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的李亨將這兩句話小心記在腦子裡,並且反複默念。
此時的他或許隻能明白其表麵的意思,但十年後,二十年後,他總能真正領悟其中真意。
【這個時候執意想抓小鳥的李隆基肯定是忘記他開元初年是怎麼答應姚崇的了。我帶大家回顧一下,姚崇問他能不能勤儉節約,不接受賦稅以外的其他貢獻。但是的李隆基信誓旦旦回答,能!】
[李隆基能有什麼壞心思?他隻是想玩小鳥罷了(doge)]
[打臉來的如此快。]
[想采訪一下李隆基,臉疼否?]
宣政殿,李隆基按住想往臉上捂的手,默默回答天幕之上的彈幕,唉,疼的,是疼的。
【此時的李隆基隻是懈怠了,不是擺爛了。況且倪若水的折子遞到長安,兩個宦官又把事情給鬨大了,所以李隆基最終選擇大力表彰倪若水的這個行為。】
【我們在講蝗災之前,還講到姚崇改革吏治的政策,最後一條是關於諫諍製度的。李隆基他也明白,如果這個時候把倪若水的嘴巴給捂住了,那這改革吏治的政策也算是徹底作廢,他這個皇帝毫無威嚴可談。倪若水上諫這是出於什麼?為民為國的公心,倪若水做的對嗎?當然對,忠心勸諫一心為了百姓。最重要的是,倪若水此舉是在響應諫諍製度啊!於是李隆基或許是在內心嗚呼哀哉,但是他得給滿朝文武一個反應,給他們一個支持諫言的反應。】
[好了,這回算李隆基做的還行,不罵他了。]
[你不罵,我也不罵。]
李隆基尤感欣慰。
隻要天幕不罵他,他就覺得這天幕說什麼他都能接受。
不抓鳥便不抓了,天幕不再罵他才是頂頂要緊的事情。
看來沒有天幕的時候,他做的不錯,知道將倪若水諫言的事情大加讚揚。
就此看來,倪若水也確實是個好官,剛剛因為他想回長安而對他心生不滿的情緒著實有些不應該。
此時的李隆基對倪若水的印象頗佳,並再次囑咐高力士,一定讓第二批的人快馬加鞭,趕在那兩個作威作福的宦官之前。
【姚崇提出的滅蝗行動,除了李隆基反對,除了倪若水反對,還是一個反對。這個人也是宰相,但是存在感不是很高,這也是我們都會忽視的宰相。他就是伴食宰相,盧懷慎。】
[姚崇我都不知道
是誰了,更彆說盧懷慎了。]
[博主成功激起了我去看書的興趣。]
[不了解正常,畢竟那隻是個宰相,對曆史進程的影響不大。]
此時,宣政殿前的眾人將目光都給到了存在感一向微弱的盧懷慎。
若不是天幕提起,說起宰相二字,他們確實不會想起盧懷慎。
而盧懷慎給他們最大的印象便是那句:“姚公說的對。”
不論姚崇提出什麼建議,盧懷慎都慈祥站在一旁:“姚公說的對。”
久而久之,大家便知道他的意見並不重要,或者說,姚崇的看法就是盧懷慎的看法。
盧懷慎就像姚崇的小尾巴。
存在感一向低微且不喜爭搶的盧懷慎有些不自在。
大家都在看著他。
他袖子裡的手不自然扣了扣,對著眾人靦腆又尷尬一笑。
若時間能回溯到滅蝗初期,在姚公提出治理蝗災的時候,他一定不堅持抒發自己的見解,他一定一如往常一般,說:“姚公說的對。”
【大家或許不是很了解這個盧懷慎,我給大家簡單講兩個例子,方便這個人物在大家腦海裡立體起來。這個伴食宰相可以說是和舊時宰相姚崇十分相配,這也是開元初期,李隆基的用人之妙。姚崇是帶著自己的政治理念登上宰相之位的,他坐上那個位置,必然是希望有所建樹,必然要提出很多的看法和建議,在這個時候若是來一個與他一樣有能力旗鼓相當的,兩個宰相很容易就掐起來。李隆基是認可姚崇的政見的,所以在姚崇當宰相之後,給他配了一個脾氣好且沒什麼主意的盧懷慎。】
[再說一次李隆基前期確實還行。]
[其實也是他願意找約束他自己的宰相吧,他現在要是找那些隻會吹捧他的,那國家從開元初就得開始完蛋。]
[他年老不僅昏庸,還老眼昏花,識人的眼光都沒有了。]
[唉,他要是一直像開元初期這樣,也不是不行。]
李隆基捂著心口歎氣,偷偷抽出一張新的紙,反複寫下保持開元初期的自己幾個字。
盧懷慎就坦蕩站在那裡,除了周圍時不時飄過來的眼光讓他有些尷尬之外,他倒是沒什麼感覺。
聽到天幕那些“沒主見”“脾氣好”的言論,也不怎麼氣惱。
頂多心下感歎後人知道的真多。
當真是脾氣極好。
【盧懷慎他沒有主意到什麼地步呢,有一次姚崇回家處理喪事,跟李隆基請了十幾天的假期。姚崇整日為李隆基操心國家大事,這個喪假當然得批。但姚崇放假了,苦的可是盧懷慎了。本來應當是由姚崇來處理決斷的那些公文,現在都到了盧懷慎的手裡,盧懷慎他沒有主意啊。難為他左看看右翻翻,焦頭爛額好幾日,能下定決心處理的卻沒有幾個,總覺得自己處理的不如姚崇處理的好,總擔心自己的決策姚崇會不會不滿意,他整日歎息,頭發都薅下了大把。】
盧懷慎難得有什麼情緒波動,聽到天幕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摸了摸鼻尖,很不願意回想當時的場景。
姚公能執紫微令是有原因的,這活兒到底還是姚公來乾。
【盧懷慎被政務折磨了好幾日,最後無法,慘兮兮去找李隆基說:“陛下還是把我撤職吧,我沒有用,什麼都辦不好。”盧懷慎這話逗笑了李隆基,李隆基安撫他說:“我任用你,就是因為你品行高義,清正廉潔,是所有官員的榜樣,我將你作為標杆樹立在這裡,是希望大家都向你學習,而不是想要你替我辦什麼大事,你就放心回去吧,不要再提撤職的事情了。”】
【盧懷慎清廉到什麼地步呢,他是真的一點沒給自己留錢啊。手頭發工資了,看落魄朋友和親戚可憐,都用來接濟他們去。他住的是
破舊的房子,下雨還得在門前掛上遮雨的簾子,吃的飯是豆子,沒有一點油水。】
[有點可愛啊。]
[麻爪哭唧唧找李隆基真的很好笑。]
[這麼看他和姚崇確實挺搭啊,一個乾實事,一個用來給大家當榜樣。]
【盧懷慎聽了李隆基的話,回去了,但是他也不是什麼都沒乾,他將這些政務都分門彆類整理好,並把重點勾畫出來,方便姚崇回來後處理。盧懷慎千盼萬盼,眼巴巴等姚崇回來。姚崇也沒有辜負他的期盼,提前回來了,他在盧懷慎整理的基礎上飛快處理政事,用了僅僅一個時辰。盧懷慎從此對姚崇更為崇拜,覺得他能力出眾,還不嫌棄他不做事,實在是個好人。】
【盧懷慎同姚崇一起處理政務,有這樣一個大佬在身邊,他是沒有什麼壓力的,每天做的事就是翻書遞筆,把政務分輕重緩急,排排摞好,最多就是在姚崇看之前,把重點圈畫出來,剩下的時間就用來等放飯了。這可能是盧懷慎上班最快樂的事情吧,他也因此得了個“伴食宰相”的名號。】
【盧懷慎也非常維護姚崇,如果遇到那些在背後說姚崇壞話的人,會凶狠狠警告他們,不許說背後議論姚崇。】
[真的想象不出來盧懷慎會怎麼凶。]
[凶一個,給他們凶一個!]
[盧懷慎的工作,我夢想中的工作]
[有這樣的上司和同事真的太幸福了,一個不需要你乾事的上司,和一個願意把事都攬走的同事。]
[我覺得工資還是正常發的,畢竟李隆基不至於摳到減俸祿。]
[哦,工資還正常,一點活不乾還能拿主管的工資,更羨慕了。]
盧懷慎看著天幕,所有發言的後人全部都在羨慕他。
他也很認同,有姚公在,處理政務真的很輕鬆。
應當感謝感謝姚公。
想著,盧懷慎起身往姚崇那裡走去。
姚崇心裡也十分喜歡盧懷慎,畢竟他什麼都會聽他的,還是他堅定的擁護者,完全不像那個張說,什麼都想來嗆他一口。
因此他對盧懷慎非常和顏悅色,臉上的褶子都平了幾分。
姚崇看到盧懷慎往他這裡走來,也站了起來,作迎接他的樣子。
李隆基難得開心看著他們二人,天幕說了,他挑人的眼光不錯,他也深以為然,瞧瞧他們搭班處理政事,多麼有效率,瞧瞧他們之間的關係,多麼有愛和諧。
盧懷慎作長揖表示感激:“某愚鈍,這幾年都要感謝姚公不嫌棄我,還對我多加照拂,多謝姚公。”
盧懷慎非常客氣,姚崇也是十分客氣。
此前就對盧懷慎印象不錯,更遑論今日有天幕證實盧懷慎確實對他崇拜有加,甚至在背後對他多次維護。
姚崇將盧懷慎扶起:“盧公深明大義,清正廉潔,不必妄自菲薄,實在是過謙了。”
他們二人的舉動百官都能看到,二人之間的和諧氛圍,百官也都能感受得到。
大家看著二人,會心一笑,隻覺得也共享到了這份和諧的氣氛。
在一片和諧之中,有一個小小的,陰陽怪氣的聲音。
張說眼睛翻到天上去,換了個強調陰陽道:“不必妄自微薄,實在是過謙了。”
對他就從來都沒有什麼好臉子,現在作出一副團結同僚的樣子。
要是盧懷慎真有什麼本事,姚崇才不這麼對他呢。
盧懷慎該感謝的可不是姚崇,感謝陛下都靠譜一些。
姚崇,虛偽。
張說聲音小小的,眾人也不在意。
但天幕的聲音是大大的。
【既然盧懷慎和姚崇從來都沒有意見上的分歧,為什麼在滅蝗一
事上,盧懷慎厲聲辭色要反對姚崇呢?】
天幕下,姚崇與盧懷慎的手還在交握著。
一人眼神感激,一人麵色動容。
此時聽到天幕的話,二人相執的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好。
感激的眼神和動容的神色都變成了尷尬。
場麵一時間變得微妙起來。
盧懷慎覺得應該說些什麼來為自己解釋,姚崇覺得應該說些什麼表示自己的大度。
“姚公……”
“盧公……”
呀,更尷尬了。
兩人心照不宣,順勢把搭在一起的手放了下來。
“姚公先說……”
“盧公先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