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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女 空巢獨居客 62063 字 4個月前

第51章

孟半煙煮了兩大鍋地菜煮雞蛋,除了鬆雲院裡的奴仆們分了些,孫嫻心讓丫鬟分了些拿回正院,其?餘的就都分給府裡各處,連西院那邊該送的也送了去。

等到晚間武靖回來時,已經聽說自己大兒媳今天在家做了什麼?,看著擺在飯桌上,自己手邊的精巧瓷碗,和妻子那邊顏色深深的甜湯,心裡還小小失落了一瞬。

“聽說老大家的今天在府裡分了潭州的特色甜湯,就這個?”

武靖換過家常的衣裳擦了手臉,坐下之後簡直就是明知故問,還有意拿眼睛去瞄孫嫻心,一副怎麼?隻你?有我沒?有的模樣,看得?一旁伺候的丫鬟都忍不住偷笑。

“是啊,老爺一向口淡,這東西?滋味濃氣味重,怕是老爺不習慣的。”

武靖年輕的時候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即便如今年近五旬,容貌體態也依舊出?色。要不是這樣,當年孫家清流也不能把女兒嫁進勳貴府裡。

武靖難得?主動放低身段,語氣動作裡竟帶了幾?分討好的意味,這讓原本打定主意不管他的孫嫻心又忍不住軟了心腸,讓丫鬟又端了一碗出?來。

武靖本是想?緩和一下跟妻子的關係,卻不想?實在吃不慣這味道,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皺了眉頭,又勉強吃了兩口才徹底放棄,放下瓷勺把碗推得?離自己遠了些。

“老爺吃不慣這個味道也是尋常,我小時候也不喜歡。”孫嫻心第一次見武靖因為?吃食皺眉沒?有心中忐忑,不過一口吃的罷了,喜歡便多吃些,不喜歡就不吃。

“第一次,難免有些不慣,以後夫人再做說不定就也跟著喜歡了。”到底是多年夫妻,武靖很敏銳地發?現了孫嫻心態度上的微妙變化。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反感,也不覺得?被孫嫻心忽視怠慢,反而覺得?這樣比往常自在許多。以往孫嫻心處處周到,武靖偏生更?願意去謝姨娘那裡,現在孫嫻心收起幾?分妥帖的心,他又丟不開手了。

吃過飯,照例武靖是要往書房去的。等外麵的正事處理完了,或直接歇在書房或去西?院,總之回正院來睡的時候最少。

今天不知怎的卻遲遲不動身,弄得?孫嫻心也沒?法做事。隻好收攏精神?與武靖隔著榻幾?相對而坐,“老爺今日?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咱們夫妻多年老爺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孫嫻心這話幾?乎就是懟著武靖的臉,讓他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偏這人還裝起傻來,來來回回問了些府裡不痛不癢的事,才突然想?起什?麼?一般衝孫嫻心問道:“聽說你?下午還把湯送進宮裡娘娘那裡去了。”

“是啊,我們姊妹都是多少年沒?回過老家的人,她在宮裡比我更?不得?自由,往日?也不是沒?送過,這次還是半煙親自去廚房裡做的,也好讓她嘗嘗侄兒媳婦的手藝。”

孫嬋心比孫嫻心小幾?歲,當年本是要跟著父親伯父一起回潭州的,卻不想?一朝被陛下看中,選進宮裡成了妃嬪。入宮近二十年,一路從才人成了德妃,不說寵冠後宮也一直沒?跟陛下離心。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一直沒?能生個孩子,為?此她的那點愛子之情也就全放在自家子侄身上,其?中看得?最重最心疼的自然就是身子最弱的武承安。

說起孟半煙,孫嫻心的心情不免更?好了些,武靖見了她這樣也忍不住感慨,“看來這個兒媳婦是真娶對了,不僅長安喜歡你?也喜歡,說不定宮裡娘娘也喜歡。”

“那是,難得?她是個通透又能乾的人,往後這府裡的大小事情我也能放心交給她,到時候這府裡的人也就消停了。”

孫嫻心隻比武靖小兩歲,四十三的年紀放在彆家府上都是做祖母的年紀了。府裡的事也大多由年輕的媳婦奶奶們管著,也就孫嫻心實在沒?法子才事事攥在手裡,這幾?年早有些力不從心了。

“夫人莫要拿這話來提點我,以前?我也是沒?法子,長安那身子骨弱得?連一陣風都不敢讓他見,府裡這攤子事哪裡又敢讓他操心。”

這話武靖以前?也說許多次,但?孫嫻心見不得?他事事偏心武承定,即便有幾?分道理聽到她耳朵裡也成了狡辯。

現在西?院那邊接二連三闖了禍丟了臉麵,暫時老實下來。自己又多了孟半煙這個媳婦,心態漸漸平和不少,丈夫說的話也能聽得?進去了。

“老爺不必與我說這些,府裡的孩子難道就不算我的孩子了。這些年我從未想?過把老二老三他們接到身邊養著,固然是心裡惦記長安,分不出?心思精力,可未嘗也不是體諒他們母子分離的苦楚。”

“這些年每次長安重病,我就提心吊膽,生怕哪一隻眼沒?看住人就沒?了。由己推人,我也不願讓他們跟他們姨娘分開,倒叫我成了惡人。”

“偏這樣還讓他們養大了心,我長安還沒?死?呢就惦記著家業,你?這當爹的也慣著。

老爺,你?難不成真以為?長安心裡不難受?我這幾?年為?什?麼?處處掐尖要強,我不是為?自己,我是為?了長安。我不替他爭,老爺就更?要叫他寒心了。”

孫嫻心說起這些心中難免酸澀,向來端莊持重的人也難得?示弱幾?分,把武靖也看得?軟了心腸,登時就起身衝妻子作揖討饒,老夫老妻的終於也找回幾?分昔日?的溫存,一同?起身去了側間裡屋。

與此同?時,難得?嘗到家鄉味道的德妃,才剛剛把往自己宮裡來的皇上迎進門,“陛下如何這個時辰過來,也不喚人提前?來招呼一聲,臣妾連頭都沒?梳,蓬頭垢麵的看著不像話。”

“哪裡蓬頭垢麵,愛妃這般模樣正是一派自然風流,宮裡這麼?多人,獨你?有這般風姿。”

當年隆興帝在禦宴上看中孫嬋心,第二天就下旨把人接進宮裡來,距今已有二十餘年。從十五歲的小姑娘到如今年近四旬,孫嬋心再是絕代佳人,又怎麼?可能還如二八年華那般正青春韶華。

隻不過孫嬋心沒?孩子,又向來是個爽利的性子,近幾?年皇子們漸漸長大,前?朝的局勢慢慢嚴峻起來。

後宮年紀大點的嬪妃有孩子的為?孩子打算,沒?孩子的也拉幫結派謀劃。年輕的小妃子們又實在聽不明白隆興帝的感慨,隻有孫嬋心平日?裡多自己過自己的,隆興帝這兩年也就越發?願意往她這裡來了。

“陛下今日?過來,難不成隻為?了誇我這幾?句?稍早的時候我聽宮人回報說陛下今日?沒?來後宮,才準備早早的歇了。現在您又來了我這兒,說不得?那些人明日?要怎麼?編排我。”

“你?啊你?啊,這話也是能直說的?”後宮不得?隨意打探皇帝行蹤,孫嬋心就這麼?直筒筒的說出?來,偏隆興帝還久吃這一套,不但?不生氣反而又坐得?離她近了些。

“今天聽他們說,你?堂姐又托人給你?捎吃的進宮了,這滿宮裡也就你?們這裡敢這麼?著,其?他地方彆說是要入口的,即便是些擺件頑器,都得?小心又小心。”

“陛下放心,送東西?來宮門口的是我阿姐的陪房媽媽,接東西?的是我的奶娘,我們從小一處長大,要是這世上她給我的東西?都信不得?,也就沒?什?麼?東西?是信得?過的了。”

孫嬋心才洗過澡身上正熱著,被隆興帝這麼?一黏就更?加不舒服了。可又不能推拒,就隻好裝出?一副隨意樣子伸手從榻上拿過一個軟枕,抵到隆興帝腰後,讓他不自覺往後仰倒,兩人這才拉開些距離。

“什?麼?吃的這麼?稀罕,還要她巴巴的送進宮裡來。”

“臣妾老家的一種吃食,三月三正好吃的時候。姐姐最近收了兒媳,也是潭州人,她做了來我也跟著沾光。”

皇帝是往孫嬋心這裡來尋個清淨,這話也本不過閒聊,卻不想?隆興帝聞言突然一挑眉,“是武靖的大兒子,武承安?”

“正是那孩子呢。”隆興帝這話問得?沒?頭沒?尾,孫嬋心一時間拿不準他的意思,隻能順著話說,“那孩子身子不好在京城都出?了名,如今能娶個體貼知道疼人的妻子,我姐姐和我都不知在心裡念了多少阿彌陀佛。”

“這事朕也聽說了,是個商賈人家的姑娘,還跟新昌侯府扯上關係了,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

“陛下聖明,那事臣妾聽說了,但?沒?仔細問。姐姐隻跟我說那姑娘能乾,長安那孩子自己又中意,這事就算成了。長安身子雖不好,可要讓他真看中誰卻也不容易,人活一輩子怎麼?活不行呢,還不如順了孩子的心。”

這話不知道戳中隆興帝那根筋,沉默了好半晌才點點頭,“你?這話說得?任性卻也在理。朕記得?當年老四出?京,隻有一個人去送了他,就是你?這個侄兒,對吧。”

孫嬋心一聽這話心裡忍不住狠狠跳了兩下,事關皇子她也不管隨意接話,隻能乖巧坐在一旁看著隆興帝,輕輕嗯了一聲。

還是隆興帝見孫嬋心這幅模樣,才反應過來。伸手在她手背上輕拍了兩下,安撫道:“朕沒?有怪你?侄兒的意思,一個還未入仕的小子,能有什?麼?彆的心思。”

當年老四被疑心勢大要篡位,才被自己一杆子支去南疆。如今幾?個大了的兒子各自心懷鬼胎,當年栽贓老四的事也漸漸浮出?水麵,當爹的這才想?起還在南疆戍邊喂蚊蟲的兒子。

有了這一層心思,再想?到武承安也就不覺得?他混不吝左性了,反而覺得?他能雪中送炭,倒是個不錯的。

“朕以往隻聽說武靖這兒子身子骨弱,現在也成親了,這身子到底如何了。”

“以往也就拿藥保著,倒是結了這門親以後身子骨看著見好。隻是年輕人又剛成親,說不得?還要膩歪一陣,好不好的還得?再看看。”

孫嬋心沒?把話說滿,隆興帝也不再多問,隻說既然多了個同?鄉又懂事的侄兒媳婦,得?了閒不如把人招進宮裡來說說話,也不枉人家做些吃的都要專門送進宮裡來。

第52章

武承安還不知道母親和姨母都在明裡暗裡替自己謀劃打算,眼下對於武大少來說最?要緊的事情,莫過於眼前這一道‘情關。’

白天?孫嫻心過來在花房裡跟孟半煙聊了許久,武承安原本要跟過去也被孫嫻心以娘們間說話為由給攔了。

孟半煙剛嫁過來,武承安心裡總有些不安,怕孟半煙不喜歡侍郎府裡的日子?,又怕母親不滿意孟半煙,整個下午待在書房裡都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母親離開又到了要吃晚飯的時候。

武承安不想把自己的不安表現的太?露骨,又強壓下來。一直等到兩人吃過晚飯,見孟半煙還沒有主動跟自己說一說下午的事,才著實忍不住開口?問。

“娘白天?跟你說什麼了?還非要把我支開。”

“就是提醒我,得了空還是要去新昌侯府一趟,侯府已經送了幾?回東西過來,我要再沒個回應,怕外?頭的人編排我不孝順。”

孫嫻心給王春華準備的禮很全?,除了給王春華的還有給張家的張鶯兒的和王家的。孟半煙正忙著把這些東西清點一遍,這都是孫嫻心的一份心意人情,不好怠慢。

“我娘也是,明知道你不願意跟那府裡有什麼牽扯,怎麼又來說這個。侯府願意送東西過來是他?們的意思,又不是咱們逼他?們送的,何苦來呢。”

武承安和孫嫻心不一樣,孫嫻心再是知曉孟海平孟半煙父女之間?的矛盾,但也隻是聽說得多,武承安卻是在潭州親眼看著孟海平怎麼逼迫的孟半煙,當老?子?的先把事情做絕了,如今又要拿孝道來鉗製人,算個什麼東西。

“我都沒生?氣,你著急什麼,到時候又不要你陪我去。”孟半煙其實不大喜歡旁人提及孟海平,不管是什麼態度又或者是替自己鳴不平,她都不喜歡。

孟海平對她來說,是心裡的一根刺,所謂的發泄報複都隻是皮毛。這根刺一直都在,孟半煙也沒打算非要拔出來,什麼釋懷什麼原諒什麼一報還一報都是假的,她就是要帶著這根刺一直到死都不放下。

“我……”武承安感受到了孟半煙一瞬間?的煩躁和衝勁兒,他?還沒被孟半煙這麼對待過,一時之間?隻覺得又羞又臊,“我這不是為你抱不平,你倒好怎麼還凶上我了。”

“那我倒要問問你,不平什麼。”孟半煙脾氣不算好,對上武承安的時候又多了幾?分不管不顧,“不平母親主?動來勸我去新昌侯府?母親不來,難道我就真的能一輩子?不去?”

“況且母親這也不算逼迫,侯府送了兩回東西來沒讓我去見他?們,也沒讓人把東西送到咱們這邊來。真要是逼迫母親何必專門來一趟,把侯府送的東西往我跟前一擺,我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難不成還有彆?的選擇。”

武承安第一次被孟半煙板著臉教?訓,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鐵青著想駁回去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把自己氣得胸脯一起?一伏雜亂無章,最?後實在心裡憋得難受,隻能喚來丫鬟扶著自己往裡間?床上歇著去了。

本是想引著孟半煙來哄,卻沒想到外?麵那人是個沒良心的胚子?,吵完了還照舊自顧自乾自己的事,武承安倒在床上都還能隱約聽見她跟丫鬟對禮單的聲音,就更氣了!!!

可惜他?身子?太?差,氣得再厲害也有限,沒把外?間?那混賬王八蛋的孟半煙如何,自己倒先氣得累了迷迷糊糊昏睡過去。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夜都深了。

武承安身子?弱,衣裳鞋襪都沒脫就這麼睡著了,再醒來連眼睛都是刺痛的。脖頸後頭也酸疼得厲害,坐在床邊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攥著床沿,想喝水喊人嗓子?也啞著,還是孟半煙聽見動靜主?動起?身倒了杯茶,走到床邊坐下。

“慢這些,喝急了彆?又心口?疼。”

“你又來做什麼,我不過是個不通人事的,你那些人情道理我一概不曉得,你不要來理我。”

武承安就著孟半煙的手喝了大半盞溫水,攢了些力氣終於能把慪了整晚的氣撒出來。本來這話說出來是故意要擠兌孟半煙,卻不想越說越覺得自己委屈,最?後乾脆把腦袋扭向一側,隻剩個後腦勺衝著孟半煙。

“還這麼生?氣啊,那要不我今晚上睡客房去,不在大爺跟前礙眼?”

武承安發脾氣的樣子?像極了孟半煙才五歲的小侄子?,明明從頭到腳都散發著要人哄,但嘴上打死都不服軟。可真要是這會子?走了,那才是闖大禍了。

“你!你走你走,你趕緊的走。我讓秋禾現在就把客房收拾出來,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攔著你。”

武承安怎麼也沒想到孟半煙居然還要跟自己分房睡,被她氣了個倒仰,頓時就站起?身來也顧不得眼前陣陣發黑,高聲喊秋禾幾?個進來,要把被褥都給分了。

守在外?麵的丫鬟哪個敢搭茬接話,都躲得老?遠裝死不出聲,可又不敢不應主?子?的差事,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成個樣子?。

隻有翠雲清楚自家姑娘的本事,“彆?出聲彆?過去,有姑娘在呢出不了大事,誰現在過去誰討不著好,彆?跟他?們倆瞎摻和。”

翠雲跟著孟半煙見慣了世情,比養在侍郎府裡的丫鬟們更看得清男女之間?的那檔子?事。這算什麼吵架,頂天?就是鬨一鬨,隻要沒人拱火扭頭就好了。

秋禾見她這樣說,也點點頭攔下想要去應差事的小丫頭。隻有夏荷臉上露出幾?分不忿,“翠雲姐姐這話說得,這鬆雲院裡隻有大奶奶哪來的姑娘。”

“你是大奶奶跟前的人,你不聽大少爺調派自然有大奶奶護著你,我們是府裡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裡當差,可沒有過主?子?喊人不應的規矩。”

夏荷這話本沒錯,但壞就壞在她語氣裡的嘲諷與尖刺,聽得人心裡膈應。翠雲又不是認人搓圓捏扁的泥菩薩,立即就把話給還了回去。

“夏荷你這話是說姑娘隻護著我不護著你了?那好,那你現在就進去,挨了罵遭了嫌到時候彆?哭。我們姑娘嫁過來這些日子?,也沒見虧待過誰,怎麼隻你挑挑揀揀比大爺還難伺候。”

夏荷是家生?子?,又長得好。被父母托關係送進鬆雲院裡當差之後,過的日子?更是比外?麵小門小戶的小姐還舒坦。

時間?長了,夏荷就難免生?出些野望來。比起?贖身出府去嫁人或是配給府裡的小廝管事,她都覺得不如留在鬆雲院裡。她又不嫌武承安身子?不好,要是能留在鬆雲院做個姨娘,豈不是比出去強上百倍。

這點子?心思夏荷雖不曾跟人說,但哪裡又藏得住。尤其武承安成親以後,就她一人時常有閒話。

孟半煙早看出來了,但一直都沒多說什麼。一來她素日管著鬆雲院裡的采買,爹娘也都是府裡的管事,孟半煙還沒摸清楚府裡的情況,不好就開罰人。

二來孟半煙一直都是論?跡不論?心的人,人嘛隻要活著就都想往上爬。自己也曾想過要是有一天?能拿到皇家供奉,賺得盆滿缽滿金銀滿地就好了,夏荷一個丫鬟出不去府,想當姨娘倒也無可厚非。

隻要她光想不乾出什麼事來,孟半煙就暫時懶得跟她斤斤計較。翠雲也知道自家姑娘心裡怎麼想的,這會兒也不過是堵了她的嘴,並不步步緊逼,把人臊得通紅著臉避開,也就算了。

屋裡的兩人還不知道外?邊丫鬟們的爭執,武承安見喊不來人越發羞惱,趿拉著布鞋就要往外?間?去。

偏氣得急了腿都是軟的,還沒走兩步就腳下踉蹌,幸好孟半煙動作快起?身扶住了這祖宗,才好懸沒讓他?在屋裡摔著。

“大爺這是急什麼,我不過跟你鬨著玩兒你還當真了。氣我就氣我你喊彆?人做什麼,咱們倆的事你把滿院子?的人喊來就行了?”

“你,你、你……”

武承安身段欣長,再是單薄瘦削也是個成年?男子?,即便被孟半煙扶住也往後退了兩步才站住。

他?怕自己壓著孟半煙,下意識轉身去扶她。可心裡還搓著火,見孟半煙還拿話打趣自己,連眼尾都染上一抹紅,是真真氣急了。

“好了好了,今天?是我的不是行不行。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是我這人不知好歹,心裡憋著邪火兒全?撒你身上了。”

孟半煙到底不敢把人真氣出病來,總算朝他?服了個軟,又把人扶著重新坐回床榻上,“我說要去廂房也是逗你玩兒的,你在這裡我還能到哪裡去。”

武承安就沒見過孟半煙這樣的人,想生?氣可被她一哄又氣不起?來,想算了又覺得今晚上這一遭自己實在無辜。最?後隻能又起?身去喊丫鬟進來,這次不是要收拾廂房,隻讓她們去打水來洗漱歇下。

鬨過這麼一場,正是新婚膩歪得緊的兩人終於有一個晚上是老?老?實實蓋上被子?並排躺著。

“長安,睡了嗎。”

“嗯。”

“嗯是什麼意思,是睡著了還是沒有嘛。”

“快了。”

孟半煙的手從自己被子?裡伸出來,又伸到武承安被子?裡,摩挲著握住他?微涼柔軟的手掌。修長的手指顫動了兩下,又很快平複下來。

“對不起?啊,今天?是我不講理了。”

也許是當家久了,孟半煙也添了好臉麵的毛病,平時不顯到了要緊的時候才較勁兒。其實方才孟半煙就明白這次是自己的錯,可就是開不了口?認錯,非得等到現在熄了燈,才好意思把心裡話說出來。

“我以前不這樣,就算心裡有火氣也大多自己憋著,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今天?見你說那些我就忍不住,旁人怎麼說我聽也就聽了,你一說我就覺得委屈。委屈完了又覺得明明你都知道,又何必再說。”

一番話被孟半煙說得顛三倒四,說來說去其實還是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倒是武承安先聽明白了,泄憤似的拿手指捏住孟半煙貼在他?掌心的手使勁捏了捏,“我知道,你也就在我跟前不講理,對不對。”

說罷便主?動蹬了被子?鑽到孟半煙的被子?裡來,“以後我不問就是了,你也就是個窩裡橫,專挑了我這個軟柿子?來捏。”

第53章

兩人鬨過這麼一場,倒越發膩歪起來,一連大半個月去哪兒都要一起,把侍郎府的眾人從看稀罕到看膩了,如今連最好熱鬨的小丫鬟和婆子,都不大在意今天大少爺和大奶奶又一起去乾了嘛了。

王春華出發回潭州當天?,孟半煙早早地就帶著武承安來送。這次回去王春華不想再一直待在?船上,就說趁著天氣還不熱直接走陸路南下,等路上走?得倦了再換水路。

一行人走到城外留客亭才停下,下車走?到王春華身邊,本以為自己早就練就鐵石心腸的孟半煙,還沒說?話就紅了眼眶,嘴角忍不住往下耷拉著,一副可憐狗崽兒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咱們家大姑娘不是最厲害的,今天?怎麼轉了性?了。”下了馬車見著女兒急急往自己這邊來,王春華還有心打趣她,等走?近了瞧見女兒通紅的眼眶,才慌了手腳。

王春華哪裡見得女兒這幅模樣,趕緊把人摟在?懷裡細細安撫,“以後?又不是見不到了,也就今年鶯兒要出嫁家裡忙些,等過了今年騰出空來,明年我?再來看你。”

“母親彆哄我?,每年有每年的事,潭州離京城隔著千裡,哪裡是想來就能來的。再說?路上這麼辛苦,就是你要來我?也不讓。”

王春華今年三十七了,轉眼就是往四十歲去的人。彆人家四十歲的婦人都能當祖母了,也就王春華命不好生了自己這麼個不省心的,才得放著安安生生的日子過不了,還要這麼山長?水遠的往京城來。

“那就等得了空,你帶著姑爺回去。孟家的根基到底在?潭州,你也該回去看看,到時候咱們娘倆不就又能見麵了。”

人哭的時候最怕有人哄,以往受了氣挨了委屈孟半煙躲進屋子裡,摔兩個杯子落幾滴淚,什麼天?大的事也都能過去。

現在?被?王春華摟抱在?懷裡,任由孟半煙怎麼撒嬌不講理地拉著娘的衣袖不讓走?,反而哄不好。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止不住,哭得狠了還抽抽噎噎的,看上去是真傷了心。

還是王春華見時候不早,再不走?今晚上怕是要錯過住宿的地方?,這才招手把站在?遠處的武承安叫到跟前來,把女兒往他懷裡一塞,把哄孟半煙的大任托給了女婿,這才上了馬車離開。

“母親如何不再跟姐姐多說?會兒話再走?,我?看姐姐是真舍不得您。”

“舍不得也是要走?的,京城這地方?我?住不慣,還是回家的好。”

王春華去年來的路上其實是想過不回去的,反正她和張楊隻是半路夫妻,要是女兒真離不開自己,她一準兒是要為了孟半煙對不住張楊的。

可來了京城住了小半年,不說?吃喝說?話皆不習慣,女兒那邊也事事順利並不算艱難。自己留下她反而要分心,這麼一來早回去晚回去也就沒什麼區彆了。

“你們放心,我?的姑娘我?最清楚。以前在?家的時候多要強的人,去年從家裡來京城,出門?的時候說?不讓我?們送出門?就硬是不讓,自己帶著人走?,連頭也不回。”

“你們看著她哭得傷心,我?倒是比之前要放心百倍。她小時候就這樣,嬌氣得很。隻不過是出了她爹那檔子事,才不得不比誰都要強。”

孟半煙出嫁回門?一路風光,侍郎府和孫嫻心算是給了孟半煙能做到的最大的排場體麵。甚至連這次回潭州,孫嫻心準備的禮物都額外裝了滿滿一馬車。

但要說?放心,王春華還是到這會兒才放心。即便她不清楚武承安那病病殃殃的身子,是怎麼哄得女兒放下心防,但看著變得嬌氣的女兒,就比她嘴上那些保證來得強十倍百倍。

孟半煙還不知道自己心裡那點小矯情的勁兒都被?親娘看透說?破,送走?王春華一行人,回城的路上都懨懨地靠在?武承安身上,要是屁股後?頭能長?尾巴,這會子肯定都耷拉到腳邊了。

“中午咱們不回府了,我?帶你去寶月樓吃東西好不好。”

“寶月樓?那個吃回鶻菜的館子?”

“對,就那家。聽他們說?那裡做回鶻菜很正宗,香料都是從回鶻送來的,連陳貨都沒有。”

“他們說?寶月樓裡一桌席麵最便宜的也要八錢銀子,最貴的上不封頂,就這樣還要提前好些天?定才吃得到。這麼好的生意,哪來的陳貨。”

說?起生意上的事,孟半煙總算打起些精神,“你說?去就去咱們也沒提前定,到了吃什麼?”

“父親在?外麵交際多,不光有朝廷裡的同僚還有好些勳貴人家的親戚朋友,有些人有些事不好在?衙門?裡說?,乾脆往外麵來。”

武靖的身份說?起來有些特殊,出身勳貴之家卻又不靠蔭封,而是正兒八經科舉二甲二十三名的成績入仕。

入仕之後?先在?翰林院做了三年庶吉士,後?又出京去任上做了兩任地方?官,之後?才調回京城入了戶部。翻一翻他的履曆著實是漂亮,能辦事又不務虛。

隆興帝用得順手,上官下屬覺得武靖雖出身勳貴但沒有那些膏梁紈絝的習氣,是個可交之人。舊日的紈絝老友們也覺得武靖雖整日跟那些朝臣廝混在?一起,為人卻不迂腐古板,有事沒事也願意叫上他。

武靖在?兩邊都混得如魚得水,但勳貴和朝臣們之間卻一直互相看不上,他也懶得從中撮合便都是分開往來交際。

衙門?裡多有不便又不想把什麼人都往府裡帶,就在?京城幾個有名的館子都包了雅間,平時武承定在?外麵廝混結交不少?紈絝,都是把人帶去那些館子。

武承安常年不出門?,今天?帶著人往寶月樓來,外頭迎客的掌櫃一時間都沒認出來是哪家的公子。

還是看馬車角上的家徽和馬夫,再細細一思?索這才擺出一副笑模樣,拱著手哈著腰上前請安,“今日是哪陣香風,如何把大少?爺吹到咱們這裡來了。”

“往日在?府裡就聽說?過寶月樓的掌櫃最是長?袖善舞,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孟半煙下馬車時沒帶帷帽,武承安也不覺得哪裡不對,“這是你大奶奶,今日專門?帶過來嘗嘗你家的味道,雅間可還空著。”

“空著空著,大少?爺慢著些。”寶月樓的老板是回鶻來的番商,掌櫃卻是地道京城裡的人。也正因如此?,京城裡不少?各處番邦異國口味的酒樓飯館,隻有寶月樓的生意十數年如一日的好。

兩人到地方?的時候正好是飯點,寶月樓上下三層,一樓是散座,二樓是普通隔間,三樓是單獨的雅間。

看著侍郎府的大公子帶著新娶進門?的大奶奶出門?吃飯,大奶奶連個帷帽都不戴,還是引得不少?人轉頭多看幾眼。

有那膽子大的閒人高聲道喜,羞臊得武承安耳根子通紅,卻還是強裝鎮定回身拱手道謝,又惹得那幾人扯著嗓子說?大少?爺客氣,明明都不認識一來一回的,聊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你彆怕,再過陣子就好了。我?這人病病歪歪的在?京城也出名了,街麵上的那些人渾鬨慣了,倒也沒壞心。”

“我?不怕啊,他們又不是說?咱倆的壞話,不妨事的。”

進了三樓雅間,孟半煙看著臉上的紅還沒褪乾淨的人就來安慰自己,忍不住笑起來。武承安見這一路總算得了她一個笑臉,就也跟著笑。

隨行伺候的丫鬟們都習慣了,自家主?子在?大奶奶跟前這幅不值錢的樣子。隻有掌櫃的沒見過,雖說?不好是什麼感?覺,但就是覺得自己挺多餘的。

便也沒再多抖機靈,給武承安和孟半煙奉上茶水之後?,又問?過兩人有沒有忌口,便下去安排菜色去了。

掌櫃剛退出去沒多會兒,外麵又響起敲門?聲。孟半煙還以為他們家上菜這麼快,讓翠雲去開門?才發現外頭站著的是個眼生的。

瞧著像是哪家的管事,一見武承安就先跪下磕頭請了個安,再站起身來就說?隔壁謝家舅爺也在?,請大少?爺過去敘一敘。

孟半煙記性?再好,關於武家的親戚間的聯係也都還是死記硬背下來的。一說?舅爺她還真愣了一下,怕是孫嫻心還有什麼姓謝的表兄弟之類的。直到看著武承安變了臉色,才想起來府裡還有個謝姨娘。

“這是哪裡來的野人,說?闖就闖進來,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武承安嘴不如自己快,她怕這人氣性?大嘴皮子笨再把自己氣著,就乾脆搶在?他前頭發了話。

誰知那人臉皮還厚,見孟半煙發怒不但不退,反而又作了個揖,“好叫大奶奶知道,我?家姑奶奶是府上謝姨娘,姨娘是正經良妾,我?家老爺又回了京城述職就等著授官了,如何不是親戚。”

“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大爺又從哪個犄角旮旯多出來個舅舅。”沒等人把話說?完,孟半煙就強行打斷,“大爺的大舅舅如今是國子監的司業,二舅舅在?揚州任上,你家主?人這是哪門?子的舅舅。”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孟半煙冷著臉讓安福上前按住了那小廝,又示意珍珠拿布巾堵了他的嘴。

“好叫你知道,咱們府上不光是大爺,就是底下這些弟弟姊妹們,也隻有兩個舅爺,旁的一概不算數。這話是我?說?的你記準了,回去原模原樣的學給你家主?人聽,既回了京城就多少?要仔細些,彆亂了規矩叫人笑話。”

誰也沒想到謝家老爺本自以為的‘給麵子’來請武承安過去喝杯酒,會讓自己顏麵掃地。

門?外等著上菜的店小二也唬得連進門?都是踮著腳的,隻有武承安笑得見牙不見眼,執起酒壺給孟半煙倒酒布菜,仿佛方?才的事,壓根沒發生過。

從寶月樓出來,兩人沒再在?外麵多逛徑直回了府,武承安除了成親那幾天?再沒那麼早起床,這會兒早困得不行,回房連衣裳都沒換就往床上一躺,不動彈了。

“主?子,您先起來換身衣裳再睡啊,這麼躺下也不嫌身上灰大。”琥珀向來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平時說?話辦事比秋禾還爽利幾分,就連武承安有時候都怕了這丫頭。

偏她又能乾,院子裡大小事情除了秋禾便是她管得最多也最妥帖,珍珠辦事也仔細但為人不如她潑辣,鬆雲院裡人人都知道要是哪天?秋禾出去嫁人,頂上秋禾位置的一定是琥珀。

“算了,你讓他躺著吧,等會兒他自己聞著自己身上的汗味,自然就起來了。”

“以前我?們私底下還總說?,幸而如今多了大奶奶能管得住主?子,現在?可好,大奶奶也是慣著大爺的。”

琥珀本就是怕武承安這般隨意,再惹了剛進門?的孟半煙不喜歡,一看孟半煙也不在?意這些就也不勸了。

這些日子武承安已是難得的勤勉,滿院子的丫鬟婆子都有些心疼了,現在?見大奶奶是個體恤人的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趕緊就喚了小丫鬟進來,去伺候武承安脫鞋蓋被?。自己則繞到孟半煙身後?,準備伺候她卸下釵環,盤個更輕便的發髻。

第54章

阿柒上午見孟半煙在王春華懷裡哭得那樣,回家之後怎麼?琢磨怎麼?不放心,等到吃過中午飯實在待不住,乾脆又來了侍郎府。

侍郎府裡上下都知道大奶奶身邊的阿柒姑娘,她進?出府裡不需要通報,自有門?房上的小廝把人往鬆雲院這邊帶。

孟半煙剛坐在梳妝台前換了衣裳卸了釵環,聽外麵的小丫頭來報說柒姑娘來了,便讓香菱替自己編了個大辮子垂在背後,就起身拉過阿柒往後頭抱廈裡去。

“你這是看什麼呢,我臉上有花啊。”

“看姑娘在府裡過得好不好,怕姑娘對我們報喜不報憂。”

“那按你看的,我在這府裡過得如何?”

“馬馬虎虎,暫且還過得去。”

阿柒聽孟半煙這麼?說,還真就仔仔細細打量起來。那毫不遮掩的目光,讓香菱幾人跟在後麵都麵麵相覷。她們隻知道阿柒姑娘是替孟半煙在外麵辦事的,可兩人具體是什麼?關?係,孟半湮沒說她們也不問。

現?在見兩人之間相處這般隨意又親昵,就一定不止是孟家的管事,又或者大奶奶放在外麵的掌櫃那麼?簡單。

就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香菱就已經決定要在鬆雲院裡收拾出間屋子來,彆?以後阿柒過來連個落腳歇息的地兒都沒有。

“今天過來真就隻為了看看我?要是有什麼?事彆?一個人憋著,說出來我總能給?你參謀參謀。”

“真沒什麼?大事,姑娘剛成?親咱們心思都在這上頭,孟大叔現?在天天就在城裡轉悠也不去酒坊,我問他他就說不著急,得先?保證你這邊都安穩了,再說以後的事。”

阿柒還沒來過後麵抱廈,看著這麼?一排屋子就這麼?放著也不做什麼?用,隻拿來當個歇晌玩樂的地方,還是忍不住小聲跟孟半煙嘀咕。

“外麵那些老百姓都說戶部侍郎府上重庶子輕嫡子,這看著也不是那麼?回事啊。姑娘,莫不是外麵那些人亂說的吧。”

“人活一世,有幾個人真把祖宗規矩天天頂在腦袋上過日子的。說什麼?這啊那的,說白了還是欺軟怕硬,你有本事人就敬著怕著,你沒本事再尊貴,也不過那麼?回事。”

兩人挑了最裡麵一間能看見花園子的屋子坐下,武承安對於從父親那裡拿到府中腰牌的事,顯得格外暢意抒懷。孟半煙雖也樂得見他們父子兩個關?係緩和,但?更多的還是忍不住暗自感慨。

“你說這府裡的老爺真就那麼?重嫡庶嗎,我看不見得吧。說到底還是看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誰厲害他更看重誰罷了。

這些屋子都是夫人給?兒子爭來的,隻要她還姓孫,咱們潭州的白麓書院還沒倒,這些東西都算不得什麼?,跟重誰輕誰關?係也不大。”

阿柒聽她這麼?說反而安心了大半,她就怕這高門?大戶裡全是些蠢蛋。既府中當家的人不是迂腐的人,那就各憑本事唄。

阿柒放了心,嘴上就忍不住絮叨起來,先?是挨個把家裡眾人的情況跟孟半煙仔細說過一遍,又著重把王蒼謝鋒幾人提溜出來。

“姑娘給?蒼少爺準備的五百兩銀子,蒼少爺沒要。他說要在京城開醫館,這五百兩隻能租個一點點大的鋪子,賺的看病錢怕是還不夠抵房租的。”

“蒼少爺自己出去在咱們坊裡找了個藥鋪坐堂,他說一來不荒廢了自己的本事,二來多看看北地的病症到底跟潭州有什麼?不同,三?來也能照顧家裡和你這邊。

他一再叮囑我跟你說,說這次能跟著你出來已是難得的好事。今年一整年的俸銀也早早地給?了他,平日不要總想?著他,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沒法子安排自己了。”

王蒼是個內斂的性子,但?是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定下的事那就是定下了,孟半煙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謝鋒倒是隔三?差五往城外去,前幾天我也跟著去了一趟,該置辦的東西都差不多置辦齊了。

其餘不出城的時候就多在城裡各處走走看看,有時候回來在屋裡一待就是大半天,我去看過他那些賬冊本子,也就他自己能看懂,我多看一頁都頭疼。”

“是了,謝鋒是個閒不下來的性子,我又不讓他多喝酒,可不就隻能自己給?自己找事情做。”

孟半煙聽著阿柒說家裡眾人,心裡不免升起一絲煩躁。侍郎府裡的事急不得,人家是綿延幾代人的大家族,自己不過是個外來的媳婦,即便厲害些,也沒有一上來就翻了人家天的道理?。

“姑娘你彆?急,還有件好事留在最後沒跟你說呢。”阿柒見她皺起眉頭,就知道她有些心急了。

“還記不記得你送給?姑爺的長?安酒,那日喜宴過後姑爺送了些出去,現?在在京城也小有名氣了。有人打聽著問到家裡來,問還有沒有存貨,賣不賣呢。”

長?安酒好,孟半煙有這個自信,入口綿密醇香悠長?,又不像尋常烈酒那般濃烈,即便是不勝酒力的婦人孩子,也大多都能喝上一些。

起初自己琢磨這個酒,隻是為了哄自己高興,沒想?到兜兜轉轉送了武承安,也正好契合了他這個人,看上去溫溫潤潤算不得極有棱角的,但?真的相處起來,就能明白他也有他的好處。長?安二字,倒是正配了人又配了酒。

“賣酒的事不能急,這酒府裡剩下的也不多了,供著家裡或客人和吃是儘夠了的,要賣卻賣不成?樣子。況且我又新改了方子還來不及試,再等等吧。”

酒不像彆?的買賣還講究個時令,過了新鮮勁兒就沒人要。酒這東西隻要好,就不怕賣不出去,即便一時半會賣不掉,酒也是越存越值錢,不用急在這一時。

“嗯,我也是這麼?跟他們說的。況且這酒和酒方子姑娘都送了姑爺,趕明兒真要賣,說不得還得姑爺點頭呢。”

這話說來就純是促狹了,惹得孟半煙往阿柒身上連扔了好幾個鬆子殼,逗得她連連合掌叨擾,才把這話頭給?揭過去。

說完正事,孟半煙靠著迎枕半躺下來。阿柒盤腿坐在榻幾旁,拿過擺在盤子裡的枇杷剝皮,三?兩下剝出一個抵在唇齒間拿巧勁兒一吮,就整個吃進?嘴裡,連手都沒臟。

看得孟半煙也坐起身來說要吃,兩人就一個接著一個,把滿滿一盤子枇杷吃了大半去。

“你這法子好我得學一學,枇杷清潤止咳那人也喜歡吃。就是不會剝皮,每次弄得手上水淋淋黏糊糊的,過後來衣裳都要換新的。”

“那人是哪人?姑娘如今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往哪裡有這仔細的心思。”

阿柒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打趣孟半煙,她隻看慣了孟半煙精明能乾的樣子,現?在這樣柔和了眉眼的樣子,還真是第一次見。

“你彆?拿我打趣兒,我既入了這個府就不得不當好這個大奶奶,若十分不願當時也就不走這一步。既走了就沒有心不在焉的道理?,他如今帶我至誠,我自然也是要替他著想?的。”

剛才身後跟著好些丫鬟,孟半煙這話也不好說,現?在沒了外人也就沒了顧忌,“我知道你剛才見我,覺得我不如以往在家的時候肆意。可人活著就是這般,沒有事事都如意的時候。”

孟半煙邊說邊挑了個圓鼓鼓的枇杷,學著阿柒的樣子剝皮,“況且那時候的自由,也算不得完全隨心如意。”

“縣衙府衙上下各處哪裡不要打點,哪個不要討好。光是多花些銀子也就罷了,偏衙門?裡那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貪厭不足的,心情不好了卡你一下,缺錢了上門?裡認捐,隨便找個由頭就能要你的命。”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孟半煙自認是個俗人,現?在讓她在回潭州去受府衙縣衙裡那些人的氣,她就覺得自己怕是受不住。

“姑娘說得有理?,都說雞犬升天,以前在潭州的時候我仗著姑娘的勢,街麵上好歹把我當個人看。如今咱們得了侍郎府的倚仗,哪能隻講好處呢。”

阿柒是個聰明人,道理?都擺在明麵上了沒什麼?想?不通的。既孟半煙不如以前自由,那自己往後就多往這府裡來就是了,活人總不能被?規矩給?憋死?了。

兩人湊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傍晚阿柒才急匆匆往家趕,孟半煙要留她吃飯,她隻擺擺手不肯。孟半煙以為她客氣又留了留,誰知她晚上約了新認識的好友喝酒,才不願在侍郎府裡多待。

孟半湮沒想?到被?武承安隨手送出去的長?安酒,還有後續。一時間高興起來,送走阿柒就直接回了正院,見屋裡武承安賴在床上沒起來,就乾脆也蹬了繡鞋,跟他一起合衣躺下。

沒想?到剛一躺下就被?武承安抱著笑,笑得孟半煙一頭霧水才輕聲跟她咬耳根,“琥珀還生怕你嫌了我這個懶樣子,沒想?到大奶奶同我是一個被?窩裡的人兒,這下咱們倆都沒換衣裳都把床賴臟了,就誰也嫌不得誰了。”

也許是之前吃過的苦頭太多,現?在得了這麼?一點兒甜,武承安顯得格外舒心,原本太冷清的人變得跟個粘人小狗似的,聽得守在外間的香菱和翠雲直搖頭。

搖頭完了互相使眼色,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兩人還真是注定的一對。在外麵瞧著一個厲害一個清冷疏離,關?上門?來幼稚得還沒長?大似的,但?凡換個人恐怕都處不了這麼?好。

武承安睡懶了身子磨磨蹭蹭不願意起來,本想?著讓丫鬟把晚間的飯菜端到房裡來吃。沒想?到正院裡慶媽媽過來把孟半煙帶了走,說是夫人晚上要跟大奶奶一起吃飯,讓大爺自己在鬆雲院裡吃。

聽得武承安一愣一愣,坐在床邊拉著孟半煙的衣袖抬頭看看他,在轉頭看看一臉憋著笑的慶媽媽,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來一句:“這怎麼?就剩我落了單了呢。”

第55章

“今天去送親家母太太,大奶奶如何不多在外麵逛會?子再?回來,要不是前兒個收了禮部?郎中府上的請柬,夫人還?說今日是定要跟著您一起去送親家母太太的,正好?也能出去走動走動。”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中午吃飯的時候碰上了件事,雖沒鬨大但總歸掃了興,就先回來了。”

武承安回來就躺下了,孟半煙這邊又被阿柒絆住腳,原本下午就該去回孫嫻心的事便耽擱了。本來孫嫻心?不讓人來請,孟半煙今晚上也是要去一趟正院的。

慶媽媽是孫嫻心?身邊最精明的媽媽,聽孟半煙說這話就知道這事一定是要跟孫嫻心?說的,也不多問,隻又閒話了幾句便到了正院。

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孫嫻心?不要孟半煙這個兒媳在自己跟前立規矩伺候,隻由著?孟半煙淨手之後給自己盛了碗湯,就拉著?人在自己身邊坐下。

“母親找我找的正巧,今天出門路過桂香坊,買了好?些果?脯蜜餞,大爺說了他?一半給母親留一半。”

武承安總要吃藥,屋裡少不了常備著?各種蜜餞甜嘴,京城裡大的小的有?名的沒名的鋪子都被他?嘗了個遍。

桂香坊主營各色糕子點心?,在京城也算不得大鋪麵。果?脯一類起初隻是老板娘守店無趣,帶著?自己的兩個女兒一起做來打發?時間的。

沒想到做出來的味道不錯,自家又吃不完,就乾脆放在鋪子裡賣。正好?撞上那陣子武承安吃膩了彆?處的蜜餞,出門辦事的彩藍看見桂香坊的老板娘,自己一邊賣一邊吃得帶勁兒,就買了一小包回去。

自那以後,武承安很少再?吃彆?處的蜜餞果?脯。孫嫻心?也常差人去桂香坊買東西,一來二?去地桂香坊的名氣就在侍郎府的交際圈子裡傳開了。

現在桂香坊裡有?一半都拿來賣色果?脯蜜餞,不單有?散賣的還?有?攢成精致小匣子的,專門賣給官家富戶。每次出了什麼新鮮的,都要提前送到武承安這裡來。

“他?一半我一半,這不省心?的就沒想著?你?你也是,不好?事事慣著?他?的,該轄製的時候就要轄製住他?。”

孫嫻心?看過丫鬟手裡捧著?的蜜餞匣子,立馬就讓婆子接過來收到裡間去了。她眼底的滿意熨帖做不得偽,嘴上卻還?忍不住跟孟半煙絮叨。

“你彆?看他?身子骨不好?,其實性子又強又硬,他?認定了要辦的事,就是他?老子來勸也勸不動。你現在要不趁著?剛成親降服了他?,以後可有?得你頭疼。”

這世上大多隻有?婆母跟兒子嘀咕怎麼降服兒媳的,偏到了孫嫻心?這裡調轉了個頭,字字句句都是巴不得孟半煙把武承安攥在手心?裡才好?。

“母親不知道,大爺強有?強的好?,現在脾氣怪些都還?有?人欺到他?頭上來,要真是那等好?說話?的軟和性子,還?不知道要平白受多少氣。”

飯桌上就婆媳兩個,也沒那麼多食不言的規矩。孟半煙見孫嫻心?也吃了幾?口飯不至於氣得胃疼了,就把中午在寶月樓碰上謝家人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幸好?是我和大爺一起,要他?一個人隻曉得發?脾氣又說不過那些伶牙俐齒的小廝,說不得就要吃虧。”

成親這麼些日子,孟半煙算是摸清了武承安的脈。這人隻在親近人跟前話?多些,出門見客的時候脾氣排場都不少,可就是少言寡語。

見著?喜歡的聊得來的,他?也是聽得多說得少,非要多處幾?次彼此熟悉了,才能多接幾?句話?。

要是遇上不喜的人,扭頭轉身就走那是給麵子,若是旁人不要這麵子非要往上湊,他?身邊向來有?會?功夫的小廝護衛,這人就能讓鬆青動手把人打出去。

今天若是他?獨自碰上謝家的人來舔著?臉認舅爺,恐怕真能打起來。到時候甭管道理是怎麼樣,就他?這個做派一定免不了被人說乖張孤僻。

即便今天有?孟半煙在,把禮法道理都擺明說清了,從寶月樓出來的時候還?免不了被人小聲議論。孟半煙都不用去聽也猜得到,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哼,那起子混賬東西,我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反而蹬鼻子上臉,什麼玩意兒!”

謝家是在孟半煙和武承安成親第三天回的京城,謝家離京二?十年,早年間的房子賣了,隻得先賃了一處宅子落腳,等去吏部?述職等著?皇上召見過後,確定了能留在京城補官再?重新買宅子安家。

謝家從祖父那一輩兒起,隻出了謝尚書一個能人,京城裡早沒什麼正經親戚了。

本以為他?們回來會?先消停等授官,卻不想第二?天就遞了帖子上門來,說是要來拜訪武靖,順便看看謝姨娘和幾?個孩子,敘一敘姻親情?分。

帖子本是送到孫嫻心?手裡的,因著?武靖把府裡腰牌給了武承安的事,孫嫻心?和武靖的關係難得緩和了不少。那帖子孫嫻心?就沒留下,直接派人送到武靖書房裡去了。

帖子送過去兩天,武靖都沒個反應。直到第三天孫嫻心?實在好?奇,才忍不住問了他?。

“這事是謝家輕佻失禮,你父親也說沒這樣的道理。當年他?謝銓把兩個姑娘送去安寧侯府,本就是一半攀附一半托孤。

那時候的謝家沒人敢沾,老太太做主把大小謝氏做良妾賜給兒子們,已然是全了兩家的情?分,如今他?謝家再?是起複也沒有?拿喬的本錢。”

孫嫻心?提起謝家就忍不住皺眉頭,“老爺沒回帖,隻派人去了一趟謝家,說要是謝大人是以同僚的身份遞帖子,侍郎府自是掃榻相迎。

要是單要看女兒也是人之常情?,隻要願意還?能把謝姨娘送去謝家小住幾?日。但要說姻親就大可不必,他?武靖隻一個老丈人,眼下還?在潭州白麓書院做山長?,兩個舅兄也都在京城,實在談不上什麼姻親。”

“這……”孟半煙回來的路上猜過,謝家的人那麼理直氣壯來敲武承安的門,是不是私底下已經跟謝姨娘或是武靖通過氣,是故意來找茬的。卻沒想到這家人是在武靖那裡吃了癟,才故意往武承安這裡來。

“本想著?這事就這麼了了,你和長?安才成親沒多久,說給你們聽也沒意思。沒想到偏碰得這麼巧,又被他?家的人給纏上了。好?在有?你,倒也不算吃了虧。

這事放一放,謝家能不能留京還?沒定下,他?家老爺在任上又確實攢了功績,咱們等等看,等西院那邊到底想要如何,才好?再?想法子。”

孫嫻心?親昵地拍了拍孟半煙的手,“今日叫你過來一是陪我吃飯,二?來是要給你做新衣裳。今天下午宮裡來人傳話?,德妃娘娘讓我帶你後日進宮,去給她瞧瞧。”

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孟半煙也會?暗自琢磨,怎麼去年還?在發?愁怎麼應對簡知府的盤剝,今年就成了侍郎府裡的大奶奶。

武承安雖沒個官身,但架不住武靖管著?戶部?這個錢袋子。現在的戶部?尚書都七十八了,老爺子穩重有?餘野心?不足,眼下隻等著?內閣中哪個閣老退下來,把他?補上去混上一任,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告老還?鄉,全了這一世的念想。

誰都知道現在戶部?真正主事的是武靖,更知道戶部?尚書甚至內閣宰相的位置早晚都有?武靖一個,如此一來孟半煙也成了雞犬升天捎帶著?的一個,不管是府裡還?是出去,甚至是孟家也都跟著?水漲船高。

但要進宮這事還?是衝擊到了孟半煙,吃過晚飯被孫嫻心?過家家一樣打扮,試了好?些今年京中時興的布料,又拿了兩套嶄新的頭麵回到鬆雲院。

進了屋才軟了腰肢,挨著?半躺在美人靠上的武承安坐下,“母親方才跟我說,宮裡娘娘要見我。”

武承安這幾?年雖沒進過宮,但早年年紀小的時候也常被孫嫻心?帶去德妃宮裡。又或是跟四皇子一起讀書那兩年,宮裡能去的地方也都逛遍了。

一聽宮裡娘娘要見孟半煙也不覺得稀奇,手裡捧著?的話?本子都沒放下,“我小姨母那人性情?最是爽利,你去了肯定跟她投緣。”

“我是跟你說投緣不投緣的事嗎。”孟半煙見不得他?這般清閒的樣子,欻一下就把他?手裡的書給抽了,“我,一個商賈人家的孩子,家裡三輩兒都沒出個讀書人,我怎麼能進宮呢。”

真不是孟半煙自慚形穢自己看不起自己,隻是曆朝曆代千百年來都說士農工商,孟半煙再?是不看輕了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以前進個縣衙都要通傳等著?的人,怎麼就要進皇宮了?

“那要不我送你和娘去宮裡,我就在外麵等著?。”

“可彆?,咱們家離宮裡才多遠,有?母親帶著?我不夠還?要你去送,生怕彆?人不知道我沒見過大世麵是不是。”

“那就不興是我離不開大奶奶,非得時時刻刻纏著?大奶奶才安心??”

“你少跟我這兒貧嘴,你還?能拿個鑼在皇城外麵敲,路過一個就跟人說一遍,你肯說我也丟不起這個人。”

剛還?半躺在美人靠上的男人這會?兒坐起身來,軟了骨頭似的趴在孟半煙背後,輪廓鋒利的下巴抵在她肩頭,還?隱約硌得有?些疼。

“半煙,我不貧嘴。你怎麼就去不得皇宮了,你是我武承安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侍郎府裡嫡出長?房的大奶奶。宮裡的娘娘和陛下也沒多長?個腦袋,彆?怕。”

話?是這麼說,孟半煙也知道是這麼個道理。但到了要進宮這天還?是起了個大早,吃了早飯武承安親自把人送到正院孫嫻心?那兒,又站在門口看著?孟半煙上了馬車走遠了,才轉身回府。

“等會?兒進了宮彆?害怕,宮裡的規矩周媽媽和香菱都懂,不妨事的。”

“母親放心?,我就是還?沒見過這樣的世麵,緊張一會?兒等真進了宮就沒事了。”

孟半湮沒故意遮掩自己對未知的緊張,畢竟自己去年還?是為了年底能多掙些銀子都要費勁巴拉的商人,現在要跟著?婆母一起去皇宮裡見皇妃,擱誰身上都緊張。要真不緊張的,恐怕才是缺心?眼兒。

孟半煙這麼想的也就這麼說了,聽得孫嫻心?笑得前仰後合忍不住拿手輕輕去錘孟半煙,“你這促狹的,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人家心?裡沒底隻巴不得藏深了誰也不讓知道,你倒好?全自己說出來。”

“母親,我不說難道彆?人就不知道我是土包子了?我裝得再?唬人,恐怕也能讓宮裡那些精明極了的人一眼看穿。

倒不如坦蕩些,鄉巴佬也有?鄉巴佬的好?處,起碼宮裡的娘娘們平日裡就肯定難得見我這樣的人,是人就圖新鮮,說不定我這樣反而討喜呢。”

孟半煙當年剛要出家門做生意的時候,孟山嶽就想要她作男子打扮,被她一口回絕了。整個潭城縣誰不知道孟家隻一個女兒,自己彆?說傳男裝出去,就算是披一身虎皮出去也沒用。

還?不如大大方方著?裙戴釵出去,外麵有?看不上自己是個女人的,就一定有?把自己當個新鮮瞧稀罕的。但不管他?們抱著?什麼心?思,隻要肯給自己一個跟他?們做生意的機會?,待到自己站穩腳跟,就再?不怕什麼了。

眼下也是一樣,人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夠,再?穿金戴銀也是無用。不如坦蕩些不懂的就問就學,反而更好?些。

第56章

孟半煙和孫嫻心出門沒多久,西院的?謝姨娘也?等到了二十多年沒見過麵的老父親。

一向孔雀似的?驕傲的?人,在看見?白發蒼蒼親爹時,也?忍不住淚如雨下。哭得幾乎站不住,手指緊緊攥著父親手背上的青筋都全暴了起來。

當年謝銓壞了事被貶謫出京,一擼到底去了嶺南偏遠縣城任縣令,當時人人都覺得謝家沒指望了,彆?說再回京城,就是一家子能不能活著到嶺南都還兩說。

當時謝銓的?妻子已經死了,家裡隻?剩兩個?大女兒和兩個小兒子。姨娘有兩個?但不中用,帶上?一起走行,留下看家著實守不住。

兩個?兒子還小,帶在身邊多蹉跎些年不妨事,萬一在嶺南有起複的?機會也?未可知。隻?兩個?及笄了的?女兒實在不好帶過去,去了嶺南不說熬不熬得過濕熱瘴氣,即便熬下來也?耽誤說親嫁人。

謝銓猶豫了一個?晚上?,就帶著兩個?女兒送去了安寧侯府。謝銓當時犯的?事有一半是替後來的?安寧伯爺頂了禍,要武家留下自己?兩個?女兒,不算過分。

這道理當初把人送走的?時候,謝銓就一五一十地跟兩個?女兒說了。謝姨娘的?姐姐當時已定?了親事,可惜謝銓出了事那家人家就退親了,對於父親說的?這些道理,她聽不進去也?不願聽。

隻?有謝姨娘一邊啜泣一邊跟謝銓保證,讓他安心去任上?。隻?要自己?還活著,就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一轉眼過了這麼多年,大謝氏在安寧伯府裡做姨娘做成了個?透明人,謝姨娘在侍郎府生兒育女,要不是孫嫻心家世?太好為人又足夠強勢,如今怕是整個?侍郎府都要被她收入囊中,倒也?算得上?是兌現了她的?承諾。

父女姐弟多年不見?,總有說不完的?話。但二十餘年的?蹉跎,不光讓謝銓成了年近七旬滿頭白發的?老人,也?幾乎消磨儘了他心裡多餘的?愁腸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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