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後坐等王上病逝垂簾聽政》/ 南珣著
“曾大父!”褚時英淚眼朦朧地看著褚卜,她連奔跑過去都做不到了,捂著胸口蹲了下來,哭得凶猛。
“曾大父,對不起,”她哽咽著道歉,“我沒做到承諾,咳、咳。”
“曾大父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褚卜被她駭了一跳,連忙走過來,“時英?是鄭季薑欺辱你了,還是你大伯又罰你了?”
褚時英仰頭看著祖父,一下跪了下來,抱住褚卜雙腿,如同離家多年的小獸,終於找到能為自己做主的人,哇地一聲,哭得撕心裂肺。
褚卜微愣,而後衝圍觀過來的人群擺擺手,方才將粗糙的大手放在了褚時英的腦袋上,拍了拍,“出息。”
那慣愛耍寬劍的大手,打的褚時英腦殼生疼,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哭得不能自已。
“時英……”
“時英……”
褚時英哭得恍惚,竟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現在抱著的人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一切都是她的夢。
她一直不敢回憶祖父臨終前的場景,可這回看見祖父,忍不住記起床榻上那彌留之際的祖父,淚水再次止不住流出來。
“時英……”原本白皙麵容的祖父,臉色發灰,用渾濁的雙眼看著自己。
“曾大父一生做錯兩件事,擅自將你過繼給你二叔,另你有家似無家,無人相護便是一件。”
她跪在床榻邊,緊緊握著祖父的手,拚命搖頭。
祖父的手已經沒有力氣回握她了,隻是道:“如今你嫁了人,從此有了新的依靠,曾大父便了卻了一件心事……”
“莫哭……”祖父的手徹底垂了下去,她心一突,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上,“曾大父!”
她站起來想要抱住祖父的身體,卻在看見祖父尚且睜著的眼睛時,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
祖父望著的方向,是院內的那株果樹。
他竟死不瞑目。
褚時英這個時候才知道,祖父對二叔有多想念,有多愧疚,想來他覺得做錯的另一件事就同二叔相關。
祖父身體的迅速衰敗,也是因他得知二叔確切身亡的消息,受不住了
而窗外的那顆果樹,是祖父用來懷念二叔的,那酸甜可口的果子,是二叔最愛吃的東西。
他們在趙國的家中,也有一顆果樹,二叔慣愛爬到果樹上給他們摘果子吃,意氣風發的少年郎穿著胡服,雙腿盤著果樹,劈裡啪啦往下扔著果子。
“小英英,接招。”
“啪”一顆果子打到自己頭上,將三頭身的自己一下打了個屁股蹲。
二叔抱著果樹笑地前仰後合,“哈哈哈。”
“又欺負時英!”祖父拎著寬劍趕到,將二叔刺下樹,一個跑一個追,院裡頓時雞飛狗跳。
那個時候,褚時英雖在家中不受寵,卻也被二叔和祖父的愛包圍著。
可惜,一切隨著戰爭的到來煙消雲散了。
褚家乃是趙國濱伊的褚氏一族,祖父任趙國相國,非常受人尊敬,他一生三子二女,有一兒一女因幼時沒有養住而夭折。
活下來的幾個孩子中,唯二叔最離經叛道,他不學法、不學儒、不學莊子也不學墨子,他偏行了商,誓要做一位義商,走遍天下。
祖父一位法家,如何受得住,經常與之發生爭吵,但這都沒能阻礙二叔的誌向。
他也確實憑實力創下了“商業帝國”,在趙國被呂國攻打淪陷之際護送家人出逃,可以說,要不是有二叔的商路,他們褚家將隨著趙國一起覆滅。
出逃之路太過艱辛,祖父可是相國,怎能被輕易放過,這一路上,他們不知道遭到了多少刺殺。
最後,是二叔主動引了追兵去相反方向,以換他們安全。
他們成功和鄭國趕來相救的士兵彙合,可二叔再也沒有回來,從此鳥無音訊。
不知他是被捉了,在獄中受苦;還是成功出逃,但因路途太過遙遠而不能回鄭國與家人相聚;亦或是死在了逃亡路上。
從此,二叔就是祖父不能提的禁忌。
所有人都以為祖父已經放下了,可那是令他最後悔的親生兒子,他如何能放得下,隻是將傷痛隱藏在心中最隱秘的地方,即使在臨終時都不曾表露。
祖父的眼閉不上,她哭著承諾:“曾大父,時英一定尋到父親的屍骨,將其帶回來,安葬在你身邊。”
而後她試探著合上祖父的眼,那已經沒有任何光彩的眸子終於閉上了。
想到這,褚時英不斷捶著自己的胸膛,她食言了,不光沒能尋到二叔的屍骨,秦軍來犯,連祖父的墳都被推平了。
她有罪。
褚卜拍著褚時英的腦袋,是不同剛才的,溫柔又輕地拍,無奈歎息一聲:“時英,莫哭了,誰欺負你了,曾大父給你做主。”
隻有祖父會給她做主,褚時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連同前世受到的委屈,一同爆發了出來。
“鄭、鄭季薑欺負我!”
“褚麗周,我的親,妹妹,欺負我!”
“伯父欺負我!他根本不拿我當女兒!”
“他們都欺負我,曾大父,他們都欺負我!沒有人愛我……”
褚卜臉上那溝溝壑壑的褶子似乎都在向下走,語氣有些危險沉重,“他們怎麼欺負你了?”
鄭季薑拋城而逃害她被秦軍射殺,伯父不顧她的死活,開城門迎接秦軍,還把二叔的產業都搶走,麗周,她搶自己的夫君。
他們都不拿她當親人,但這些事,她沒有辦法同曾大父說。
隻能哽咽道:“鄭、鄭季薑,他和麗周,當街遊玩,嗝,不清不楚,我上前質問,伯父,卻隻罰我,曾大父,他憑什麼隻罰我,時英不服。”
說完,她哭腔一頓,突地想到,她這世必不能再嫁鄭季薑,她怕自己犯心疾!不如趁機同祖父說清楚。
便急忙道:“嗝,曾大父我改主意,了,我不要鄭季薑了,我要退婚,我要換人嫁!”
回答她的是褚卜重重一拍,“出息,這點事也值當哭。”
腦殼被打得生疼,褚時英腦子好像被淚糊住了,抱著褚卜大腿,不讓他走,“曾大父,我不嫁了,我真不嫁了,我們再重新挑個人……”
褚卜向院內走動,連帶著將褚時英都帶進了院,實在走不動了,他沉聲道:“蘇鈺,不要在那站著了,過來幫忙。”
穿著一身深藍色衣裳的蘇鈺,就站在果樹下,一頭黑發蹭過肩頸柔順披下,而後被一支木質發箍驟然收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