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暑假,溫辭因為考研留在學校複習,隻在八月末回安城待了一周左右的時間。
考研是一早定下來的事,但個室友對於她繼續留在滬市的打算很意外,這年裡感情經曆最豐富的王沐沐最先說道:“七年的聚少離多,你知道這對感情來說是多大的挑戰嗎?”
她之前談了個其他區學校的男朋友,一周見四麵都不夠,恨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
後來分手也是因為男生大四實習了,兩人的話題驟然減少。
他不懂她在學校裡的難過,她也不理解他在工作上的苦悶,每次都會大吵一架,感情越吵越少。
她們問溫辭不擔心嗎?
溫辭一時有些答不上來,她從未想過距離會成為她跟衛泯之間的問題,後來回安城,還跟衛泯聊了這件事。
“你不覺得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遠比我們見不到麵的時間要少很多嗎?”她掰著手指算:“好像加起來都沒有一整年。”
“有那麼少嗎?”衛泯推開手邊的鼠標和鍵盤,把人撈到懷裡坐著,“你是在擔心什麼?”
“我不是擔心,隻是想到我們的熱戀期就這樣過去了,有些吃虧。”
“過去了嗎?”衛泯捏著她的手,低頭在手背上親了一下:“我怎麼覺得我一直在熱戀呢。”
溫辭笑了出來,捧著他的臉揉了揉:“你現在怎麼這麼會說話,是不是瞞著我偷看什麼寫給女孩子的八百句情話書了。”
“我還用看這種書?”衛泯捉著她的手按在心臟的位置:“我是認真的,雖然現在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可我們不是還有很長的以後嗎?”
掌心下心臟跳動的頻率異常清晰。
就好像她隻要再用點力,就能穿破那層薄薄的皮膚,觸摸到他那顆滾燙炙熱的心。
溫辭指尖輕顫,直勾勾看著他,漸漸地,好似自己的心跳聲也和他在同一個頻率上。
她不再胡思亂想,反倒開始胡攪蠻纏:“那萬一我要是在滬市遇見了更好的人,你怎麼辦?”
衛泯的聲音有些輕:“我不會攔著你去奔赴更好的人。”
他說得自然,像是很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也預想過這種可能,溫辭沒想到兩個人都經曆了那麼多,他還會有這種念頭,頓時好心情都沒了,掐著他的脖子威脅道:“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
衛泯仰著頭一邊咳一邊笑:“騙你的。”
他勾住她手腕上的紅繩:“你甩不掉我了,你要是對我始亂終棄,我就——”
“就怎麼樣?”
“去把你綁回來,再找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一輩子困著你。”衛泯說:“我這輩子就纏上你了。”
“這還差不多。”溫辭靠在他懷裡,腦袋在他頸側拱了拱:“其實我也是騙你的。”
“什麼?”
“不會再有了。”她閉著眼,聽著他的心跳聲,低語道:“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好巧啊。”衛泯下巴蹭著她的腦袋說:“我也是。”
溫辭說:“難怪我們天生一對。”
他應和:“是哦。”
兩人相視一笑。
即使當下還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可他們依舊對有彼此相伴的以後充滿了期待。
開學後,溫辭全身心忙著備考,柳蕙知道她壓力大,國慶放假跟溫遠之特意開車到滬市去看她。
一家人去臨近的水鄉城鎮玩了兩天,晚上溫辭在酒店給衛泯打電話,被柳蕙無意間聽見了。
溫辭隨便跟衛泯說了兩句便把電話掛了,柳蕙看了她一眼,問:“是你讓他沒事到家裡來的?”
溫辭當即否認:“沒有,我一開始都不知道,還是爸爸有一次跟我提了我才知道的。”
柳蕙聽了也沒說什麼,溫辭現在有點猜不透她的心思,後來等他們回去,她還問衛泯有沒有再去家裡。
衛泯說:“這幾天還沒去,我以為他們會在滬市多陪你幾天,等過了假我再去。”
“那你去了之後跟我說一聲。”
“怎麼了?”衛泯當時還在外麵跟客戶吃飯,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忙說:“我等會送完客戶就過去看看。”
“不用,沒什麼事,我就是那麼一說。”溫辭說:“你先忙你的,我也去複習了。”
“好。”
掛了電話,衛泯在那站著散了散酒味,心裡總覺得是有什麼事,等吃完送走客戶直接去了溫家。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點多了,小區門口的保安雖然眼熟他但按照規定每次都要讓他登記一下。
可那天保安卻沒讓他登記,還說以後都不用登記了,是溫老師特意跟他們交代的。
衛泯擔憂的情緒散了些,摸出煙盒給保安遞了根煙:“謝謝,溫老師今天在家嗎?”
“應該在,我一直沒見他車出去呢。”
衛泯又跟保安隨便聊了兩句才進的小區,可到了樓上,他敲門卻沒人應,等了十幾分鐘也沒見有人來開門。
他心裡覺得奇怪,但好在之前有留過溫遠之的號碼,站在門口撥通了他的手機。
隔著一層木門,隱約還能聽見屋裡響起的手機鈴聲。
衛泯一邊撥電話一邊敲門:“叔叔你在家嗎?”
屋裡還是沒人應。
衛泯先下了樓,去了保安室又問了一遍,確定溫遠之沒有出門後,他心裡莫名有些發慌,也沒敢耽擱,又給柳蕙打了通電話。
可柳蕙一直沒接,他怕溫遠之一個人在家裡出了什麼事,便跟保安說:“能麻煩您跟我上樓一趟嗎?”
“沒問題。”保安看他神色緊張,還順手帶了開鎖的工具。
到了樓上,衛泯又打了一遍溫遠之的手機和家裡的電話,都隻聽見鈴聲響,不見有人應。
他不停拍著門板,那聲響就算是睡覺的人也能聽見,可屋裡一直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恰好這時候柳蕙回了電話過來,衛泯一跟她說完這邊的情況,她立馬道:“電話彆掛,讓保安快開門。”
衛泯衝保安說:“開吧。”
“好嘞好嘞!”
保安也是利索的人,下五除二開了門,衛泯一進屋裡就聽見浴室裡傳來的水聲,他忙跑了過去。
溫遠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地上是一灘積水,飄著淡淡的紅色。
“叔叔!”衛泯想起來電話還沒掛,忙道:“阿姨,叔叔摔倒了,應該哪裡有出血,現在已經昏迷了!”
“我馬上讓醫院派救護車過來。”柳蕙冷靜道:“衛泯,你先聽我說,檢查一下他的脈搏,如果心跳停了,你先做心肺複蘇。家裡客廳的茶幾底下有一個緊急醫用箱,如果心跳恢複後出血很嚴重,你先幫他簡單做一下止血。記住,原地去處理就行,千萬不用隨便搬動他的身體。”
“好,我知道了。”衛泯把手機放到一旁,按照柳蕙的遠程指示一步一步去做。
保安也趕忙出去叫人。
很快,住在同小區裡的其他醫生先救護車一步趕了過來,對溫遠之做了更進一步的檢查和處理。
衛泯拿起手機,整個人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他靠著一旁的櫃子,垂頭說:“阿姨,有醫生過來了,你放心,叔叔他不會有事的。”
“好。”聽筒裡安靜了許久柳蕙才又開口,但聲音已經沒了先前的鎮定和冷靜,帶著幾分哽咽:“謝謝。”
衛泯說沒事,又安慰了幾句,直到救護車到了才掛掉電話。
他跟著救護車一起去了醫院,溫遠之直接被送進了急救室,一直到天黑才轉入留觀病房。
留觀病房需要二十四小時陪護,柳蕙當晚還有一台手術沒辦法臨時換人,最後是衛泯留了下來。
柳蕙看著他欲言又止。
衛泯寬慰道:“您彆多有負擔,我也不會拿這事跟您邀功,就當我是雇來的護工就成。”
“阿姨沒有這個意思。”柳蕙無奈歎氣:“算了,今晚就辛苦你了,等下了手術我再過來看看。”
衛泯點點頭,目送她走了出去,又轉眼看像躺在病床上的溫遠之,他的傷在額頭靠近右邊太陽穴的那一側。
大約是摔倒的時候磕到了洗手池的台麵,腦震蕩加失血過多,情況算不上特彆嚴重,但也不是很樂觀。
病房裡還有另外一床病人,家屬坐在一旁暗自流淚,衛泯摸遍了全身也沒找到一張紙巾。
正要出去的時候見對方自個從口袋裡掏出一小卷餐巾紙,他又坐了回去,視線落到床頭的心電儀上,盯著發了會愣。
直到擱在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衛泯才回過神。
見是溫辭打來的電話,他起身進了衛生間,關門時特意留了道縫隙,剛好可以看見溫遠之的病床。
溫辭也是打不通父母的電話覺得奇怪才給衛泯打的電話,衛泯聽了之後說:“可能都在忙,你彆太擔心了,都是大人了難道還能出什麼事嗎?”
“就是那麼大人了突然聯係不上了才讓人擔心。”溫辭歎了聲氣:“不知道怎麼了,我這一下午都心神不寧的。”
衛泯看了眼門外說:“你是不是壓力太大了?”
“也有這個可能,本來還想跟我爸聊聊,他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半天都不接電話。”
“估計是睡覺了,你看現在都幾點了。”衛泯說:“我明天過去看看,你不要太擔心了。”
“嗯,你忙完了?”
衛泯本來還想陪她多聊會,又怕聊太久被她聽出什麼,隻好說還沒,溫辭也沒在意和多想,還叮囑他早點休息
掛了電話,衛泯又回到病床邊坐著。
柳蕙到淩晨才出手術室,過來時想起來件事,低聲說:“小辭給你打電話了嗎?”
衛泯點了點頭:“不過我沒跟她說叔叔的事。”
“沒說是對的,她還有兩個多月就要考試了,就彆讓她跟著瞎擔心了。”柳蕙說完,忍不住又歎了聲氣。
兒女不在身旁,父母永遠都是報喜不報憂,總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說了也隻是平添擔心。
衛泯知道柳蕙的苦心,也順著她的意思瞞了下來,溫遠之沒出院那陣,都是他在醫院幫忙照料。
每次溫辭問起,衛泯也都是說挺好的,完了又跟溫遠之開玩笑道:“這要是後邊被發現了,叔叔你可千萬要幫我說話啊。”
溫遠之樂嗬嗬笑:“一定一定。”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衛泯一連半個月照顧下來一句怨言也沒有,柳蕙請的護工都沒他細心。
起初護工不知道,見他喊溫遠之叔叔還以為是侄子,某天閒聊還誇了他一句,說沒見過侄子能做到這份上的。
溫遠之擺手道:“那可不是侄子。”
護工“啊”了聲,一時分不清了。
衛泯在一旁倒水分藥,麵上看著沒什麼,可心裡卻是很緊張,幾次都拿錯了藥。
溫遠之拍了拍桌子:“你這是打算讓我一次吃天的藥量啊?”
衛泯低頭一看,險些鬨了個臉紅,轉瞬又聽到溫遠之說:“我侄子是前兩天來看我的那個,這是我女兒的男朋友,我未來女婿。”
他猛地抬起頭,看著溫遠之沒說話。
溫遠之也看著他:“怎麼我說得不對啊?”
衛泯眼眶一熱,搖著頭,話都說不出來。
“你這孩子,我就說你分個藥分得不對,怎麼還要哭了。”溫遠之將他多分的藥放回藥瓶裡,笑著說:“再放回去就是了。”
他含混“嗯”了聲,藏住了聲音裡的哽咽,怕眼眶紅得太厲害,側頭望向了窗外。
窗外雲開霧散,陽光耀眼璀璨。
是個難得的晴天。
……
溫遠之十一月才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