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沒哭,是?墨沒乾。”謝詞安來?到母子倆身邊,不?自然地奪過那幅畫卷。
嘴上?說得毫無波瀾,神?色卻?是?小心翼翼,又滿含期待地看向陸伊冉。
陸伊冉卻?低頭躲開,不?願回應。
謝詞安苦澀一笑,依然緊握著陸伊冉冰冷的?手不?放。
第七十六章細思極恐地滲透
青陽汪府。
自從陳若芙嫁到府上?後, 汪連覺也沒規矩幾日,又開始本性暴露流連煙花之地。
陳若芙本就?不在意,也懶得管他, 甚至與汪連覺分房睡。
汪府上下內宅事, 她也一概不管。
這也引來汪樹的不滿, 把?怨氣直接撒在自己兒子身上?。
汪連覺兩頭受氣,更加不願回府。
府上?一直是管家在操持,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大姑娘汪連容。
今日他要采買陳若芙新歲回娘家的禮品,也不知道要備多少。
陳若芙一直不出院門?, 管家也不敢進她的院子,隻好?找到汪連容。
汪連容向來囂張慣了, 突然來了個陳若芙, 讓她也受了不少悶氣。
之前她礙於是自己表姐,處處讓著陳若芙。
誰知,她越來越過分,府上?的事一律不聞不問, 連回娘家送禮,她都假裝不知 。
數日的積怨也徹底爆發, 帶著她的丫頭直奔陳若芙的院子。
明年她也要出嫁了,剛好?趁這個時候,準備把?家中的事情?一並轉交給她。
一進院子,陳若芙對汪連容客氣有禮,態度溫和。
伸手不打笑臉人, 她步子一頓, 氣也消了不少。
以汪大姑娘往日的性子,隻怕今日少不得對陳若芙一頓鞭子。
如今她終於尋到如意郎君, 性子也收了不少。
稍稍平靜後,又想到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以後回娘家了,還得仰仗她,語氣也軟了不少。
“大嫂,你既然嫁到我們汪家,總不能什麼事都不管吧。汪叔今日要去采買新歲送的禮品,你娘家需得備多少份,你得告訴她。”
“還有我們汪府新歲要送哪些禮,你心中也得有數。”
“妹妹說得是,隻是你也知道,你哥哥是如何娶到我的,我心中難受,也操不了彆的心。”
“要不,妹妹讓我緩緩,等?過往新歲,再說可好?。”
一時間,汪連容還真不知怎麼反駁,事先想好?一車軲轆話,到頭來半句都沒說。
反倒安慰起來,“大嫂,你好?好?歇息,這些事妹妹會?看著辦的。”
汪連容離開後,陳若芙才?露出狠毒的表情?。
侍女銀兒憤憤不平:“姑娘,你何必理她,說不定,明年你和姑爺就?能回尚京了,這種小地方我們又不常待。”
陳若芙厲聲喝道:“不準喊姑爺,他不配。”
銀兒嚇得隨即住口,縮在一邊。
屋中也沒外?人,陳若芙也不用?再偽裝,她兩拳緊握,咬牙道,
“我是要回尚京,隻不過是我一人。那個窩囊廢,他進尚京隻能壞了我的名聲。”
“還會?拖累我父親。”
“汪連覺毀我清白,我豈會?輕饒他,還有汪家的人都該死。”
*
新歲這日,尚京城的花炮從午膳後就?沒停過。
謝家的男丁在祠堂祭拜完後,就?各自離去。
就?在這時,謝庭毓卻叫住了謝詞安。
“安兒,聽?說你今年新歲也不在府上?過,你的事,大伯也不好?多問。隻是,你該讓循哥兒來祭拜謝家的祖輩,畢竟他可是你們二房的長孫。”
“你如今身?處要位,莫讓有心之人鑽了空子。”
謝庭毓是謝家棄武從文?的第一人,他性子溫和,在晚輩前也沒什麼架子。
謝詞安對他一直尊重,知道他也是為自己好?,和聲回道:“多謝大伯父的提點,今日太冷,侄兒怕他出府染上?風寒,等?明年稍大些,再帶他來。”
“今夜守歲,侄兒不在府上?,還望大伯父照顧好?祖母和我……母親。”
自己這個侄子的性子,和自己的二弟很像,說一不二。謝庭毓也不好?去評判二房之間的家中事,畢竟他自己家裡也好?不到哪裡去,哀歎一聲,頷首答應。
謝詞安從祠堂出來後,在遊廊處,正好?碰到出來透氣的陳氏。
兩人都是一愣。
躊躇一番,謝詞安還是走上?前去,禮數周到問候。
“母親的身?子好?了不少,孩兒也就?不打擾了。”
昨日他就?讓餘亮帶人,買了許多禮品到榮安堂,也算儘到了責任。
陳氏好?了許多,不但能正常下地走路,說話也利索多了。
她見到謝詞安出現在自己眼前時,身?子氣得發抖,吼道:“今日新歲,你就?丟下我……和你妹妹……”
身?旁的嬤嬤,怕她激動又犯病,忙安撫耳語道:“太夫人,你彆激動,想想四姑娘吧。”
謝詞安也不多言,越過她們,繼續往前走。
陳氏想起謝詞儀快近的婚事,又不得不改口:“站著,你……可是我的孩兒呀。我是……你母親呀。”
謝詞安腳步一頓,沉默半晌,轉身?說道:“如果,那年孩兒癱在榻上?一輩子,母親可還會?這樣說。”
“如果我平庸無所用?處,對娘娘和你們沒一點用?處,你還會?認我這個孩兒。從孩兒懂事起,你從未像彆的母親那般,照顧過孩兒一次。”
“如若不是祖母,孩兒能有今天嗎?”
謝詞安從小不喜多言,人人都以為他不愛說話,其實卻是他不敢說。
怕自己說錯話沒人護著他,人家有父母親護著,他就?隻有祖母。
父親長年駐紮在陳州,母親對自己也是不聞不問。
後來他祖母見他這樣的情?況越來越重,才?買回童飛和餘亮兩人陪著他。
陳氏一臉蒼白,不敢與謝詞安對視,心虛地後退幾步。喃喃道:“母親那……是……”
最後,就?連她自己都把?這個謊言圓不下去,可想到自己這個樣子,二房的雜事也沒人打理。
陸伊冉做事條理分明,聰慧能乾,不得不放低姿態。
“這次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你把?你媳婦兒喊回來,讓她繼續打理……”
謝詞安青筋突起,兩拳緊握大聲吼道:“夠了!”
“你一句輕描淡寫不追究,就?想讓事情?過去。一句讓她回來,還以為對她是多大恩情?。她早已不留戀這府上?的一切。”
“我的孩兒已經?三歲了,你可有抱過他一下,可有像彆的祖母那樣,關心過他。”
“還有,我那沒出世?的孩兒,如果不是母親要罰她,隻怕如今也是……”
說到後麵,謝詞安眼眶微紅,心疼難忍,再也說不下去了。
為何陸伊冉至今不願接納他,他心中明白,有些傷,隻怕一輩子都治愈不了。
何況陸伊冉嫁到侯府幾年年,她日日受這樣的折磨。
什麼家族利息,都是為了彆人,一次一次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
他恨傷害陸伊冉的人,也更恨他自己。
隻好?可恥地緊緊抓住她不放。
見識過冷漠無情?,用?利息維持的親情?,陸伊冉對他往日的深情?就?更加可貴。
往日他不在意,失去過一次,才?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糊塗。
知道陸伊冉想逃開,可他舍不得放手,一次又一次想著法子挽留。
“母親,孩兒再說一次,彆再做傷害她的事。我不能動你,可你身?邊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尤其是你最在意的人,如若不信,你可以去問一下宮中娘娘。”
說罷,謝詞安決絕地轉身?離去,可那份狠厲還留在原地。
陸氏和她身?旁的嬤嬤,嚇得一動不動。
回神?過來的陳氏,癱坐在遊廊美人靠上?,囁嚅道:“他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他一定是知道什麼了。”
而消息很快也傳到華陽宮。
謝詞微並未像往常一樣怒砸東西,來發泄心中的不滿,而是單手撐額,沮喪無措。
她心中跟明鏡一樣,謝詞安已經?開始對她身?邊的人下手了。
她手下幾個忠心的暗衛,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
青陽刺死陸伊冉的人,她用?的是如煙閣的殺手。幾日後,那批殺手,無緣無故離奇死亡,死相極其殘忍,他們的雙手都是被人一刀砍掉。
甚至連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如煙閣,也是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去惠康坊刺死陸伊冉的人,謝詞安回京前隻是被童飛打成重傷。謝詞安回京後,她手上?的精心培養的暗衛沒留一個活口。
與她母親去惠康坊,抓陸伊的旁支堂叔,全部被逐出尚京,偌大一個南城老祠堂,隻留下三房一家。
謝詞微從沒這麼迷茫過,以為謝詞安還會?像往常一樣支持自己。畢竟他們都是謝家人。
可自己這個同胞弟弟卻斷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他雖沒舍棄自己兒子,選擇彆的皇子。
看似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自己這邊,可細思極恐,許多近日發生的事都好?似和他有關。
*
謝詞安巡視完城外?的軍營後,才?回到惠康坊。
廚房裡,陸伊冉帶著雲喜 、阿圓和嫋嫋正在準備今晚上?的守歲宴。
謝詞安佇立在院中,感受這份難得的幸福,聽?到陸伊冉的聲音,他才?覺得一整日空落落的心口,終於被填滿。
“阿圓,去把?我釀的菊花酒倒一盞來。”陸伊冉手上?不得空,對著折菜的阿圓說道。
這菊花還是她和循哥兒,在丘河無事時,采摘的野菊花。阿圓心眼實,離開時全裝進了包袱。
陸伊冉不想浪費,全釀成了酒。
那晚阿圓偷喝過,味道不錯。
以為這些鄉野的東西,侯爺和她們姑娘都看不上?,自然她就?能獨享。
從小流落街頭,養成了護食的習慣,除了循哥兒,誰都治不好?她這個毛病。
“今晚不喝菊花酒,該喝屠蘇酒。”阿圓站在原地,有些不情?願。
雲喜早看出了她的心思,把?她往門?口推,“還不趕緊去,姑娘煮菜用?,一小杯就?行。”
“嗯,”聲音響亮,飛快出了廚房。
出門?時差點撞到,在院中漫步的謝詞安。
阿圓忙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屈膝施禮後,越過他往庫房去。
謝詞安卻攔著阿圓,淡聲道:“把?菊花酒搬到我書房。”
阿圓不樂意,卻又不敢反駁,也不吭聲,耷拉著腦袋。“侯爺,你不能喝酒。”
謝詞安趁機說道:“用?一年的五香糕換。”
阿圓心動,一臉喜色,想起陸伊冉的叮囑,忙改主意:“我不敢,姑娘說你不能喝酒。”
謝詞安非但不氣,反而心情?開懷。想到陸伊冉對自己還是有幾分在意,笑道:“我不喝,看著就?好?。”
看到這些花,就?能讓他想起,他們一家三口,在丘河短暫而快樂的日子。
傍晚時分,終於備好?一桌膳食。
又一輪的花炮聲音,此起彼伏響徹整個惠康坊。
循哥兒今日高興得很,他喜歡看花炮,要不是謝詞安攔著,隻怕早跑出去了。
他今日穿一身?大紅的錦緞長袍,外?披正紅色緙絲貂皮襖,長得玉雪可愛,穿得又喜氣。
人人見了都想逗一逗,抱一抱。
菜肴上?齊後,一家人正準備開席時。
門?房的小廝就?前來通報:“夫人,說是你的故人,在門?口等?你。”
第七十七章撕破臉
雲喜和阿圓到門口一看, 竟然?是方嬤嬤一家人。
陸伊冉雖然?很高?興,在尚京能見到方嬤嬤,但有太多的疑問也隨之而來。
今晚守歲宴不太方便過問, 隻能抽空在說。
晚膳後, 陸伊卓帶著循哥兒, 還有嫋嫋在坊院放花炮。
雲喜和阿圓則帶著方嬤嬤一家去了倒罩房安置。
屋中又剩下兩人,本來?陸伊冉想隨循哥兒他們去放花炮。
謝詞安卻提醒她,不?要去打攪兩人。
屋中沒了旁人,陸伊冉也不?願遮掩,直言問道:“是不?是你的人, 把嬤嬤一家接到尚京來?的。”
“夫人,你錯怪為?夫了。你人不?在青陽, 碧霞和如風也去了彆處, 與我無關。”
除非他主動告知,不?然?任憑陸伊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頭緒來?。
她計劃過了正月十五,就動身回青陽。這下方嬤嬤拖家帶口來?尚京, 又影響了她的計劃,她又不?好開口拒絕。
心中生著悶氣, 謝詞安給她煮的茶,她也不?飲。
輕哼一聲,並狠狠剜一眼,“等?我問過嬤嬤就知道,到時……”
“到時, 為?夫任你罰就是。”謝詞安堅持把一盞, 消食的清甜果茶推到她跟前。
陸伊冉很喜歡這個果茶,心中想著不?飲, 可味道實在誘人。
忍不?住淺飲一口,停不?下來?,又連著喝了幾口。悶聲糾正:“說了,不?許再喊我夫人。”
她水潤飽滿的紅唇一張一合,半嗔半惱,麵頰泛紅,杏眼瀲灩。傳遞給謝詞安無法抵抗的誘惑信號。
謝詞安壓抑著體?內的衝動,湊近陸伊冉,耳語道:“那我就喚你冉冉,可一喊這名字,為?夫就想與你親熱。”
他眼神?熾熱如絲,眼底的情愫也翻湧起來?,喉結加速滾動。
陸伊冉臉色微紅,不?自然?看向他那處,果然?起了反應。
她馬上移開視線,離他遠遠的,心中暗罵一聲。
見她一臉戒備,心中一軟,自責起自己太過孟浪。
謝詞安平複好自己的情緒,把一個精致的手爐塞到陸伊冉手上。
陸伊冉心頭有氣,又把手爐塞回他手上,“不?稀罕。”並嗔怪道:“動不?動就立起來?,你就不?能控製一下。”
“沒辦法,你也不?想,你冷落它多久了。它就想立起來?看看你,看不?到,聞聞也行。”謝詞安手持香茗,一本正經?答道。
不?說還好,這一說還更過分?。
陸伊冉氣得通紅一張臉,起身下榻。
謝詞安忙拉著她,改口道:“今夜守歲,夫人就彆和為?夫置氣了,看看手爐上的花紋你可喜歡。”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個新的手爐,上麵的花紋是她喜歡的茶花。
“這是為?夫去銅匠鋪子親手雕刻的,你一個,祖母一個。”
“彆氣了可好?”謝詞安低聲下氣,又把手爐塞到陸伊冉手上。
亥時一過,惠康坊又安靜了下來?。
今夜守歲,陸伊冉告誡自己一定堅持到天亮,可剛到亥時,人就困得不?行。
循哥兒的被褥踢幾次,她就蓋幾次,嗬欠連連。
“你去睡吧,我來?守。”謝詞安見她實在困倦,勸道。
“不?行,去年?,就是你讓我先?睡的,今年?我才險些沒……”
‘命’字還沒說出來?,就被謝詞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擋了回去。
陸伊冉還在疑惑,謝詞安從不?信鬼神?的人,竟然?也會忌諱她說出冒犯神?靈的話?。
就聽到他自責道:“夫人實在要怪,就怪為?夫吧。去年?守歲,後半夜我急著去處理公務,耽擱缺席了守歲,以後不?會了。”
陸伊冉心想,原來?如此就不?該信他。
倔強堅持,依然?沒撐過一個時辰。
次日一早,人還是被謝詞安叫醒的,元月初一她們要去宮中拜新歲。
陸伊冉沒睡醒不?想起身,從謝詞安手中扯過被褥,把自己包裹嚴實,“我還想睡,你彆吵我。”
見她滿頭烏發鋪滿整個枕頭,一張白瑩瑩的小臉微皺在一起,嬌憨可愛。
謝詞安忍不?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陸伊冉用手推也推不?開,濕熱的氣息把陸伊冉困意也攪沒了。
一個枕頭不?留情地摔在謝詞安臉上。
他不?但不?氣,還扒開她臉上的亂發,柔聲細語勸道:“不?是為?夫不?讓你睡,彆讓安貴妃等?久了,回來?再歇息。”
他沒提去華陽宮,陸伊冉意外的同時,心情也分?外高?興。
隨即又想,他提不?提,她都不?會再去華陽宮請安。
謝詞安把母子倆送到清悅殿附近,就去了早朝的太乙大殿。
天冷循哥兒不?願下地,纏著要陸伊冉抱。
這時,正好看到巡邏的侍衛,循哥見他們一臉肅穆,人人腰腹上配一把長刀。他心中懼怕。也不?敢再吵鬨,任由陸伊冉牽著往前走?。
他緊緊回握著陸伊冉的手,眼睛直勾勾盯著侍衛們的腰腹,小聲道:“娘,姑奶奶家裡?有好多人,他們手上都有刀。”
直到那些侍衛離開後,他才把小腳一跺,自顧自地給自己打氣,“哼,我爹爹也有刀,循兒不?怕。”
而一旁的陸伊卓卻是另一番心境。
這是他第一次進皇宮,不?見一點緊張。
尤其看到那些巡邏的侍衛,就忍不?住駐足張望。
兩眼憧憬,想著自己以後也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就渾身充滿了力氣。
心情一好,就拿循哥兒尋開心。
“小笨蛋,你爹爹用的是佩劍,不?是刀。”
“就是刀,就是刀。”循哥兒嘴巴一噘,鼓起肉嘟嘟的臉頰,已是一副哭腔。
本來?就不?想走?了,這下陸伊卓又惹到他,乾脆立在路上伸手讓陸伊冉抱。
陸伊卓隻顧自己高?興,也沒注意眼下的場合,一時不?察,惹到了循哥兒。
才知自己又摸到了小老虎屁股上,馬上改口哄道:
“舅舅抱可好?”
“不?要舅舅抱,要娘抱。”
隻有幾步就到了,母子倆都穿得厚實,腳下又是剛融化的雪水,抱起來?走?實在有些吃力。
恰好聽到路的儘頭,安貴妃的呼喊聲:“循兒,你看姑奶奶給你買了什?麼?”
“是鳥鳥。”
一個紙鳶,讓循哥兒秒變乖巧。
九皇子和元昭公主,去給太後請安去了。就剩下安貴妃在殿中,等?著陸伊冉姐弟。
等?了許久不?見她們,她就帶著連秀到院門口來?迎她們。
這一迎,正好為?陸伊冉解決了一個麻煩。
循哥兒伸手拿紙鳶那刻,陸伊冉提醒道:“今日,見到姑奶奶要說什?麼?”
“姑奶奶,新歲大吉!”
他一個拱手禮學得有模有樣,戴頂老虎帽又是一身紅。模樣喜人,聲音軟糯,聽到安貴妃的心都萌化了。
忍不?住一把抱了起來?,一個喜袋塞進了循哥兒懷中。
回到殿中,隨後又給陸伊冉姐弟倆,一人一個。
“多謝姑母。”姐弟倆歡喜接過,鼓鼓囊囊的荷包。
“姑母你偏心,姐姐的銀子多些,我一摸就摸到了,姐把你的給我。”
陸伊卓本來?心情就好,在自己親人麵前更無拘無束,言辭隨意起來?。
“討打是不?是,這可是在宮中。娘不?在,我依然?能收拾你。”陸伊冉擺起臉色來?,有幾分?江氏的氣魄。
“你柔柔弱弱的,除了能收拾姐夫,還能收拾誰。”
“你……”陸伊冉臉色微紅,不?敢再說下去,就怕他在長輩麵前胡來?。
自從上次陸伊卓,夜裡?睡不?著出來?練劍時,撞見謝詞安抱著陸伊冉,在院門口忘情擁吻。
他咳嗽了幾聲,陸伊冉才推開還癡纏不?放的謝詞安後。
陸伊冉在陸伊卓心中的地位,也就直線下降,不?懼任何威力。
姐弟開心打鬨間,好似又回到了小時候。安貴妃又想起了家中的老父親,頭一抬才把淚花憋了回去。
這紙鳶是安貴妃讓人在宮外買的,精致又華貴,成功奪走?了循哥兒所有的注意力。
也不?再哭鬨。
姑侄三人,不?約而同又想起,小時候在青陽過新歲的場景,她們一大家子可真熱鬨,忍不?住一陣唏噓。
眼看快到午時,連秀在一邊提醒道:“娘娘,齊宣大殿那邊午膳宴要開始,我們還是過去吧,遲了怕皇後不?高?興。”
這時,陸伊冉才知宮中還有午宴。
“姑母,不?是說晚上才有宮宴嗎?”
安貴妃知她心思,解釋道:“昨日皇上臨時改的主意。這幾日,太後不?小心摔了腿。皇上怕晚上路滑,這類情況再次出現,把晚宴改成了午宴。”
到了宮中不?入席,實在說不?過去,對?安貴妃的名聲也不?好。
有心之人稍加挑撥,又成了皇後為?難陸佩瑤的理由。
陸伊冉拉著循哥兒,緊緊跟在安貴妃身後。
陸伊卓則是被人帶去了男席。
姑侄倆到時,女席這邊的官宦貴婦們,也基本到齊。
她們一入席位,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近日來?謝詞安高?升大都督,又加上他與正妻的矛盾,還有他外室的風波沒停過。
尚京城這幾日的話?題,大都圍繞著謝詞安。
大家都打著,看陸伊冉笑?話?的心思,她自然?成了大殿的目光聚焦點。
大殿正中主位那桌,是太後娘娘和謝詞微以及幾位貴妃的席位。
太後娘娘摔了腿,不?能出席,謝詞微還沒到場。兩個主位留著,幾位貴妃就位依次而坐。
謝家的女眷們,緊靠在謝詞微右側的一桌,除了陳氏和老太太沒來?,其餘基本到齊。
隻有謝詞婉和徐曼娘,起身與她打招呼。
安貴妃並未入席主桌,而是坐到稍稍靠邊,隻有元昭公主一人的那一桌。
她見陸伊冉緊跟著自己,讓連秀送她們母子倆去謝家女眷入席。就怕陸伊冉惹怒了皇後,
又要受罰。
安貴妃和元昭公主母女倆,在宮中被皇後孤立。無論是宮中的妃嬪,還是貴夫們,都不?敢與陸佩瑤同席。
包括長公主,都不?會在這種場合與皇後對?著乾。她帶著惟陽與其他幾位公主,坐在了主桌左側一席。
她隻是與陸伊冉微微頷首示意,惟陽郡主卻激動不?已,起身就拉著陸伊冉不?放。
長公主急忙製止。
大家都以為?,陸伊冉依然?會像往常一樣,坐到謝家女眷那桌。
誰知,她卻不?顧安貴妃的勸告,執意坐到她姑母身邊。
整個大殿一片抽氣聲。
元昭公主也是一臉驚慌,衝陸伊冉輕輕搖頭。
陸佩瑤臉色蒼白,小聲叮囑道:“冉冉,今日不?可任性,不?能在這種場合與他撕破臉。”
想起自己姑母和元昭公主,每次都是孤孤單單兩人,陸伊冉就心中難受。
她恨謝詞微的歹毒,更恨曾經?那個軟弱可欺的自己。
她眼眶微紅神?色堅定道:“以後,就讓我陪著姑母,無論她是誰,我都不?會再懼。”
“冉冉,不?可一氣……”陸佩瑤有些著急,聲音也失了平靜。
話?沒說話?,就聽到,室內伺候的公公,大聲宣道:“皇後娘娘駕到!”
第七十八章挑釁一回又何妨
謝詞微受過眾人施禮落座後, 眼神狠厲地盯向,隻有陸伊冉她們三?人那桌。
太後不在場,她想要懲罰姑侄倆, 隨便一個借口就行。
眾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有暗暗替兩人擔心的, 有幸災樂禍看熱鬨不嫌事大的。
前年新歲晚宴上, 她們親眼見過,就因為陸伊冉與安貴妃打招呼,就被罰跪在冰天雪地的路邊。
後來還是她夫君謝詞安知道?後,趕來帶走的她。
今日正當她們以為,陸伊冉又要再次跪雪地時, 謝詞微卻臉色平靜,淡淡說道?:“諸位久等了, 開席吧。”
大家一陣驚訝, 不敢相信謝詞微會?饒了陸伊冉。
不是她大度了,是因為她來的路上,謝詞安特意等在路上,委婉警告過。
謝詞微不會?忘記, 謝詞安眼中的狠戾,那是她第一次見。既讓她陌生, 也讓她害怕。
不敢再無視謝詞安的忠告,為了自己兒子的大業,謝詞微隻能?忍下?這口惡氣?。等待時機除掉陸氏姑侄倆。
謝詞安給她留足了臉麵,倘若他執意進?來帶走陸伊冉,隻怕她在後宮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能?在後宮呼風喚雨, 倚仗的是謝家的軍功和謝詞安手上的權勢。
謝家女席, 袁氏和周氏婆媳倆,見陸伊冉安然無恙, 一臉不甘。
她們期待的好戲並未上演。
鄭氏不敢明?說,但今日她還是有些替陸伊冉擔心。
畢竟往日在侯府,陸伊冉對她還算客氣?,有時甚至,還倒貼自己的東西給她。
知道?自己管家無望,內心還是希望,陸伊冉能?回來管家,她比大房那婆媳倆公正多了。
元昭公主和陸佩瑤,驚魂未定?,兩人都不敢相信。
皇後娘娘今日竟然沒有罰陸伊冉。
午宴結束後,貴婦們陸陸續續離開大殿。
陸伊冉也不能?多留,與安貴妃和元昭公主道?彆後,帶著?循哥兒就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就看到謝詞安等候在大殿外的身影。
他也不避諱,是女眷出沒的地方。
許多女眷見了,都是一臉驚訝。
嘰嘰喳喳小聲議論起來,說的都是傳聞中,謝詞安如何厭惡和冷淡陸伊冉。
有鼻子有眼的,好似比他這個當事人,還要清楚夫婦兩人的過往。
她們就是謝詞安,想掐死的造謠者之一。
大庭廣眾之下?,不能?動手,也不動動口,他一計寒光掃過,嚼舌根的婦人們才慌張而狼狽地四散逃開。
謝詞安一臉冷意盯著?大殿出口,直到陸伊冉母子倆出現,臉上才難得露出一絲淺笑。
“爹爹。”
循哥兒老遠就看到謝詞安,高興地跑了過來。
“爹爹,看。”手上揮舞著?紙鳶。
一路濕滑,循哥兒的小短腿跑得飛快,謝詞安怕他摔倒,大步上前抱起自己兒子,一臉寵溺看向幾步之遙的陸伊冉。
循哥兒發現自己爹爹的關注度,又到了自己娘親身上,隨即就從懷中,拿出自己的喜袋交給自己爹爹。
謝詞安柔聲道?:“回頭,給娘親。”
“娘親有,姑奶奶給的。”
“舅舅也有,”
“就爹爹沒有。”
他嘰裡咕嚕說一大串,謝詞安心中微暖,揉了揉循哥兒臉龐。
而後又去牽陸伊冉的手,陸伊冉不自然地掙開,冷著?臉。
謝詞安也沒堅持,以為她在惱自己。
忙解釋:“我也不知宮中設的是午宴。今日元月初一,夫人笑笑可好,為夫最?喜歡看夫人笑。”
“爹爹,循兒也喜歡笑,你?看。”
循哥兒咧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
陸伊冉撲哧一聲,嗔怪道?:“哪兒都有你?。”
隨後,又輕聲對謝詞安說道?:“我沒有怪你?,好好走路,彆讓宮人們看笑話。”
“他們羨慕我嬌妻在旁,還來不及,那會?笑。對不對循兒?”
“對。”循哥兒最?喜歡,自己爹爹抱著?走,站得高看得遠。
父子倆笑鬨之際,陸伊冉才抬眸看向身旁一臉淺笑的某人。
想起剛剛在大殿時,看到謝詞微吃人的目光時,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自己已?做好了與她硬鋼的決心,本?以為她會?被人拖出大殿,或者又被人強製按在冰冷的濕地上。
在她緊張和擔憂時,一個宮女卻來到她身旁,她抬頭一看,竟是之前在青陽保護她的碧霞。
那一刻陸伊冉的心才落到實處,接觸到謝詞微狠厲的眼眸時,才能?堅定?挑釁地回視她。
想起謝詞微咬牙切齒,卻動不了她時,陸伊冉心中十分愉悅。
她怕自己表情失控,為此一路冷著?臉。
後來沒繃住,被自己兒子整破防了。
謝詞安見她臉上有了笑容,也是愉悅一笑。
他是在新歲早朝時,知道?宮中的宴席改在了午時。
心中始終牽掛,知道?陸伊冉不願在宮中露麵。
太乙殿中,皇上也難得放鬆一回,並沒提及國事。朝臣賀喜後,賞賜了六部多位功績突出的大臣。
謝詞安心不在焉,直到聽到薛大監讀到他的名?字,才不得不集中精力。
早朝一結束,他就讓童飛,把落霞安排到陸伊冉身旁保護她,並在午宴開席前,特意等在謝詞微的必經?之路。
叮囑一番,就怕她再次為難陸伊冉。
在女席這邊的情況,有人事無巨細地稟告給他,謝詞安才能?在酒宴上情緒穩定?,與同僚們推杯換盞。
*
新歲這天陸宅這一家也很熱鬨。
江氏把老宅的一大家子都接了過來,並沒因為少了姐弟倆,就失去了新歲該有的氛圍。
一大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地過守歲宴。
陸宅的大門,卻在此刻被縣衙的捕快十萬火急地敲開。
大門一開,那鄧捕快也顧不得平常禮數,就往陸佩顯的主院衝進?去。
陸佩顯聽到院中吵鬨聲,出來一看,正想嗬斥他兩句,就聽他慌慌張張說道?:“大人,出大事了,”
“汪家……出人命案了。”
“何時的事?何人所謂?”
陸佩顯也是一愣,半天才問道?。
“一個時辰前!是汪府自己人作的案,連傷三?命。”
鄧捕快已?到過現場,對情況也有了大致了解。
屋內的江氏她們聽到這個驚天的消息,嚇得一聲不吭,個個臉色慘白。
陸佩顯也沒再多問,跟著?鄧鋪快就出了陸宅,往汪府趕。
快馬加鞭,到達汪府門前時,周圍的鄉鄰已?把正門圍得水泄不通。
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那可是尚京的貴女呀,長?得和天仙似的,就這樣被汪家的大姑娘給殺了。”
“汪家大姑娘,也隻喜歡抽鞭子,怎麼又喜歡殺人了。”
“難道?汪家大姑娘瘋了不成,不但殺嫂子和未婚夫,連自己哥哥也不放過。”
“這下?好了,那惡人天收。”
“你?不想要命了。”
眾人不知事情真相,你?一嘴我一嘴,讓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其實這樣的故殺,不算是懸案,陸佩顯是不用親自到場。
設計到汪府,情況又特殊,還牽扯到陳家和秦家。
陸佩顯怕中途另起變故,親自走一趟,才踏實。
天黑路滑,他讓人把人群驅散開。
走進?汪府,縱然,陸佩顯見過無數命案現場,也忍不住倒吸涼氣?。
院中躺著?三?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滿院的血跡也無人清洗。
汪樹生無可戀地坐在正廳。
而汪連容,卻是一臉平靜,坐於廊簷下?的石階上。
陸佩顯在院中,向汪樹長?袖一揖,說道?:“大人請節哀,既然有人報了官,下?官也隻能?,按大齊律令審理此案。”
是陳若芙的侍女銀兒到衙門報的案。
汪樹目光呆滯,看陸佩顯的神色遊移不定?。
許久才說一句,“紅顏禍水,害得我汪家,家破人亡。”
“陸大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對奸夫□□是我殺的,她們害死了哥哥,我隻是在為我哥哥報仇。”
汪連容平靜地道?出自己的殺人動機,無半點懼怕和悔意。
“汪姑娘,原告還在衙門,你?隻能?與本?官走一趟了。”
汪樹連受打擊,行動也有些遲緩,許久才明?白過來,自己女兒要關押受審。
“等等,不,你?不能?帶走容兒,我就隻剩下?這麼一個孩子了,”
“還請大人莫要為難本?官,如今人人都知道?汪大姑娘,連殺兩人,下?官也隻是秉公辦理。”
銀兒今日從汪府逃走後,走一路,喊一路。
就算汪樹想為汪連容隱瞞,也是瞞不住了。
汪連覺一死,汪樹好似也沒了主心骨,汪府也是一盤散沙。
否則以往日汪樹的陰狠,銀兒哪還有命去官府報案,還敢一路叫喊。
汪連容遭到了未婚夫的背叛,好似心死,帶到衙門後,她便?全盤托出。
昨晚,她的未婚夫秦少陽,主動到汪府,要與大舅哥汪連覺痛飲幾杯。
支走下?人後,在他就在酒中偷偷下?了毒。
早上起來,汪連覺卻死在他新收小妾的房中。
這樁栽贓陷害本?天衣無縫,誰知,那秦少陽太過心急,傍晚就偷偷進?了陳若芙的院子來邀功,
想與她歡好一場。
他早就對陳若芙情根深種,答應汪連容的親事,也是為了好接近陳若芙。
這本?就是陳若芙蓄謀已?久的計劃,對秦少陽也隻是虛與委蛇,當場變臉聲稱與自己無關。
這時,秦少陽才如夢初醒,自己陳若芙利用,做了她手上的那把刀。
當即吵鬨起來。
被一路偷偷跟隨的汪連容,聽到了事情真相。
知道?,自己哥哥並不是被他的小妾所害,真正的凶手是這對狗男女。
想到自己一腔深情錯付。
汪連容一氣?之下?,拿出廚房的長?刀,衝進?屋內,連殺毫無防備的兩人。
從府外回來的銀兒正好看到這一幕,嚇得撒腿就往衙門跑。
汪連容講述完後,刑房中的陸佩顯卻顯得心情十分沉重。
站在私人的立場,汪家落難對他大有益處,而他見汪連容與陸伊冉年紀相仿。
因為放縱自己的心性,害了自己一生。
“汪大姑娘,你?也因為彆人的罪責,而賠進?去一生。”
“可有後悔過?”
汪連容一臉凝重,冷靜下?來她才明?白,此次就連她爹都保不了她。
按照大齊律令,故意殺人罪,是要終生流放到極寒的關外之地,一生都不能?返回。
陸佩顯不能?明?說的,陳家如何會?饒恕她,隻怕就連汪樹都不能?善了。
她未婚夫家的人,聽到消息後應該也很快會?找上門來。
秦家不僅在青陽有頭有臉,在尚京也算是名?門望族。
秦少陽的家人也不會?罷休。
自己的一雙兒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汪樹在青陽作惡多端一輩子,欺壓百姓,橫征暴斂,卻報應到自己一雙兒女身上。
如果兄妹倆能?換個家庭,或許結局就不一樣。
第七十九章不容小覷的枕邊風
謝詞安也是在第三日, 元月初二這日清晨,才知道,汪府發?生的命案。
是他青陽暗探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
十分慶幸自己能娶到陸伊冉, 心中?再?一次感謝當?今聖上, 和禦史台的文禦史。
當即讓童飛給文禦史送去了一壇珍藏的美酒。
一向不喜多言的童飛, 不由得?泛起陣陣疑惑。
“侯爺,你是不是記錯了,昨日該送的禮都送完了。”
“文禦史向來與你不和,動?輒在朝上就彈劾你,你確定要屬下送他千金難買的竹葉青酒。”
謝詞安這幾日心情好, 也?沒與他計較,催促道:“去辦吧, 告訴文禦史, 這是三年前五月,那份彈劾我的謝禮。”
文禦史酷愛美酒,但出身微寒,又家風清正。根本沒有富裕的銀錢去買珍貴的美酒 。
就因為他一張嘴, 得?罪完了大齊的官員。
當?年還是狀元入仕的他,如今十?多年過去了 , 還隻是一個四?品禦史官。
就連皇上都忌憚他的剛正不阿,一直沒有擢升他。
三年前五月,文禦史數次彈劾謝詞安,罔顧聖意禮法不與正妻同房。
童飛聽得?一愣,怔在原地。
新歲有半月可以休沐, 可謝詞安也?不能掉以輕心。
時刻關?注著丘河和城外軍營的情況。
從城外軍營巡查完回?來後, 路過康計的包子鋪時,在路邊馭停了馬兒。
陸伊冉最喜歡吃他家的菹菜包, 這家的包子的口味和青陽菜極為相似。
他記得?,陸伊冉懷循哥兒時,方嬤嬤她?們特意到這家來給她?買。
這幾日,開?門做生意的商戶很少,所以到這家鋪子來買包子的人有很多。
想到陸伊冉,晚膳都沒用就歇下了,謝詞安特意下馬排隊為她?買包子。
周圍都是嬤嬤和丫頭,隻有他一個大男人,身穿勁裝,排在隊伍中?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回?到府上,陸伊冉還未起身。
循哥兒在院中?玩耍,推著謝詞安親手製作的木輪車,把小狸放在上麵滿院跑。
謝詞安見他玩得?高興,也?沒喊他,徑自進了陸伊冉的房間。
這幾晚,他還是睡在書房。
陸伊冉嚴防死守,他也?無奈。
“夫人起來了,看?為夫給你買了什麼?”
雲喜和阿圓見他進來,隨即退了出去。
撩開?床帳,謝詞安把油紙包湊近陸伊冉。
陸伊冉被逼睜開?惺忪不清的雙眼,鼻子微聳小聲道:“是康計的菹菜包。”
她?還沒睡醒,謝詞安也?不忍叫她?起身,直接拿出一個湊到她?嘴邊,“夫人,鼻子真靈,快吃吧。”
她?昨日和元昭公主,還有惟陽郡主幾人,一起去了西郊草坪騎馬,玩到天黑才回?的府。
如今不住侯府,年初一,也?沒了那麼多應酬,不用走親訪友,就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回?來時精疲力儘,晚膳都沒用,沾床就睡。
這下肚子的確有些餓了。
那會拒絕送到嘴邊的食物,坐起身子,接過包子就用起來。
吃一口,停下問道:“循兒可有用膳?”
謝詞安一麵用手撫了撫她?臉上的亂發?,背後給她?墊上引枕。一麵說道:“問過了,嬤嬤說用了一碗肉粥,”
她?又客氣問道:“侯爺,可用過早膳?”
謝詞安心中?一暖,答道:“我在軍營用過了。”
美食在前,陸伊冉也?拒絕不了,“真好吃,就是這個味道,和我祖母生前做得?一樣。”
“這個菹菜要冬至前就醃製才好吃,我祖母手巧,做的這個菹菜燉魚,我爹爹最愛吃了。”
“所以他才能考中?進士。”
謝詞安很喜歡聽她?說些小時候的家中?事,因為那些時光他從未有過,一臉不解問道:“吃魚和考中?進士有何關?係。”
“吃魚的人聰慧呀,我小時候不愛吃嫌麻煩,現在想補,晚了。”
謝詞安見她?眼神靈動?,模樣俏皮,一頭緞子似的長發?。女兒家所有的美好模樣,此刻她?都一一呈現在謝詞安眼前。
他心癢難忍,一時心中?驟起情愫,靠近她?,調侃道:“無妨的,為夫也?是進士及第。比嶽父大人靠前許多,渾身是寶。所以你讓為夫,晚上到你塌上來給你進補可好。”
陸伊冉一聽噎得?咳嗽起來,臉都咳紅了。
謝詞安忙給她?端過茶水,她?飲下後,才好些。
“為夫不對,夫人莫惱,快些吃,冷了就不好了。”謝詞安忙獻殷勤,又是捶背,又是遞茶。
陸伊冉白了他一眼,又繼續啃起包子來,提起往事,總能讓人說不完的話?題。
她?意猶未儘,繼續說道:“那時我才……五歲不到,就可以吃完三個包子。”
謝詞安一臉寵溺,心中?柔軟,時不時地用手帕擦拭她?的嘴角,時不時地撩過她?臉上的亂發?。
眉目也?緊緊凝著陸伊冉不動?。
“隻可惜,後來……”
謝詞安聽她?歎氣一聲,回?道:“後來如何了?”
“後來我祖母得?病去世了,隻可惜,我再?也?吃不到她?親手做的包子了。”
“無妨的,隻要你愛吃,為夫去給你買就是。”
陸伊冉目光微閃,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苦澀一動?。眼眶濕潤,心想如果在前世他這樣對自己多好,自己就不會有那樣的結局。
可惜前世他把自己放在彆院,不管不顧,是她?心中?永遠過不去的坎。
接連吃了兩個,就吃不下了。
“怎麼不好吃了。”謝詞安問道。
“覺得?今日有些油了。”
謝詞安也?沒再?勉強,猶豫一番,正色道:“新歲之?夜,陳若芙被汪家大姑娘,刺死在家中?。”
陸伊冉猛地一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謝詞安。
她?不敢相信,陳若芙就這樣死了。
今生有太多變故,都超出了她?預料,這樣謝詞安與陳若芙徹底就沒了交集。
是不是,這一世的謝詞安與她?的結局也?會不一樣。
自己姑母和九皇子的結局也?不一樣。
這種假設陸伊冉也?隻是想想,她?再?也?不敢把全家人的希望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腦中?愈發?堅定了,要帶陸伊卓回?青陽的想法。
直到,到了城外江錦萍家還沒醒過神來。
*
華陽宮內。
謝詞微剛讓人送走,謝家給她?請安的女眷們,
外麵伺候的公公就來通稟,說太後娘娘的人等在外麵,讓皇後去一趟永壽宮。
自從太後娘娘摔了腿後,謝詞微與皇上去看?過一次,就也?沒去過永壽宮。
今日她?特意來邀請,謝詞微有些遲疑。心中?不願飲完一盞茶後,讓隨侍的宮女帶上兩瓶藥膏,還是起身前往。
謝詞微客氣施禮後,坐到太後娘娘左側的玫瑰椅上。
“兒臣看?母後氣色好了不少,兒臣也?就放心了,這兩瓶金瘡藥膏藥效顯著,母後早晚塗,加之?太醫的湯藥,不出半月,母後定能恢複如初。”
太後娘娘,讓人給謝詞微看?好茶後,一臉慈祥。
“皇後有心了,有你和皇上對哀家的一片孝心,哀家死也?知足了。”
“孝敬母後是兒臣和皇上應當?的,母後切莫說這個字,不然兒臣寢食難安。”
兩人言不由衷說著違心的話?,心中?各自想著該如何算計對方。
太後娘娘也?並不是,表麵上這般歲月靜好,她?看?似隻是一個被皇上當?作籌碼的人質。
實際上私底下沒少為自己兒子秦王謀劃,她?與皇後娘娘陣營敵對,沒有正事兩人也?很少見麵。
謝詞微柔聲說道:“不知母後今日要兒臣來,有何事吩咐?”
“哀家聽說新歲那日,在齊宣大殿你受委屈了,哀家不放心就想把你喊來看?看?。”
太後娘娘笑意不達眼底,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狡黠,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氣氛瞬間變得?壓抑,看?似平靜和諧,實則暗湧彌漫。
謝詞微拿茶蓋的手一頓,微眯雙眼淡然一笑。
“多謝母後關?心,這隻是兒臣的家中?事,哪能說委屈,讓母後見笑了。”
謝詞微三言兩語就揭開?這個話?題,不願多談,陸伊冉當?眾讓她?出的醜。
誰知太後卻又當?麵再?次揭開?她?的傷疤,她?心中?怎麼不恨。
謝詞微放下茶盞,廣袖下的兩拳緊緊捏在一起。
“母後怎麼笑話?你,心疼你還來不及。這陸氏女年輕姿色過人,隻怕沒幾個男人能逃過她?的枕邊風,皇後你也?得?留個心眼。”
“謝都督血氣方剛,能經?得?起陸氏幾次枕邊風。倘若那日徹底吹翻了,得?勢的會是誰,皇後應當?比哀家心中?更明白。”
先是試探,接著是挑撥。
謝詞微心中?一緊,不知太後暗中?知道她?多少事。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先自亂陣腳,更不能讓對方看?出破綻。
“多謝母後提點?,兒臣娘家的人,兒臣了解,她?區一個陸氏,還翻不出哀家和我二弟的手掌心。”
“母後,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的身子,不然佛經?抄太多都沒用。”
劍拔弩張的氣氛,再?次彌漫開?來。
“是哀家多管閒事了,皇後莫要惱,哀家隻是替你不值,找這樣一個弟媳。”
“多謝母後關?心,兩人是皇上賜婚,本宮不敢多言。”
“哀家老糊塗了,今日說錯話?了,還請皇後大量,不要與哀家計較。”
永壽宮中?,謝詞微離開?後,太後身邊的老嬤嬤問道:“太後,皇後隻怕不會上當?。”
太後娘娘一臉平靜,慢聲道:“以哀家對她?的了解,自不會輕信哀家,隻不過在心中?總會有所動?搖。”
謝詞微的表麵平靜,也?隻維持到出永壽宮那一刻。
一回?華陽宮,謝詞微一臉狠毒,她?冷聲問道:“謝叔可有做好,我交代?的事?”
“回?娘娘,他不敢忘,惠康坊他也?去過幾次。”身邊人謹慎答道。
城外百姓們,過新歲更加熱鬨,尤其是江錦萍家附近的桂花街。
什麼都有,阿圓最喜歡這條街了。
午膳後,她?拉著陸伊冉和雲喜不放,循哥兒則有方嬤嬤帶著,和鈴鐺玩得?不亦樂乎,哪還記得?她?娘。
今日侯府要宴請客人,謝詞安要回?侯府應酬客人。
有了阿圓和雲喜在旁邊,嘰嘰喳喳,陸伊冉很快也?從迷茫中?,醒過神來。
主仆三人,像小時候那樣,準備從街頭吃到街尾。
“姑娘,這個好吃,還有這個。”
油烹的、水煮的、汽蒸的,樣樣給她?選了一大油紙包。
雲喜和陸伊冉吃兩樣,也?就飽了。隻有阿圓,那肚子就如一個無底洞,怎麼吃,都吃不飽。
“幸好,是姑娘把你撿了回?來,換成彆人,誰養得?起。”雲喜拍了拍陸伊冉被人擠亂的衣袖,打趣道。
“嘿嘿,誰叫阿圓有福氣。這輩子我就跟著姑娘過,誰也?彆想和我搶姑娘。”阿圓吃得?滿嘴流油,大聲說道。
“膽子不小,敢搶我的夫人。”
聽到身後清冷的聲音,嚇得?三人忙轉身。
第八十章月事預警
就看到謝詞安和餘亮不知何時?, 來到了她們?身邊。
一見是謝詞安,阿圓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眼眶微紅, 怕她們?侯爺罰自己。
“不準瞪她, 她有沒說錯什麼。”陸伊冉拿手帕擦了擦阿圓眼眶的淚花, 冷睨一眼謝詞安。
謝詞安特意找來此處,可不是來聽兩個丫頭聒噪的,他淡聲對餘亮吩咐道:“我與夫人又正事要談,帶她們去彆處。”
“侯爺,屬下能不能隻帶雲喜。”
剛剛想著能和雲喜單獨相處, 餘亮高興得?屁顛屁顛跟了過來。
這時?謝詞安卻變了卦,心中的苦水也無處訴說。
謝詞安可不管餘亮的心酸, 他把一個鼓鼓的荷包, 扔到餘亮手上。
“你這是做什麼,阿圓在我身邊又沒礙你什麼事。”陸伊冉不願,拉著阿圓就走。
“一年的五色糕。”謝詞安跟在身後,就隻說了這麼一句。
“姑娘, 我還是和雲喜姐姐他們?一起,你去陪侯爺吧。”
話音方?落, 阿圓忙推開陸伊冉,後退幾步挽上雲喜,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餘亮苦著一張臉,跟在兩人身後。
“哼。”見兩丫頭,都被謝詞安支走, 陸伊冉也不理他, 自顧自地往前走。
謝詞安連著問她好幾句,她都悶不吭聲, 不回答一句。
直到走得?有些累了,陸伊冉心中的怨氣稍減些,她倚靠在橋邊停下來,才願意和跟在自己身後的謝詞安說話。
“你來做什麼?”
“自是找我的夫人和孩兒?。”
見陸伊冉有些累了,謝詞安解開身上的大氅,披在地上,示意陸伊冉坐下歇歇。
陸伊冉也懶得?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把雲喜和阿圓趕走,我也不想轉轉了,回去吧。”陸伊冉興致缺缺。
謝詞安屈膝靠近陸伊冉,拉過她有些冰冷的雙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中來回搓揉,半晌後才說道。
“再等等,我讓童飛去把循哥兒?帶出來,我們?去為他辦件正事。”
陸伊冉連抽幾次,才抽回自己的手掌,白了他一眼。
在這來來往往的街衢巷口,也不好吵鬨。語氣不善問道:“他這麼小,能有什麼正事?”
謝詞安在陸伊冉麵前臉皮越來越厚,淺笑道:“循兒?在府上沒有玩伴,總想往外跑。”
“他要妹妹這個願望,我這個當爹爹的,隻怕幫他實現不了了,但能幫做另一件事。”
“給他提前找個媳婦兒?,這樣他的孩提時?光就不會孤單了。”
陸伊冉:“……”
以前她就聽說過,尚京城有個專門領養童養媳的姻緣橋。
一些養不起孩子的爹娘,怕自己的孩兒?餓死。又不想送他們?去煙花之?地,就帶到這姻緣橋來。
富貴人家子嗣稀少?的,就會給自己孩子領個童養媳回去。
沒有賣身契,隻要去衙門登記好。主家不願養時?,可以送回。
同樣爹娘有能力了,也可以照樣領回自己的孩子。
有傳言稱,正月領的童養媳吉利,大都能如?願成為真正的兒?媳。
童飛把循哥兒?,從?自己表姐家抱出來後,陸伊冉才不情不願,拉著循哥兒?上了馬車。
童飛的馬車駛得?又快又穩,片刻工夫就來到了,雲山寺旁邊的姻緣橋。
沒來之?前她不信,今日謝詞安把陸伊冉帶到此處,她都有些傻了,竟然?真的有這樣的地方?。
“你是要給循哥兒?領童養媳。”陸伊冉啼笑皆非扶額一歎,才明白過來謝詞安的意圖。
謝詞安把循哥兒?放到地上,回答道:“你不答應?那?我們?就再給循兒?生個妹妹也行?。”
那?落寞的語氣,聽到陸伊冉臉色一紅,低聲罵道:“堂堂大都督,竟乾孟浪之?事。”
謝詞安把循哥兒?往有女童的地方?推,“循兒?,去找一個喜歡的妹妹或者姐姐,給爹和娘帶回來。”
“哼,循兒?不去,循兒?隻喜歡和鈴鐺姐姐玩。”循哥兒?一臉不悅,兩臂交叉,嘟嘴說道。
他和鈴鐺玩得?正高興,被童飛強行?帶走,心中老不情願。
把童飛的臉上抓出幾條血印子,他才停止哭鬨。
謝詞安五六歲時?,老太太見他一天沉默得?像個小老頭,就把他帶到這裡,準備給他挑選一個童養媳。
誰知他比循哥兒?還果斷,掉頭就走。
老太太問他為何,他卻說不喜歡女的,她們?話太多。
後來,老太太才買回童飛和餘亮。
謝詞安本想,給循哥兒?也去買兩個男童回去陪他。
後來仔細一琢磨,男童性子皮,與循哥兒?一起玩鬨,難免打鬨不休。
他知道陸伊冉心善不忍說教,又怕累到她。女童聽話乖巧,教起來也省心些。
“這不是胡來嗎,循兒?才多大。”陸伊然?忙阻止。
謝詞安不依不饒道:“怎麼不行?,給循兒?找個玩伴有何不妥,你看他多黏鈴鐺。”
“再則你們?回了青陽,循兒?找爹時?,有個媳婦出來擋擋也行?。”
那?哀傷的語氣聽到陸伊冉心中酸澀,半天沒發一言。
循哥兒?剛剛還極力反對,但一看有幾個乖巧的小姑娘,就開始和她們?玩耍起來。
把手上的糖果,分給她們?。
幾個女童的爹娘,見謝詞安和陸伊冉的衣著華麗,氣質尊貴,就知他們?身份不凡。
又看陸伊冉麵善,連連哀求她把幾個女童都領回去。
陸伊冉心中是拒絕的,可看著孩子們?,稚嫩有期待的樣子她又不好直接說出口。
這樣領回去,以後名聲也不好聽。一生還那?麼長,就要陪在循哥兒?身後,實在有些草率。
她猜測謝詞安的用意,是在提醒她占著侯府夫人這個位置,又不能生育子嗣。
而?且他作為一個年輕氣盛的男子,身子久曠到時?憋出了毛病,追其原因?,她也有責任。
二房子嗣單薄,他的生養計劃還沒完成,就得?一身病,也不好對老太太交代。
陸伊冉把謝詞安往角落一帶,輕聲道,
“你也彆給循哥兒?挑媳婦兒?太早了,我知道二房的子嗣的確太少?了。過幾日,我就回青陽,走時?向祖母說明你我二人的情況。”
“讓祖母給你重?新找一門……親事,你如?今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
“最多半年,你又能……有子女,循哥兒?也有兄弟姐妹了,到時?……”
陸伊冉每說一個字,謝詞安的心就痛一分。
他隻想給循哥兒?找個玩伴,卻被陸伊冉曲解出這樣的借口來。
見她把離開自己,說得?這般輕鬆,沒有一點在意。
謝詞安的心,再次被她捏得?稀碎,痛得?他臉色蒼白。
陸伊冉話沒說完,謝詞安掉頭就走。
他怕自己憤怒後,會做出傷害陸伊冉的事,乾脆離開。
陸伊冉怔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沒過多久,餘亮帶著阿圓和雲喜也找了過來。
陸伊冉把幾人身上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不多不少?剛剛湊齊五十兩銀子。
讓雲喜分給剛剛幾個女童的爹娘。
見有銀子領,越來越多的人蜂擁而?上,把她們?圍在中間,餘亮才護著她們?離開。
接連幾日謝詞安又沒回府,不是住在軍營大帳,就是住在皇城司衙門。
他不在府上,院子也顯得?有些冷清。
尤其是晚上用膳時?,循哥兒?雖不會像,以前那?樣去巷口找,但也會問陸伊冉,“爹爹怎麼還不回來。”
正月十二這日,陳若芙被殺的消息也傳回了尚京。
聽說陳勁舟和戚氏當場就暈死了過去。
陳氏本來養得?差不多的身子,也再次複發,癱在床榻上徹底不能動?了。
華陽宮的皇後聽了,也是一臉沮喪。
她本來之?前就反對這兩家的婚事,怕兩家鬨翻,對自己不利。
如?今擔憂變成現實,她眼前的麻煩是一件接著一件。
謝詞微單手撐額沉默半天,對方?情吩咐道:“你現在就去一趟陳國公府,告訴舅父,汪樹現在還動?不得?,叫他莫要衝動?,到時?我會給軒表弟指一門好親事。”
一空下來,陸伊冉才問起,方?嬤嬤一家來尚京的緣由。
和陸伊冉猜想得?大概一致,是因?為汪連覺,找羅明海和韻娘的麻煩。他們?不得?已才拖家帶口來的尚京。
不想給陸伊冉爹娘惹麻煩,就來尚京投奔謝詞安。
如?今汪連覺一死,汪樹也無心再掀風浪,嫋嫋和方?嬤嬤一家回青陽,也沒後顧之?憂了。
陸伊冉不願再留下去,更?不願辜負上天給她的機會。
就這幾日,她決定?儘早動?身回青陽。
離開尚京前,她要把手上的現銀,大部?分彙兌回青陽。
長公主每月送給她的馬場紅利,加上她糕點鋪子一年的利潤,賬麵上還有七千兩的銀子。
陸伊冉讓陸叔隻留兩千備用,其餘全部?彙走,不給自己留餘地。
謝詞安送給她的田產,她也沒要,西郊的草坪她很喜歡卻帶不走,隻當這一切是一場夢。
今年十月,陸伊卓要進宮選侍衛,陸伊冉不會讓他如?願,到時?會想個法子把他哄回青陽。
至於姑母她們?不能去吳郡封地,她目前還沒想出更?好的辦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方?嬤嬤有太多的不願,也隻能忍著,畢竟陸伊冉才是主子。
她的孫子也才剛滿五個月,陸伊冉讓她留在尚京待一段日子再回青陽。
她再一次收拾東西,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循哥兒?仿佛也看出了自己娘親的決定?,見自己娘親隻裝自己和他的衣袍。
他邁著小短腿,特意跑進謝詞安的書房,扯下圈椅上謝詞安平常沐浴的敞袍,拿到陸伊冉跟前:“娘,爹爹的。”
陸伊冉手上動?作一停,心口一窒,哄道:“爹爹要上衙,不得?空,得?留在尚京。”
“娘親和循兒?回青陽,外祖父和外祖母還在等著我們?。”
循哥兒?眨著黑漆漆的眼,愣愣看著陸伊冉半天,才明白她是何意。
“循兒?也要留在尚京,等爹爹。”
陸伊冉默不作聲,突然?不知怎麼和孩子解釋。
也不開口,繼續收拾循哥的衣袍。
方?嬤嬤知道陸伊冉是個倔性子,決定?好的事,一般不會更?改。也說不動?她,就抱著循哥兒?去院子玩耍。
阿圓和雲喜不敢作聲,悶頭做事。
方?嬤嬤把循哥兒?抱到院子後,突然?,她轉身進了屋子,神色莊重?說道:“姑娘,你這月的月事,已經遲了好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