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將近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林雙徊換了衣服以後也沒想著要走,今天店裡生意太好了,他怕有客人要點咖啡。
裴儘望信誓旦旦地保證,如果有客人來點單,他可以臨時做幾杯應付一下,讓兩個人出去放心地玩。
聽到他這麼一說,原泊逐和林雙徊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從彼此眼神中都看出了對裴儘望的深深不信任。
裴儘望也承認他自己可能應付不過來,但是被兩個人同時質疑,不免自尊掃地,顏麵儘失,兀自跑去練習他的廢物拉花了。
最後原泊逐和林雙徊都沒有離開,就留在了咖啡館裡做作業。
這應該是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在學校外麵一起做作業。
對原泊逐而言很新鮮,就像是普通學生最尋常的周末,呼朋喚友,相約成行。
還記得在之前兼職的咖啡館,他就見過林雙徊和朋友在周末的下午約著寫作業。當時的原泊逐一定沒有想到,不久後的今天,在窗邊和林雙徊一起做作業的人成了自己。
周一到周三要秋遊,各科老師們也知道這些小崽子們根本不可能安心在家背書複習,加上七班整體成績偏弱,所以多數老師布置的作業都是背誦默寫,和反複練習一些已經講過無數遍的題。
這些都不難,林雙徊手速很快,沒一會兒就寫得差不多了。隻是他很驚奇地發現,最後一道數學大題竟然超綱了,連他這個年級前十的水平都卡了殼。
在草稿紙上算了半天,得出了三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林雙徊的第一反應不是上網查解題思路,而是悄悄伸抬眼去看原泊逐。
原泊逐做作業的時候很安靜,動作也很快,他不輸林雙徊,一頁一頁地把題刷完,開始摘抄必背課文。
林雙徊就悄無聲息地抽走了原泊逐的數學練習冊。
原泊逐看見了,但沒有管他。
“啊。”林雙徊看了一眼原泊逐的答案,臉色一言難儘,猶豫了許久,把作業推到原泊逐跟前,說,“阿逐,要不要檢查一下?”
原泊逐連眼皮都沒抬。
不用檢查,估計錯了很多。
因為他是機選的。
這些題太簡單了,原泊逐稍微用點心就能全答對。
但如果交出一本標準答案上去,老師要麼覺得他是看了答案,要麼就會對他充滿不必要的期望。
原泊逐還是願意當一個不被老師看重的,成績中等偏下的普通學生。
“那我來咯。”
林雙徊眼睛一轉,忽然趴在桌子上,臉頰貼著玻璃,溫涼交加,視線由下往上地看著原泊逐,“我幫你檢查。”
原泊逐剛剛抄完一段文言文,看了他一眼。
林雙徊隻能實話實說:“你全選錯了。”
原泊逐覺得不可能。
就算是機選,以一個正常人的運氣,好歹也能對兩三道。
於是他拿過來,慎重地看了一眼。
真的全錯。
什麼運氣。
原泊逐想了想,道:“不用檢查,就這樣。”
回去的時候隨便改一下就行。
“唔。”
林雙徊的臉在玻璃桌上滾了一圈,發出了悶悶的低吟。
原泊逐看他這樣,還以為林雙徊被扇巴掌的地方疼了。
他伸手過去,指節輕輕掃了一下林雙徊的臉頰:“怎麼?”
算不上撫摸的一個動作,快得就像錯覺似的。
林雙徊忽然伸手按住他,蹭在原泊逐的手背上,說:“我幫你複習吧,把你的成績提高……嗯,一點點就好,提高一點點,以後我們就能去上同一所大學。”
林雙徊的眼神真誠無比。
原泊逐很想提醒他,以自己現在的成績,連上大學都難,更彆說和林雙徊上同一所大學。
林雙徊卻仿佛看懂了他的疑問:“我都想好了,我退步一點點,你進步一點點,我們就一樣了。”
“……”那可能不止得退步一點點。
得退步很多很多。
但林雙徊這番話的意思,提醒了原泊逐。
他想去讀大學,是認真地想。
林雙徊不打算以稀有種的身份生活,他對未來的計劃仍然是站在普通人類的立場上思考的。
其實這樣也好。
原泊逐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等把林雙徊從satan的祭禮中救下,讓他度過了脆弱的覺醒期,擁有了自我保護的能力,以後林雙徊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做一個尋常的大學生。
“想去哪兒?”原泊逐問。
如果回過頭一兩周,原泊逐是不可能問出這個問題的。
但他現在問了。
林雙徊也很激動,下巴抵在桌上,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給出答案:“第一誌願是聯盟學院,因為它各方麵條件都最優,不過錯過保送以後,要考進去就很難了。聽說去年的市狀元都沒能通過學院複試,分數隻是一個基本線,主要還得看學院給不給名額。”
原泊逐垂眸想了想。
聯盟學院主院在首都星,分院也在距離阡城很遠的城市。
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去了,是否需要舉家搬遷。
隨即又意識到,似乎不用想得那麼遠。
林雙徊繼續說著:“第二第三誌願是隨便。”
原泊逐:“嗯?”
“等考下來看看你的分。”
林雙徊把原泊逐的手指抓著,捏住食指說,“如果你考上重點線,我們就去選個一本二本。”
捏住中指又說:“如果沒過線,我們就找個好就業的專業,學校都無所謂。”
他考慮得很周全,但全都是以原泊逐的成績為準。
這也是正常的。
以原泊逐現在的情況,過重點線太難。
“聯盟學院可以。”
原泊逐忽然這麼說。
林雙徊愣了一下。
不是他想笑,實在是誠實地來講,聯盟學院對他們兩人來說都太天方夜譚了。
“聯盟學院有點難吧,光是分數還不一定能上。可能……”林雙徊終究不是一個消極的人。
他說到一半,猛地撐起身子來,“算了,管他呢,我們先考到過線分再說,衝刺衝刺!”
原泊逐想說,不用衝刺。
想進就能進。
至於到底怎麼進,不需要他們操心。
身為聯盟學院軍事分院的榮譽校友,原紀朗有的是辦法。
當然,分數越高自然越有利於進去以後選專業。
原泊逐便點頭,說:“衝刺吧。”
林雙徊所謂的衝刺,就是針對原泊逐上次月考的情況,給原泊逐做了一個查漏補缺的複習計劃。但因為原泊逐缺的實在太多,林雙徊竟然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拿出以前在一班的時候,老師給他們的一個綜合測卷,遞給原泊逐,想給原泊逐一邊做一邊講。
原泊逐還沒來得及拒絕,店裡忽然來了兩個新客人,林雙徊就被裴儘望叫去做咖啡了。
十幾分鐘後,林雙徊匆匆忙忙跑回來,擼起袖子要開始帶著原泊逐衝刺了。
結果發現,測卷已經寫完。
“阿逐,你又在機選?”
這是120分鐘的卷子,十幾分鐘寫完,隻有可能是亂寫的。
林雙徊不讚同地拿過來,看了一眼,滿臉驚恐。
“阿逐,不得了。”林雙徊放下試卷說,感歎道,“你的運氣也太好了,這次機選全對啊!”
原泊逐無言地看著他,伸手把試卷翻了一麵。
大題全部有步驟有過程,這總不是機選了。
但林雙徊仍然感慨:“太牛了,連過程都能蒙對啊!”
“……”原泊逐扶額,忽然無奈地笑了。
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過好在,林雙徊也不至於一直遲鈍。
當原泊逐把那道連他都解不出來的大題絲滑解析完畢,並得出最終的正確答案後,林雙徊悟了。
他放下筆,臉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阿逐。”
“嗯。”
“我們去聯盟學院吧!”
原泊逐終於不用再反複做題演示步驟了,他放下筆,看著林雙徊,淡淡笑道:“好,去聯盟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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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林雙徊的錯覺,也不是他自戀。
原泊逐現在對他的態度,是顯而易見地軟化了。
做完作業以後,他給原泊逐做了一杯小鳥拿鐵。林雙徊問他小鳥可不可愛,原泊逐說可愛。
可愛!
之前的原泊逐從來不會用這種形容詞。
他頂多隻會點頭,或者簡潔地評價道“可以”“不錯”“好”。
林雙徊乘勝追擊,跟原泊逐提起秋遊。
一開始他是在紙上寫了很多秋遊必帶的東西,讓原泊逐記一下,不要忘記了。諸如雨傘,保溫杯,羽絨防寒服,各種藥品。
最重要的是他送給原泊逐的圍巾。
畫了個紅圈,讓原泊逐一定要帶著。
原泊逐沒有拒絕,把他遞過來的備忘錄疊好,放到了包裡。
說到分寢室的時候,林雙徊沒有莽撞地直接提出訴求。
而是拐彎抹角地問原泊逐,他睡覺認不認床。
原泊逐說還好。
林雙徊就說:“那要是分到那種兩人一間的大床房,你會不會睡不著?因為得跟彆人睡一塊兒,我感覺你不喜歡那樣。”
原泊逐覺得學校應該不會安排大床房給學生,多半還是四人間或兩床的標間。
但林雙徊問到了,他就思考了一下,說:“不知道。”
他沒有和彆人一起睡過。
小時候,原棲風老是想方設法鑽他被窩。
雖然原棲風的目的可能是殺他或是試探他,但對原泊逐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太能接受和彆人一起蓋一床被子。
所以每次原棲風都會被趕出去。
如果秋遊被分到了大床房,原泊逐應該一夜都不睡,看書或打坐,反正他對睡覺並無需求。
“那和我分到一起呢?”林雙徊很小聲地說,“我可以和他們換,我們一間。”
生怕原泊逐聽清似的。
不過,再小聲原泊逐也聽得見。
他隨口回答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