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8 章 第二十三章(2 / 2)

沒有了成道者的愛寵,神使一個接一個地陷入沉睡,不再繁殖,逐漸枯萎。雖然可以肆意“穿戴”智慧生物,但強大到足以跨越混沌海波濤建立通道和通訊的蜃族極其稀少,大家都是通/過神使周轉,更何況神使乃是蜃族人的故鄉,他們隻有在保留了遠古環境的神使之中,才能從思想裡孕育出新生命……毫無疑問,這是毀滅性的打擊。

“覺/悟者正是在那時出現的。”老者告訴李/明夜,“我族送給祂一個尚有活力的神使,供祂參詳研究,祂找出了使神使維持活力的方法。‘這是一個世界,既然如此,你們就用‘世界’來喂飽它。’祂是這樣說的。祂贈給我族自己的眼睛,照亮我們通往不同世界的道路,又教授我們用神使製/造‘心靈之石’——那是盛裝‘世界’的容器,同時也是舊‘世界’的一個小投影。我們必須去往不同的世界,引導那些世界中的智慧生靈,令他們繁衍壯/大、繁榮昌盛。我們要帶去心靈之石,令他們信/仰我們,令他們的思/潮足夠龐大和虔誠,直到裝滿‘心靈之石’為止。在這一切完成之後,‘心靈之石’才有足夠的能量帶我們回家,至於剩下的能量,則能夠讓神使煥發活力。”

“舊世界的小投影……”李/明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就是被這個宇宙裡冒險家稱為‘亞特蘭蒂斯’的地方嗎?我去過其中一座島。”她還以為被稱為“心靈之石”的法寶不會有多大呢……

“很遺憾,因為昔日的一些事情,你如今見到的隻是它的屍體……甚至隻是屍體的一部分。”老者歎了口氣,神情中流露/出恨意,冷電般雪亮,一閃即逝。他的語氣不由激動起來:“當我將它帶來時,它隻是一枚小小的種子。凡人將受/精卵養育成/人才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足足花了400多年,才令它長到大/陸般龐大。它本可以成為一顆恒星,甚至一個世界!它——”他不易察覺地微微一頓,“可它再也不會長了,再也不會……它的核心已經被摧毀了。”

李/明夜想起廣/場上空置的虛無之處。“那你豈不是回不去了?”

“是這樣。”老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個世界是何其的浩瀚?凡人窮儘一生甚至無數代人恐怕都探索不完。然而再龐大的囚籠,也一樣是囚籠。“每一天過去,思念都像酷/刑般折磨著我……好在我用不著繼續忍受太久。”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壽命將儘,快要死了。”

超過1300年,甚至更長……李/明夜稍微算了算,眼眸微微一閃。她開口問道,“假如你還有流落在外的同/胞,或許我可以為你找到他,你們說不定能想出回到故鄉的方法。哪怕不行,有同/胞陪在身邊,也是一個慰藉。”

老者搖了搖頭:“這個世界裡一直都隻有我。”

“我聽說亞特蘭蒂斯毀滅時,有不少‘天人’都死去了?”

“所以現在的我並不完整。”老者說道,“你不過是個半神,可能無法/理解,但……”他思索了一下,“你應該見過肢/體殘缺的凡人吧?那些死去的‘天人’,弱的像我的頭發,強的如我的肢/體。他們死了,我的一部分也隨之死去,但我仍然活著。”他苦笑了一下,“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高階法相,李/明夜迅速做出判斷。很顯然,那數之不儘的蒼白巨人之於老者,都不過是分/身工具,完全由他調遣,聽他指揮,如同手腳馴服於頭腦,或阿爾法貝塔之於李/明夜本人。這就是精神係高階法相的強橫,一人就足以化身一國……如果有足夠的物質載體,塞滿一顆行星都不是沒可能。

“我很遺憾。”李/明夜讓自己的神情呈現出最真摯的同情,“我有什麼能為你做的?”

“帶我回家。”老者立即說道,“神使的時空坐標永遠處於‘當前’,因此並不固定,‘心靈之石’已經被徹底摧毀,我也無法獲知之前和當前的時空坐標,但是——”

“我做不到這個。”李/明夜斷然拒絕。每個時空通行法術的坐標參照與判定標準都不一樣,需得找出恒定標準值才能“翻譯”,而這需要大量魔法文本與法術模型才能做到對比參照,即使不考慮信息源問題,這也是巨大的工作量,應下這事兒她這次曆練就乾不了彆的了。除此之外,那可是一個隨隨便便就能派出高階法相搞萬界殖民的勢力!那是真正的遠古異族,成道者子嗣,他們的地盤清愚想去當然可以隨便去,但那可是他/媽/的聖主之下第一人,張天然李神秀恐怕都沒這個膽子,更何況是她李/明夜了。“我們跟你們不太一樣,我來到這個世界,跟我的功/法和法寶都沒有任何關係,不過是仗著機緣之巧和工器之利罷了。我對空間魔法素有研究,但我的研究也才摸/到這個龐大領域的門檻而已,你若要我帶你去亞特蘭蒂斯,那我們馬上就能成行,但你若是要我帶你離開這個宇宙……”她攤攤手,“我確實做不到這個。”

——李/明夜的話確實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她接/觸過彩虹橋碎片和扶木這種大道至理般的規則造化之物,自身又極度好學,苦心鑽研,是絕無可能將彩虹橋之術修/習到如今的境地的。要知道她的位格不過是天人合一罷了!實際上,物質空間法/理乃是世間最基礎的規則之一,其構成嚴密至極,深奧莫測,艱難晦澀,修持空間魔法的半神若是能夠在同一宇宙、甚至是同一行星上自/由穿行,就已經可以說是天縱之才了。

“你做不到這個?”老者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隨即抬頭望了奧利西歐的雕塑一眼,“他也不行麼?”

“雖然我承諾會儘力而為地幫助你,但你提出的要求,我們確實都做不到。實際上,正是因為我們做不到這個,你才能看見我的老/師的雕像——他本人無法來到這裡,因此隻能使用物品周轉,否則他該親自來見你才對。請相信我,我比你更希望能帶你回到故鄉,我在追尋覺/悟者的足跡,你的故鄉正是他的足跡之一,是我們長久追尋中難得一見的收獲,大部分時候我們都無功而返。但很可惜,我們確實無/能為力。”李/明夜頓了頓,“我還有什麼可以幫你的麼?”..m

老者沉默半晌,長長舒一口氣:“既然無法助我離開,就助我複仇吧!我的生命即將步入儘頭,但那些卑劣無/恥的背叛者還沒有全部鏟除。一想到我消散後他們仍然能活在這世界上,我就無法瞑目。”他看了看李/明夜,“我已經掌握了他們的具體/位置,你的空間魔法能幫我不少忙。”

老者的仇人無一不是真神——實際上,也唯有真神才能活到今天,否則時間早已為他完成複仇。他身為高階法相,原本一對一乾掉仇人簡直跟玩兒一樣,甚至就連一打二三四都壓力不大,奈何他如今法相殘破、壽命衰微,狀態極差,根本無法與仇人較量,隻能借助李/明夜的力量。而很顯然,李/明夜身為半神,想要對抗真神,那是很需要從長計議的……

在短暫的交流之後,老者邀請李/明夜跟她前往慈悲之岩,見一見他如今的奴仆,整合一下彼此擁有的力量,也好作出一個計劃來。在略微猶豫之後,李/明夜答應了這個邀請,並出口詢問了慈悲之岩的具體/位置。伴隨著“嘭”的一聲爆響,她的身影隨即消失在原地——這是幻影移形的法/門,而那一聲爆響更是功/法尚且處於C、d兩級時的特有表現。空間被蠻力破開,那破口並不融洽,因此引發了排斥的雜音。

在需要進行空間挪移,卻又沒必要使用彩虹橋之術時,李/明夜經常使用幻影移形,而她的幻影移形——是無聲的。並且已經無聲很久了。

——但老者並不知道這個。

李/明夜離開之後,老者對奧利西歐的塑像略一點頭致意,也隨之離去。他的幻影忽然消失,了無痕跡,就像他來時一樣突然。

教/堂裡燈火通明,然而寂靜無聲,唯有海風輕輕地吹拂。今夜天氣很好,風很安靜。

神像後忽然走出一個人。身段修/長,體態勻稱,姿儀高貴挺拔,身著一套簡單乾練的黑色絕地布衣。其肌膚冷白如玉,五官固然是精致秀美,卻也並非絕色——然而她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種特殊的氣質,那是長者的淡定、學者的睿智,以及上/位者那漫不經心的傲慢,和居高臨下的從容。這種氣質令她異常出眾,完美無瑕,足稱一句風華絕代。

她走到雕像前,抬頭望了雕像一眼,微微一笑,低下頭行了一個舊教團的學徒禮。“那具土著身/體雖然裝載了外貌和部分力量,但位格騙不了人……多謝大師幫忙遮掩。”她柔和開口,聲音悅耳動聽,“否則我肯定騙不過法相。”

神像溫和垂目,靜寂無聲。點點浮塵在她身邊縈繞,那是神秘的能量,晶瑩如同星光。她作側耳傾聽狀,忽然莞爾一笑:“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不難猜測。一千年了,懷有如此深重的仇/恨,他卻一直躲在慈悲之岩不敢出來。如今他為何又敢了,敢於離開慈悲之岩,實施他的複仇?因為蒂格·斯帕羅登島了。不論如何,這都令他獲得了一定活力,隻是這活力又是從何而來呢?相信您也看出來了,他有/意隱瞞了這一點。”

星光隱隱浮動。她聽了一會兒,又說:“這部分故事應該是真的,至少含有部分真/相。我也認為他或其他蜃族接/觸過我們的同類,而且……想必那些接/觸並不愉快。我更傾向於他修改或隱瞞了這部分,故事的一些細節,但在大框架上沒必要撒謊。對他而言,這部分說實話更加省心,並且更加安全。”她頓了頓,聽了一會兒,又道:“這將會取決於他自己的選擇。”

在這之後,一人一雕像轉變了話題。奧利西歐似乎無意於主動摻和李/明夜對先行者的探索,而很顯然的,李/明夜也並不需要奧利西歐提/供任何的意見和建議,因此……在用短短幾句話結束方才的事/件之後,他們談起了原力研究方麵的學術問題。這二人對原力的見解不可謂不精深,哪怕是絕地大師聽見,都會有一定啟發,然而不過短短二十多分鐘之後,這段令人愉快的交流便不得不中止了。

李/明夜正在說話,忽然間身形一晃,神情陡然變得無比猙獰。隱隱約約的,她的軀體上浮現出另一個縹緲然而龐大的黑色虛影,像是一團由無數個噩夢構成的烏雲——

然而下一個瞬間,星光陡然大盛,如同銀河那樣浩蕩輝煌,轟然席卷。幾乎與此同時,晴朗夜空霹響一記炸雷,而閃電在那之前便抵達,從大門口劈將進來,精準地在李/明夜頭頂的烏雲虛影上炸開!烏雲和李/明夜同時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然而在星河的衝刷與雷電的燦烈之下,烏雲無可奈何且痛苦萬分地褪去。它突然消失了,就像來時一樣突然,遵循隱秘虛空中的某些路徑狼狽逃離。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站直了身/體。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神情鎮定依舊。她連頭發都沒有亂。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很痛。”李/明夜說道。她跪坐在地,以阿斯加德冥想術的姿態休息,星光在她身邊沉浮,溫和地照耀著她。過了一會兒,她睜開眼睛:“高階法相的應變真是快……我已經在第一時間嘗試切斷本尊與分神的聯/係,但還是遲了一些……總之,有勞大師出手相助了。”

“無妨,舉手之勞罷了。”奧利西歐的意念在李/明夜腦海中層層回蕩,充滿關切,猶如一股嚴冬裡的暖流,滌蕩她受創的靈魂。“他想吞噬你的靈魂,以此來恢複自身活力?”他頓了頓,這才發現她靈魂中的傷患竟然皆係己方三人所為,又有些遲疑。

“並非如此。”李/明夜搖了搖頭,站起身來,“他想吞噬的不是我的靈魂,而是我的……身份,我的一切。他想要成為我,以我的身份離開這個宇宙——這是他逃離這裡的唯一方法。”我會吃了你的自我真靈,取而代之,她想起張天然曾經這樣說。

當時的李/明夜沒有過多留意,後來她才意識到,她用歸墟吞噬張天然,同張天然吞噬她,這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功/法。張天然顯然不可能用歸墟吞噬她,這會導致靈魂編號改變,身份完全暴/露。她當時就擁有歸墟,然而直到今天,她才真正見識到那第二種功/法。

——他心通,或僅僅是覺者他心通的一部分。就像他們各自擁有不同的慧眼和歸墟一樣。

李/明夜一念至此,忽然笑了一下。雖然沒有多少切實依據,但莫名的,她已經確信那些“同蜃族有所接/觸,並且接/觸得並不愉快”的同類之中,有一人是誰了。

因為吞噬失敗,對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李/明夜回憶起片刻之前另一個自己的經曆,終於作出判斷。

不論是歸墟還是他心通,都隻能由強者對弱者使用,但這兩者截然不同——如果說普通的吞噬對蜃族而言形同進食,那麼他心通就是一台極度複雜精密的腦移植手術,尤其是在那名蜃族的狀態本就非常不好的情況下。毫無疑問,這台手術失敗了。

這名蜃族法相的活力本就所剩無幾,毛戈人數量不多,靈魂和信/仰僅能勉強維持他的存活,還經常一不小心吃猛了搞出樹野人來,但饒是如此艱難,他都始終沒敢現身外界、換換口味,可見他龜縮島上時有多虛弱。蒂格·斯帕羅使他獲得了一定活力,但吞噬蒂格·斯帕羅這一行為本身,想必就使得他消耗不小——蒂格登島不久,樹野人數量驟然增加,這一異變引起了提佐克的注意,從而意外發現樹野人的秘密:他們的敵人本是他們的同/胞——但不論如何,不論他的信/徒為他的願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蒂格·斯帕羅終究為他補充了部分活力,使他敢於離開慈悲之岩,策劃他的複仇。

如果李/明夜沒猜錯,那場複仇中,或許還包含“吞噬科莉布索”這一步驟。當然她猜錯了也沒關係,不論蜃族法相是不能還是不願,單單“科莉布索成功逃跑”這一點本身,就足以說明“吞噬他人”對這名蜃族法相難度頗高,尤其是對方與自己處於同一個大位格的前提下。

既然如此,問題就來了。

——假如就連一次成功的吞噬,都需要他支付“數十名信/徒的靈魂以及肉/體變異”這一代價,那麼,失敗的吞噬會如何呢?

——吞噬剛開始時,不幸挨了兩名法相之痛毆導致的失敗,又會如何呢?

“其實我有些遺憾——他至少還先跟我談,談不攏之後,才決定自己親手來拿。在比我強的人中,少有這般講道理的。”李/明夜幽幽感慨道。這時她想起雲杜,不由撇了撇嘴。“我曾許諾一個毛戈人要帶他回家,現在正是該履行承諾的時候了。我要去慈悲之岩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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