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找他敘舊直接去就是,為何一定要住過去,”陳儘安不解,“是我招待不周嗎?”
“沒有不周,你……挺好的。”沈隨風揚唇。
陳儘安:“那為何要走。”
說著話,他就去搶沈隨風的行李。
沈隨風趕緊避開:“誒……你彆亂拉,我要去崔太醫家。”
“去什麼去,如今京都看著平和,其實暗流湧動,你留在我這兒最安全。”陳儘安還要搶。
沈隨風:“小心你傷口……你彆搶了,我去崔太醫那兒也一樣安全,再說你們朝廷暗流湧動關老百姓什麼事,隻要彆打仗,對我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放手放手!”
沈隨風雖還算靈活,但跟一身蠻力的大將軍還是比不了,眼看著包袱要被他拽走了,沈隨風終於急了:“我就是不想住你這裡了!”
陳儘安停下:“為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我為什麼?”沈隨風氣笑了,“我心胸狹窄,看不得你跟
殿下甜甜蜜蜜行嗎?”
陳儘安愣了愣,手上力道突然一鬆。
沈隨風趕緊將包袱搶了回來,睨了他一眼道:“你這幾次偷摸跑出去,都是因為她吧,是不是還覺得挺有情1趣?我搬出去,眼不見為淨,心裡還舒服點。”
“……你還沒放下殿下?”陳儘安漸漸蹙眉。
沈隨風笑了一聲:“你問問殿下過去那些男人,有哪個是放下了。”
陳儘安靜默許久,道:“既然沒放下,為何不留下?”
沈隨風一頓,神情漸漸微妙:“你不醋?”
“我隻想讓殿下高興。”陳儘安平靜回答。
沈隨風無言許久,終於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當初看見你時,我就知道最後留在殿下身邊的一定是你,真的……”
他苦澀一笑,“可惜你有容人之量,我卻沒有,搬出去反而心安。”
陳儘安看出他去意義絕,最終還是點頭了:“好。”
沈隨風輕呼一口氣,笑道:“你替我轉告殿下,我就在崔太醫家等著她,以後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就儘管來找我。”
“好。”
“還有我給她拿的那些藥,她一定要按時吃,如今還年輕,許多病症都不顯,真要是上了年紀再調養,可就來不及了。”沈隨風叮囑。
陳儘安:“你為何不自己告訴她。”
“你先同她說,”沈隨風揚唇,“等她來找我時,我再跟她說,多說幾遍,她總能記在心裡。”
“好。”
馬車已經來了,沈隨風看了陳儘安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便先一步離開了。陳儘安目送他上馬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扭頭朝著反方向去了。
他到長公主府時,夜已經深了,阿葉將藥熱了一遍又一遍,看見他趕緊迎上去:“殿下的藥得飯後喝,你先勸她將晚膳用了。”
陳儘安答應一聲,低著頭進屋去了,屋裡燈燭明亮,馮樂真隨意倚著柱子坐在地上,垂著雙眸不知在想什麼。
聽到腳步聲,她捏了捏眉心:“都說了本宮不餓……”
“殿下。”
馮樂真聽到陳儘安的聲音,頓了頓後抬起頭來,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你怎麼來了,又是阿葉那丫頭叫你過來的?”
陳儘安到她跟前蹲下,這才瞧見她的手邊的地上放著一塊明黃的東西。自從頂替了楊閱山的身份,這樣的東西他也見過不少,隻是瞧著製式與他看到的不太一樣。
見馮樂真沒有反對,他將東西拿起來,看清上麵的內容後愣了愣。
“殿下,這是……”他一開口,聲音難掩震驚。
馮樂真閉了閉眼睛,抬眸看向他:“我要進宮,去見馮稷。”
“好。”陳儘安點頭。
馮樂真一頓:“你不勸我?”
“剛才有人勸殿下了?”陳儘安反問。
馮樂真沉默一瞬:“阿葉、婉婉、範公公都勸了,說宮門已經關了,深
夜開啟不合規矩(),為免落人口舌最好是彆去。
她是被勸了多少次?()_[((),才能說得這樣流暢?陳儘安眼底泛起笑意:“殿下想去就去,天塌下來有卑職頂著。”
馮樂真抿了抿唇,神色緩和了些。
“但是殿下,去之前能不能先用膳?”陳儘安小心地問。
馮樂真靜默片刻,點頭答應:“好。”
陳儘安終於長舒一口氣,當即去門口讓阿葉傳膳。阿葉一早就準備好了,聞言趕緊將飯菜端到屋裡,結果一進門看到馮樂真還在地上坐著,剛要去請她起來,陳儘安便無聲搖了搖頭。
阿葉擔憂地看了馮樂真一眼,到底是轉身離開了。
陳儘安端著碗,將各式的菜都夾了些,然後重新回到馮樂真身邊,學著她坐到了地上。
“殿下,卑職喂你。”他認真道。
馮樂真看他一眼,不語,卻在飯菜送到唇邊時沒有拒絕。
一口菜一口飯,陳儘安手裡的碗很快就空了,正當他要再去盛一些時,馮樂真歎了聲氣:“已經飽了。”
陳儘安聞言立刻放下碗筷:“那殿下去更衣,卑職去準備馬車,我們這就去宮裡。”
馮樂真靜靜看著他的眉眼,許久才輕笑一聲:“算了,明天再去吧。”
陳儘安心下鬆了口氣,麵上卻半分不顯。
“那卑職扶您起來?”他又問。
馮樂真答應一聲,將手遞給他,陳儘安笑了笑,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又去端了藥給她。
“都喝好久了。”馮樂真眉頭輕蹙,卻也沒有拒絕。
其實不難喝的,沈隨風也不知在藥裡加了什麼,味道甜甜的,沒有半點苦澀。
陳儘安看著她將藥一飲而儘,想起沈隨風的叮囑,又道:“沈先生說了,殿下就是要趁年輕的時候調養,方能長命百歲。”
“已經調養許久了,”馮樂真歎氣,“喝得本宮近來是麵色紅潤胃口大開,連前幾日的月信都比從前多了不少。”
陳儘安揚唇:“可見是有用的,殿下更要多喝了。”
馮樂真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任務已經完成,陳儘安將她送回寢房,說了句今夜卑職在門外值守便要出去,卻被馮樂真拽住了衣角。
“傷勢恢複得如何了?”她問。
陳儘安:“已經有五六成了。”
“衣裳脫了。”習慣了他報喜不報憂,馮樂真非要親自看到才放心。
陳儘安頓了頓,老老實實開始脫衣裳。
已經深秋,雖然屋裡的燈燭驅散了些許冷意,但衣裳一件一件褪去,身子暴露在空氣裡,他還是被激得顫了一下。
燭光下,馮樂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當看到一塊塊斑駁的痕跡時,不由得蹙緊了眉頭:“怎麼還未好全。”
“沈先生說了,卑職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被燙壞了,所以要像蛇一樣慢慢褪下一層,等褪完就好了。”陳儘安局促地想遮住身上那些醜陋的痕跡,
() 可惜隻有一雙手,而那些痕跡全身都是。
馮樂真沒有說話,伸手想去摸他還沒褪皮的黑沉沉的皮膚,陳儘安卻下意識後退一步。
“殿下彆碰,臟。”他艱難開口。
馮樂真抬眸看他一眼,突然俯身在那些痕跡上親了親。
無端帶起些許情潮。
陳儘安的身體倏然繃緊,小腹上的線條愈發淩厲漂亮,馮樂真無聲笑笑,又很快一聲歎息。
“且養著吧,總能養好的。”她說。
陳儘安答應一聲,撈起衣裳快速往身上套。
馮樂真看著他穿好裡衣,又要去拿彆的衣裳時,她突然說了句:“我今晚心情不好,你留下陪我。”
陳儘安彎腰撿衣裳的動作一停,怔怔抬起頭來。
“哦……好,卑職遵命。”他趕緊站起身,手裡還撈著一件黑黢黢的外袍。
寢房的燈隻亮了不到半個時辰便熄了,緊閉的門窗沒有再打開的意思。阿葉在門口默默守了一會兒,總算鬆了口氣,跑去找範公公了。
範公公都打算歇下了,突然跑過來一個小丫頭敲門,他趕緊穿好衣裳去開門:“大半夜的不睡覺,怎麼又跑來了?”
“公公,您是怎麼知道陳儘安一定能讓殿下聽話的?”阿葉眼睛發亮,好奇詢問,“真要論起來,了解殿下和先帝那些事的傅大人、從醫者角度勸說的沈先生,哪一個都比笨口拙舌的陳儘安好吧,可您為何不讓我去找他們兩個,偏偏要叫陳儘安過來?”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陳儘安比他們更合適唄。”範公公已經困了,說了兩句就要轟人。
阿葉卻不肯走,堅持要他說明原因。
範公公無奈,隻好仔細解釋:“傅大人和沈先生也挺好的,甚至是遠在雲明的祁世子,又或是那個叫聞歌的,也都是不錯的人,但在與先帝有關的事上,隻有陳儘安能安慰到殿下。”
“為何?”阿葉不解。
範公公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想了半天才說:“大概是因為,傅大人有大仇要報,沈先生心懷天下百姓又更看重自由,祁世子就不必說了,爹娘為他傾儘所有,他自不能相負,就連聞歌,一個一無所有的刺客,也可以為了自己堅守的原則放棄殿下,就像當年的先帝,真心疼愛殿下,將殿下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卻從未將她視作第一選擇。如今殿下正傷心,你叫他們來安慰殿下,殿下隻會愈發難過。”
“但陳儘安不同,他看重殿下,也隻看重殿下,以殿下之喜悲為喜悲,以殿下之好惡為好惡,從不例外,從無更改,他來了,等於提醒殿下,縱然全天下的人不選她,他也會選她,”範公公說著,突然笑了一聲,“若老奴猜得沒錯,昔日的傅大人,於殿下眼中也是這般,可惜……”
可惜一步錯,便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