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重新等到你之前,你絕不能死!
至於重聚何故,絕非敘舊!但是不見不散
《催眠卷》之中叔公沒能繼續製成的符印名為忘情符。
它的作用我不便多說,我隻說一句忘情符是最有希望讓你不再遭受讀心迫害的符印。
一年後如果你還活著,我便為你超脫讀心術的亡魂,讓你重歸凡間。
此致
祝安。
……
思孑看著皺皺巴巴的信紙似乎能夠想象左邱寫下這封信,費了多少紙張,他並沒有表現得多麼驚訝,一路上,他多多少少能夠察覺到左邱的目的。
他閉上眼睛,期盼著那天的到來。
思孑把原來掛在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把符印換了上去。符印的效果已然失去,上麵的畫著黑色與白色的圖案,在橘黃色的油燈底下,有著奇幻的光芒。
……
正午時分,隨著列車的一聲鳴笛,烏黑的濃煙冒出,緩緩地,列車在唐山停了車。
思孑沒有離開過華北,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是哪個城市,此行到達唐山,也算是列車能夠送幾位少年到達的終點站了,雖然暫且能認得出回去的路,但是印象有些模糊,思孑在車上詢問公曲後才知道,再往西行進大約十公裡的路程就能到達田家,他們預備租輛馬車過去。
思孑折好毛毯放入背袋,便到下鋪穿上鞋子,他先一步走出車外,外頭還算暖和,隻是風有些大,裡麵的心岩穿上外套走了出來,她的臉已經洗掉塗鴉,像變了個人似的。
“公曲,快點!”
“來了。”
公曲提著個大箱子,裡麵放著三人在淮城買的禮品,他一邊說話,一邊往車門走去,一個男人十分匆忙地往門口跑來,他眼睛往後麵瞥,並沒有看見公曲。
哐當一聲。
公曲提著的行李箱絆倒了男人,他往地上翻了個跟頭,剛才放手貼牆完美避免碰撞的公曲似乎隻是本能地躲避,他看著男人手裡的包裹,什麼東西閃耀著,磕在地上時還發出了十分清脆的響聲。
“您沒事吧?”
思孑想把男人扶起來,他的額頭顯然磕破了皮,鮮紅的血流了下來,但是他神色匆忙,似乎要立刻離開,他推開過來攙扶的思孑,往城裡跑去。
“我們走吧,”思孑慢慢站起來,他勉強地笑著,說道“要趕緊趕路才是。”
心岩等思孑走到身邊,抬起手,思孑嚇得趕緊閉上眼,隻感覺到她正在拍自己的背袋,原來是坐在地上,背袋和衣服都占了許多灰塵,心岩拍了幾下,便又在走來的公曲身上擦了手,公曲嚴肅地吐槽了這一做法,原本心情低落的思孑捧腹大笑。
二人看思孑笑了,默契地看了一眼彼此,也一同笑著。
……
“我聽說林家茶葉甩賣,陳七他倆收了兩斤龍井回來,這要是到彆地甩賣,肯定能賺不少錢……”
奢侈華麗的錢氏銀行唐山分行門前,幾個皮膚黝黑的壯漢說著話,他們手上拉著車,見三個少年經過,便停下談話,大聲叫喊著。
“搭車?”那車夫熱情地問道,他開始走動,想要攬客。
心岩回頭看了他一眼,那車夫立刻嚇了一激靈,他後退著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心想這小姑娘怎麼如此生氣,像隻母老虎。
“就在前麵。”公曲說道。
他看著拐角處的停車場,已然有些迫不及待,那兒停著許多馬車,他們就近找了一位老師傅,談妥了價錢,便帶著行李上了車。
“往西走二十裡路,要些時辰。”老師傅眯著眼十分正經地說。
“我們就是本地人,也常坐馬車,這點路,您要是願意,半個時辰都不用。”
老師傅笑了笑,接著問“你們要去那兒的農場做甚?那兒……”
公曲打斷了老師傅的話,趕緊回道“我們要去找人。”
他想起一開始的約定,為了不暴露幾個人的身份,他有些著急。
心岩看老師傅的語氣,似乎有著很大的疑問,但是她沒有著急開口,而是看思孑與公曲是否有察覺。
但不湊巧的是,此時的思孑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分析,他的眼睛始終望著車外的熱鬨街道,激動的心撲通撲通跳著,腦海裡淨想著待會兒見到花讚、先生還有老鐘要說的話,他努力組織語言,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諒解,希望快些得到原本就屬於自己的舒適與安寧。
心岩看二人鎮定自若,還時不時傻笑,便當作是自己的錯覺。
車上的人沉默了許久,馬車在大路上穿梭,來來往往的人潮十分熱鬨,馬車不時停下避讓行人,老師傅乾練的嗓門叫喊幾聲催堵著道路的人快些走開。
等馬車出了主城,他們在後座上四處看去,這偌大的城市外圍,如畫卷一般的田園風光映入眼簾,遠處的高山東側,一排城市高樓拔地而起,金燦燦的錢氏大名刻在最高的大樓樓頂,那兒就是錢家所在的金融區,與他隔山相望的地方,也正是馬車前行的方向——唐山的西麵——便是田家所在,馬車兩旁的大片綠色,滿滿的茶香麥香,便都是田家的龐大家業。
思孑的眼睛發著光,眼裡滿是對先生治理能力的崇拜。
心岩看著思孑,似乎也為他而高興,但是她也知道,將思孑安全送回田家,自己的首要任務也即將完成,她低頭思考著。
思孑拍拍她的肩膀,心岩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思孑讀心了,她抬頭一看,原來思孑隻是在向他講解哪些地區是哪種植物。
思孑並沒有多想,恰恰相反的是,思孑從未想過心岩會離開自己,身旁有心岩在,似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那兒的茶葉就是咱們先前看過的金裝龍井的產出地,我聽先生說每年的收成都十分不錯。”
老師傅笑了笑,他說道“先生確實是治理有方,自從接手田地以來,昨天才剛剛拋售過一些高等茶葉,大夥可都是搶著要的。”
接手?心岩暗自想著,畢竟她並不了解田家的過去,她的疑惑一點點加深了,但是在思孑聽來,這個接手應該是指囚先生接手田家的治理以來,他認為老師傅誇讚先生是理所當然,極為同意地點著頭。
北邊的麥田上幾個農民正在勞作,他們三三兩兩分布在巨大的版圖各處,每兩個人負責一片種植區域,並且都穿著同樣的紅色防曬服。
心岩指著那些紅衣問道“那些人可都是田家的下人?”
她這話說得十分大聲,似乎不僅僅是問眼前的思孑。
“這紅衣的是林家的下屬傭人,現如今這片地,歸屬很複雜,換做一個月前,那確實都是田家的,田家的地倒賣之後,便用顏色區分各家的用地了……”
……
思孑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老師傅的話語一句一句回蕩在耳邊。
這話裡的每一個字都敲在思孑的心上,他猶如石板上的壁畫,這壁畫的正中央,原本積極跳動的心臟位置,忽地被撞出一絲裂痕。
思孑接著問道“倒賣了?”
“原來你們都不知道啊?我聽你們要去林家的農場,還以為你們是林家的人呢?”
壁畫的裂痕逐漸擴大,在壁畫的不遠處,一隻烏鴉飛來。
“林家?不是田家嗎?”
“田家?”老師傅這時笑了笑,像是在嘲笑田氏一般,他說道“田家的大當家賣了地,帶著全家遷去海外了。”
“什麼?!”
那烏鴉穿過畫中人的心臟,壁畫在撞擊之下碎成粉末,隨風飄去,原本跳動的心臟四分五裂,在風中流出血來。
血液滴落在思孑的褲腿上,他的眼睛流著血,他望眼欲穿,想要從老師傅身上看到真相。
但是,老師傅並沒有必要撒謊,他的每一個字,都是真。
馬車在那不久後便到了距離唐山城門二十裡開外的農場入口,雖然大門已經修整得麵目全非的,但從框架以及門後的綠植上仍然可以看見田家的影子。
這兒確實就是原來的田家大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