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乃兵中之王,這可是最難學的。”林莫愁驚歎道,“姐姐真是厲害。”
“哪裡。”林莫憐羞澀地抿唇一笑,“我不過玩鬨罷了,當不得認真。”
她轉而問道:“莫愁學的是什麼?”
“我是同父王學的槍法。”林莫愁道。
“是了,林家定軍槍天下聞名。”林莫憐點點頭。
“但是難學也是真難學。”林莫愁不由得道,“我學了這些年,父王還是說我一招都沒學會。好在父王對我要求不高,不過墨言就被父王壓著天天練槍呢。”
“外人想學還沒有機會,若是聽你這般抱怨,隻怕氣也要氣死了。”林莫憐調侃道。
“姐姐不要笑我,等父王空閒下來想必也是要抓著你學槍法的。”林莫愁笑道,“父王心心念念要把定軍槍傳下去,你也逃不掉的。”
姐妹倆正說著話,就見林墨言匆匆趕過來:“父王和大哥正在演武場上練槍法,姐姐們要去看嗎?”
“去!”林莫愁眼前一亮,拉著林莫憐便急急往演武場趕去。林莫憐本待拒絕,然而一左一右的姐弟倆誰也沒給她這個機會。
等三人趕到演武場,林弈與林墨軒早已交手多時。
同使一路定軍槍,父子二人用出來卻截然不同,一個槍法純熟圓轉如意,一個不拘陳套出招用奇。兩人輾轉攻拒槍來槍往,一旁的姐弟三人隻瞧得眼花繚亂,卻跟不上兩人遞招的速度。
待二人收招,林弈不由得讚歎一聲:“墨軒的槍法又益進了。”
林墨軒彎唇淺笑:“多謝父王指點。”
“哥哥好厲害!”林莫愁由衷地讚歎。
定軍槍有多難學,她可是親身體驗過。能把定軍槍運用自如的人,除了父王她也隻見過哥哥一人了。
不過……“哥哥是什麼時候學得定軍槍?”林莫愁有些好奇。她和墨言都是十歲上才開始學槍法,哥哥應該也不會早早學過罷。
“在軍中和父王學的。”林墨軒顧慮到林莫憐,隻簡簡單單地答了一句。
“大哥學了多久?”林墨言緊跟著問道。
林墨軒略想了一想:“前後加起來,不到半個時辰罷。”
林墨言:“……”
林莫愁在一旁偷笑,見林莫憐滿麵不解,便出言解釋道:“父王說墨言學定軍槍很有天分,學個十年差不多便能學全了。”
“咳。”林弈乾巴巴地寬慰道,“你哥哥的天賦萬中無一,你倒也不必和你哥哥比。”
林墨言:“……”並沒有被安慰到。
“不過你哥哥的勤勉勝你十倍。”林弈道,“這一點你倒是應該和你哥哥學一學。”
他說著看了眼身邊的長子。林墨軒持槍而立,身形挺拔,整個人猶如出鞘之劍,然而微彎的眉眼卻又中和了淩厲的氣勢,更顯他容止清雋,風儀無雙。
他兒子本該是這樣意氣風發的少年啊!
墨軒天賦絕佳,為人又勤勉,更兼出身不俗。若不是當年……他兒子本應一路順風順水地長大,如何會像如今這般謹小慎微。
林弈低低歎了一聲,向幾個兒女道:“快到時辰了,你們各自回去更衣準備祭廟罷。”
*
祭太廟這等大典,需得換上袞冕。袞服按品級各有不同紋飾。親王衣繪九章紋,世子八章,餘子五章。
林墨言看著長兄衣上簡單的五章紋,心裡一時有些不自在起來。
毫無疑問,兄長遠比他更適合做父王的繼承人。
父王一心想把定軍槍傳承下去,他為著父王苦學兩年,也不過學了一招半式。而兄長……他不僅在半個時辰內就學會了定軍槍,還能幫父王打下霆國。
他想成為父王的依仗,可兄長也是這樣想的罷。甚至於,兄長在這條路上比他走的更遠。父王率軍出征,兄長便為父王做先鋒;父王任佽飛衛指揮使,兄長便去做撫紀司使。
無論天賦,還是能力,兄長都遠勝於他。他自知天賦平庸,唯有勤學不輟一途方能勝過旁人,可父王卻說,兄長勤勉遠勝於他。
有兄長珠玉在前,他又怎能忝居世子之位?還是……早日讓賢罷……
“墨言?你……是有心事麼?”林莫愁猶豫地問道。
林墨言看著姐姐,勉強一笑:“我沒事。”
然而他又如何瞞得住林莫愁?少女細眉微蹙,歉然道:“是因為定軍槍的事麼?對不起啊,我不該笑你的。”
聽到“定軍槍”三個字,林墨軒下意識偏頭看過去,冕冠上的垂旒輕輕晃動。
他看了看弟弟的神色,淡淡開口道:“我並沒有父王以為的那樣天賦異稟。”
“在跟父王學定軍槍之前,我已經鑽研了十年的槍法。我見過父王練槍,也看過許多仿定軍槍的圖譜,這才能厚積薄發。”
“何況武學之道,觸類旁通。我也是學了無數兵刃招式,才能一眼就看出槍法的精髓所在。”
“我並不是天資過人,我隻是……比所有人都努力。”
“嗬。”林莫憐輕嘲道,“天才往往都喜歡說自己資質平平,你又怎麼懂得尋常人的艱辛。”
林墨軒垂下眼,勾起一個諷刺的笑:“金尊玉貴的郡主,也覺得自己是尋常人麼?”
垂旒下,少年雋秀的眉眼中染上一抹涼意:“你不知道什麼叫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你不知道什麼叫朝不保夕。尋常人的艱辛,你本就不會接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