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遮半掩才動人心,康熙喉結滾動,眸光幽深的靜靜等待著。
葉詩旜停下腳步,突然輕笑一聲,一隻玉雕似的手掌伸過屏風,那纖纖白白蔥段兒般的指尖在空中晃了晃,緊接著又收了回去。
康熙以為,以手為引,他會看到妙曼的身影,他在想等會兒是從了她還是從了她。
不曾想那隻手收了回去,緊接著是空靈慵懶的輕笑聲,他又聽見赤足踏在毛毯上,那像是踩在他心尖的感覺。
她可真會撩撥人,他心裡跟火燒一樣,想要跟著走進去,可方才說的話卻不能食言。
葉詩旜懶洋洋的泡著香湯,特彆舒服自在,熱水澡是最解乏解鬱的方式,不接受反駁。等她出水,綠猗和簌離趕緊上前伺候。
手中執著細棉布,動作輕柔的擦拭掉身上的水珠,她身段纖柔,白皙勝雪,是那種穿著衣服顯瘦,脫了顯肉的身材。
綠猗拿著淺粉的寢衣上前,披在她圓潤光潔的肩頭,遮住一室春光,她躬身一點一點係著帶子,鬆鬆垮垮的,一碰就掉。
“係緊些。”葉詩旜低聲開口,說的意味深長。看著綠猗不解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赤足走了出去。
康熙坐在窗前,正昂首望著窗外的月光,他麵上不動聲色,耳朵卻悄悄的聽著她所有的動靜,可惜對方乖巧的去睡覺,並沒有來他身邊。
“咳。”他清了清嗓子,慢慢踱步立在床榻前,側眸看著她,含情脈脈問:“洗完了?”
她將帕子搭在臉上,沒搭理他,康熙躊躇片刻,還是自己沐浴去了,心裡有些後悔,方才做什麼要違背心意的拒絕,
等他洗漱過出來,就見葉詩旜倚在床頭,漫不經心的撥弄著床帳上垂著的珠簾,見了他來,淺笑著道:“睡吧。”
說著便規規矩矩的躺好,閉上眼眸一副安睡模樣,可他心裡火燒火燎,哪裡睡得著,他躺在她身邊,大掌偷偷的去解係帶。
寢衣係帶向來是指頭一挑就開了,他篤定的笑意還未漾開,瞬間僵在原地,抿了抿唇瓣,他垮著臉,撐在她上方,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笑眯眯問:“可睡了?”
“睡著了朕要親你了。”他說了一聲,便俯下身子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輕輕的碰觸,像是羽毛掃過一樣輕輕的,帶著呼吸噴出的熱氣,癢癢的。
葉詩旜沒忍得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扭過臉,一本正經道:“睡覺,困了。”
康熙捏著她的臉頰,也跟著一本正經的回:“你且睡你的,朕忙活自己的。”
他可真無恥。她在心裡怒罵一句,便被溫軟的唇瓣堵住了唇,輕唔一聲,芙蓉帳便被放下,康熙沒耐心去解那係緊的係帶,索性一把扯斷了。
她嘴被堵著也不安生,聲調嬌裡嬌氣的哼:“哎呀~人家累了想困覺。”
康熙伸手攬住她,笑的一臉溫柔,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更深切的去糾纏,讓她不要說出他不愛聽的話。
他素來淡漠疏離的眼神染上幾分欲,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將室內蒸騰出熾熱的溫度。
待事後,葉詩旜懶洋洋的趴在床榻上,一臉饜足的誇讚:“萬歲爺越發進益了,真棒。”
得到誇讚,康熙擦了一把潮紅臉頰上的汗水,哼笑:“方才你還要睡覺。”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叫了水洗漱,便真的扛不住,直接睡了。
待第二日醒來,就見綠猗捧著銅盆上前伺候她洗漱,葉詩旜握住她的手,笑著叫她放下,這些活計該下頭宮女來就成,她過來是來享福的,不是來伺候人的。
綠猗抬眸看,就見她眼角眉梢都暈染著春情,那眼尾一抹微紅,像極了被揉碎的春日桃瓣,又嬌又嫩。
“成。”她一口應下,將銅盆轉給簌離,卻還是立在一旁,動作輕柔的給她洗手,一邊笑著叮囑,縱然現在得寵,也不要忘了早生孩子為妙。
“隻要膝下有靠,到時候萬歲爺變心,你也不愁,這俗話說得好,他不對你好,還能不對他孩子好,但凡跟著憐惜一二,便比你得寵過的還舒坦。”
“再說了,宮中女子無產出,這日子艱難,養大個孩子,不拘是公主還是阿哥都是極好的。”
葉詩旜應了一聲,起身去吃早膳,道理她都懂,但現在懷孕確實不是時機,寵愛不穩,現下康熙獨寵,她覺得挺好。
是日,葉詩旜見是陰天,便收拾收拾提著籃子去禦花園禍禍花朵,她想著摘一些回來做乾花束。
等到的時候,就見幾個妃嬪正聚在一起逗弄蜻蜓玩,俗話說蜻蜓低飛,不風即雨。幾人倒玩的開懷,見了她來,趕緊上前行禮問安。
小答應不怕人,湊的近近的看著她,一邊好奇問道:“您過來是做什麼的呀,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她瞧著還未長成,約莫隻有十三四的樣子,尚有些嬰兒肥,小臉圓圓一派嬌憨。
葉詩旜舉了舉手中的籃子,笑著說自己要去摘花,小答應登時一收團扇湊上來,笑著要跟她一起去,還跟自己的小夥伴揮了揮手。
帶著她去倒也無妨,小家夥活潑好動,比貓崽子可好玩多了。
各色花朵,認識的不認識的,她都摘了一通,正摘著,就見小答應哭著跑過來,可憐巴巴道:“嬪妾想要幫您摘花,被這奴才瞧見了,質問嬪妾的時候,就直說了是幫您摘的,可是他不信,說嬪妾一個末等小答應如何能攀得上您這樣的貴人。”
小答應看向她的眼神滿是信任,又氣又急之下,聲音都帶著些哽咽,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您跟他說,嬪妾確實跟您熟。”
葉詩旜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太監,瞧著年歲也不大,唇紅齒白的,模樣秀氣的緊,他一直跪著沒說話,等小答應說完了,這才有條不紊的為自己辯解。
“回貴人小主兒的話,小答應所言並不屬實,她為您摘花,奴才自然無話可說,可她不該踩著幼苗摘。”
這話一出,小答應的麵色大變,她肉嘟嘟的小臉閃現過一抹陰狠,轉瞬又變得嬌憨起來,可憐巴巴道:“貴人信嬪妾,還是信他。”
都是一麵之詞,又都不熟悉,她甚至在想,這兩人是不是特意仙人跳,先是這樣鬨了矛盾,等她承認她認識小答應之後,往後就可以借著她的名頭生事了。
她伸手,搭著魏珠的胳膊,施施然的往前走,等走到小答應摘花的地方,看著地上被踩踏的一塌糊塗的幼苗,不禁勾唇一笑,側眸望向小答應,挑眉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見她往這邊走,小答應的神色就有些不對,等她看到那些折斷的幼苗,小答應的腿一軟,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委屈巴巴的開口:“嬪妾不小心才踩上的,誰知道這奴才便拿著雞毛當令箭,上綱上線的。”
葉詩旜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叫魏珠把小太監扶起來,溫聲問著,他今年多大了,何時進的宮,在此處當差多久了。
小太監一五一十的回,他今年十八了,入宮已經有十來個年頭,一直在禦花園做花木太監。
葉詩旜見他口齒伶俐,便起了愛才之心,笑眯眯的問:“你可願去我那當差?”
若是愛清閒,在禦花園中自然好,但若是想上進,能在寵妃跟前,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好。
小太監眼前一亮,有些猶豫的看著她,他這樣的卑微低賤之身,哪裡能在這般貌美溫柔的寵妃跟前伺候,可看著她晶燦的雙眸,小太監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她剛才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就定了他的罪,願意查探緣由,就讓他覺得很是喜悅,能夠伺候這樣的主子,想必心情也是很愉悅的。
他這麼想著,重新磕了頭,這才跟著她一道走。
方才的時候沒注意,這會兒才來看,葉詩旜發現他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跪著的時候隻能看到秀氣的臉,但站起來卻顯得格外高大。
仔細一想好像也是,宮中的太監受了宮刑,便格外的長壽和身形高大。
帶著人回乾清宮,她先是叫人去梁九功那報備,叮囑他幫忙安排一下,給這孩子一個正式的名分。
而禦花園中的小答應,她想了想,還是罰了她抄宮規一遍,小小年紀就想把她當槍使,也要看有沒有這個能耐。
而這件事,轉臉的功夫,就傳遍了後宮。
敏貴人在禦花園撿了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太監,又罰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抄寫宮規,一時間說她愛色的也有,說她張揚跋扈的也有。
可最終豔羨的更多,後宮裡頭的女人,不是你足夠張揚跋扈,就有人會吃你這一套的,還是要有足夠的底氣。
而這底氣,最大程度來自皇帝,其次是母家。
敏貴人雖然是宮女包衣旗出身,但她母家是正三品參領,這樣的家世已經不錯了,而皇帝的寵愛,她更是不缺,萬歲爺隻差昭告天下,說敏貴人甚得朕心了。
這樣的妃嬪,大家除了哄著讓著慣著豔羨著,根本無計可施。
簌離聽的很是生氣,她卻覺得無所謂,這一次的流言,和上一次說她和柏太醫的事兒相比,真正跟隔靴搔癢一樣,她都懶得理會。
這麼想著,她又冷聲道:“宮裡頭向來是好了傷疤而忘了疼,那幾個宮人還在慎刑司受罪沒出來,這嘴也不管著點。”
她心情很好,一點都沒受影響,挑了大朵的花湊成花束,用麻繩綁了,倒掛在床帳上,即能賞花又能陰乾。
撿了小小的花朵夾在書中,做成標本樣的乾花。
她駐足打量,覺得很是滿意,越看越喜歡。
等收拾妥當後,她就去承乾宮請安了,今天沒有皇上這個大旗,也不知道皇貴妃會不會摁死她。
等到的時候,意外的有三四個妃嬪也在,分彆是身懷六甲的鈕鈷祿貴妃、安嬪李氏、端嬪董氏,和尚未顯懷的萬琉哈氏。
一行人正坐著吃茶,見她來了,互相見禮過,這才又重新按著位份坐了,葉詩旜安靜的坐著,聽著眾人閒聊。
“你如今也六個多月了,這肚子圓圓,看著像是個公主,到時候一兒一女湊成個好字,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皇貴妃笑的溫柔,在人前的時候,她總是賢良淑德刻在骨子裡一樣。
鈕鈷祿貴妃聞言,隔著薄薄的錦衣撫摸自己的肚腹,感受著那穩定的胎動,神色間滿是即將做母親的溫柔:“隻要能平安生下來,就是臣妾的福氣。”
她已然是貴妃,也不圖什麼了,就想著能好好的養孩子,含飴弄孫,就挺好的。
說著安嬪挑了挑眉,看向坐在末尾的萬琉哈氏,笑眯眯道:“你近來可還會吐?吃的可香?睡的可好?”
聽見高位妃嬪詢問,萬琉哈氏躬身行禮,這才低聲回:“沒什麼感覺,若不是太醫篤定嬪妾有喜,嬪妾還當是小日子不準了,誰知道呢。”
這話說的,端嬪豔羨的目光遮都遮不住,她曾經也有孕過,還來不及有感覺,便永遠的失去了那個孩子,期間久了,恍然間竟分不清這是她的臆想,還是真實存在。
眾人都看向敏貴人,她是現在宮中的宮人,打從她橫空出世,萬歲爺的眼裡便再容不下旁人,雖然都知道花無百日紅,可看著她受寵,心裡還是有點酸。
“敏貴人素來得盛寵,半夜也要召集工匠,為她打製秋千,清宮十餘載,從未有過如此榮寵。”皇貴妃精致漂亮的護甲上還黏貼些敏貴人送的蝶貝蝴蝶結,看著精致可愛。
這話招人嫉恨,我沒有你也沒有,那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我們都沒有,獨獨你有,不患寡而患不均,誰心裡能好受。
皇貴妃心裡終究是梗了一口氣,不吐不快,她笑眯眯的看著她,一臉溫柔。
“是呀,嬪妾不過隨口一提罷了,萬歲爺非得連夜裝好,說不能叫嬪妾帶著遺憾入睡,那樣睡的不踏實,不舒爽。”葉詩旜抬手假裝彆著鬢邊碎發,笑的溫柔可愛:“嬪妾不得不從了。”
幾人聽罷神色各異,皇貴妃倒是氣的夠嗆,眾人見主仆反目,心裡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想了多少個計策。
端嬪見氣氛凝滯,趕緊上前來打圓場,“她年歲小,孩子氣嫩嫩的一團,漫說萬歲爺了,便是臣妾也想多寵著。”
敏貴人正得寵,眾人都不願意得罪,三言兩語的為她說情,葉詩旜順著台階就下了,她笑的端莊大氣:“到底是嬪妾年少輕狂了。”
說著上前盈盈下拜,跟皇貴妃賠罪,態度特彆恭謹,完全不見方才的張狂樣。
皇貴妃原本心裡就梗了一口氣,聞言更是氣的跟什麼似的,可為了賢良淑德的名聲。她不得不咽下,揭過這一遭。
等散會了,端嬪和她一道往外走,小聲道:“你何苦得罪她?”知道她是為了綠猗張目,就像當初為她張目一樣,可尊卑有序,少不得位卑的要暗暗忍了。
葉詩旜拍了拍她的手,正要揚長而去,就見胤禛邁著小碎步,噠噠噠的走過來,好似眨眼不見,當初那個小臉肉嘟嘟的小正太,便長成了身量清瘦頎長的半大少年。
“我送你回去。”他低聲道,稚嫩的童音滿是沉穩。
葉詩旜應下,看著他麵色蠟黃,便溫聲道:“照看你皇貴額娘的時候,也得仔細些自己的身子才是,好吃好睡才能長的壯壯的。”
胤禛在皇子裡頭並不出挑,論文比不過太子、三阿哥,論武更是墊底,彆說跟大阿哥胤禔比,就是太子、老三也比不過。
“是。”他應了一聲,便不吭氣了,兩人間一片靜默,半晌才聽他幽幽的聲音響起:“皇貴額娘不喜歡我,德額娘視我為累贅。”
他抬起小臉,微紅的眼眶在晨光中閃過短暫的水意,接著是他壓抑克製的聲音響起。
“敏貴人,我是不是沒人要的小孩。”
他的聲音又細又弱,風一吹就散了,她垂眸看他,就見小孩垂著頭,遮住了所有的思緒。
葉詩旜心軟了,抬手揉了揉他光禿禿的小腦袋,從荷包裡掏出一把琥珀色的鬆子糖,笑道:“你已經長大了。”
胤禛握著那些硬硬的糖果,等敏貴人走了,才剝開一個放入口中,鬆子糖的甜香味在口中彌漫,他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慘然的笑容。
沒人要的小孩,是要長大的。
而葉詩旜回乾清宮後,想著今天逃過一劫,不禁滿足的鬆了口氣,隨著日上中天,慢慢的燥熱起來,她有點貪涼,還想吃巧克力雪糕,卻被簌離攔了。
最後折中做了巧克力點心,也挺好吃的,她提著去尋康熙,就見他正在處理政務,便將糕點往桌上一放,這才起身離開。
康熙手中執著朱筆,看著她噠噠噠的跑過來,又一陣風似的噠噠噠跑遠了,他目光轉向桌上的巧克力小方,他用叉子叉了一口吃,醇香濃鬱的巧克力味道在口腔中迸發,點心入口即化,口感絲滑細膩。
連連吃了好幾塊,又喝了杯茶,這才接著處理政務,而出去的葉詩旜閒的無事,這天實在太熱了,後妃若是玩些後宮陰司,都不願意挑的時間。
她在玩水,這時候的盆子也有意思,明明是洗手的物件,裡頭卻裝了許多小動物玩具,撥弄著還會走會跳,跟真鴨子一樣泅水玩。
“近來怎麼不見納蘭侍衛?”她突然坐起來,滿臉詫異的問。簌離正在做針線,聞言歎了口氣:“前些日子沒了,說是抱病和好友飲酒,一醉一詠三歎,這位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