸無大誌,想著一輩子當一名親兵就好,否則安逸的日子會腐蝕掉一個人的鬥誌的,老子來這裡可不是隻當個丘八的,我要當官,當大官!”
“哈哈哈……”
薑老根大笑起來,拍了拍賈環的肩膀,“好……那老子就等著你當大官的那一天,到時候可彆忘了咱們這些弟兄。”
說罷,他站了起來,輕輕踢了賈環一腳:“走……既然你想當官,老頭子今兒就先給你上一課。”
賈環好奇的問:“去哪?”
“去哪……當然是去打掃戰場啦。”薑老根咧嘴一笑,“咱們這些人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打仗,除了朝廷發的軍向外,不就是圖戰場上繳獲的那點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