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悔不當初(2 / 2)

讀心犯 周劫 9577 字 10個月前

“囚先生肯定還在這!他不可能丟下我。”

“剛才你也聽見了,隱鶴的人認為公曲已經死了,他們不會認為你還活著。”

“我…那我憑什麼就死呢?我不是還活生生地站在這嗎?我不是為了證明我還活著,才曆儘千辛萬苦回到這裡嗎?”

“你如果想證明自己還活著,那就不該這樣獨自行動,你一向咱們之中最冷靜的一個,事到如今,我不認為這是隻憑你我任何一個人就能解決的事情,你這樣逃了去,路上死了,那可真是沒人管了,你也真真的,死在回家的路上了。”

心岩的話也激勵公曲,他走到思孑身邊,同樣安慰著思孑。

老師傅把草帽摘下來,大大的禿頂亮堂堂,他坐在椅子上,大聲喊著外頭的三個人“先進來喝茶吧,我內人也快回來了,你們若是不介意,在這吃頓飯。”

老師傅姓張,單名一個鹽,字熙樸,為人善良實誠,他二十歲前是個讀書人,而後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他的婚約也被女方逃了去,自此他孤身一人,堅強樂觀地過了大半輩子,也正因如此他從不拒絕熱鬨。

等三個孩子都坐在大廳裡,門外便傳來婦人的交談聲,不用猜也該知道是張師傅的內人回來了。

他趁婦人還在門口講話,向思孑等人介紹了一番“我老婆雖還不算過門媳婦,但也算是相依為命了,我四十七,她三十五,她姓陳,名灣,是城南陳秀才的長女,為人善良,對小孩都是格外疼惜,現在在市場裡賣童鞋賺些外快。”

他說到這裡,思孑原本平複的心情似乎波瀾又起,他轉頭看向門口,那婦人走了進來。

沒錯,這並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個陳灣,她就是撫養思孑長大,曾經照顧思孑起居的陳姨。

陳姨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剛買的食材。

“我要看看是哪來的貴客,張郎會讓三嬸從城西大老遠通知我回來。”

她並沒有看見坐在椅子上的思孑,隻是有些不知所措,畢竟一般家裡來些客人也都是年紀偏大的或是丈夫的同事,現如今在那坐著的卻是三個少年。

“這是?”

她問張鹽,張鹽還沒開口,便有人哭了起來。

“這孩子怎麼哭了?”

陳姨走近一些,思孑沒能抬起頭,他捂著臉跑了出去。

心岩歎了口氣,又追了上去。

思孑這一衝便從窄巷子裡跑到了大街上,街道上都是人,現在還是飯點,許多剛下班的人都到大街上買些食品,叫賣聲,車鳴聲,交談聲,在思孑的世界裡幻化成無數的色彩,他們森羅萬象,像是受了什麼磁力,都吸引到了思孑身上,思孑再也承受不住,他跪倒在地上,眼淚順著直挺的鼻梁滴落。

突然什麼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頭,湍急的人流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那熟悉的搭肩安慰也隻是他的幻覺,後麵追來的心岩把思孑扶了起來。

“若是你再意氣用事,獨自離開,我敢保證你不會再見到我來找你,你是死是活,我也不再理會。”

“我對不起你,我也對不起她。”

“你為何對不起我,又為何對不起她?”

“我們白白忙活了一路,到頭來竟落得這樣的結局,我對不起你這一路的照顧與保護。”

“那她又是誰?”

“剛才張師傅的夫人,是撫養我長大的陳姨,我對不起她,我跟她說過我會安全回來,誰能想見,我離開這一個多月,我的死訊興許讓她悲傷許久,如今我又擅自回到這裡,這般大起大落,我不願她再受我的折磨,隻當我死了便好。”

“失而複得,難道不是最好的禮物?你若這樣在街上平白無故死了去,給她瞧見屍體,那對她來說才是真的大起大落。”

“我真沒用,這一路我沒有寄過一封書信,沒有遇見任何(熟人)……”

他瞪大雙眼,沒再說話,而是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興許能夠幫助自己起死回生的人。

他急忙轉身回去,又想起剛才心岩所說的一切,頓時感到十分慚愧。

眼前的姑娘原本隻是父親派來保護自己的護衛,如今卻成了關鍵時候點醒自己,重要時刻安慰自己的人,焦頭爛額的自己,大聲哭泣的自己,本是那樣不堪,她卻沒有任何嫌棄,一次次地規勸,一次次地提醒,這樣的恩情比自己的懊悔悲傷不知道重要多少倍。

他想轉過身向心岩道歉。

“你!”

思孑轉身嚇了一跳,原來是心岩忽然抱住了他,他隨時都要崩潰的心似乎得到了保護,在這溫暖的懷抱裡,安穩地跳動著。

回去的路上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如今沒有代步工具,想要各處奔走,會浪費太多時間,他們急需一位車技嫻熟的司機——餘青,他仍然記得在水鎮時與餘青的道彆

當時餘師傅向思孑的幫助表示感謝,並且他還向思孑承諾

“答應老身,行事一切以安全為重,我和先生在那等您,待我將這兩個孩子在青魚安頓好,那時若是有求,我隨時願意做少爺的司機。”

如今若是能先找到先生自然是好,但是先生與田家一同遷移的可能性更大,再者說,隻要先找到餘青,再拜托餘青到先生可能的住所去,自然可以知道先生的行蹤。

當然,也不能忘了還在屋裡等待的陳姨,現在的思孑必須要繼續保持冷靜,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忘記自己的初衷,既然陳姨也在,那麼向陳姨證明自己的安全也是實現初衷的一環。

他們又回到了張鹽家門前,思孑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心裡默念我一定做得到。

他快步走進去,專注的心甚至沒有聽見張鹽與公曲的招呼聲,他走向廚房,陳姨正在燒火,她以為是張鹽來了,膝蓋不行的她沒能站起來,低著頭喊著“張郎,來的正好,幫我把桌上的抹布拿來,這灶台上怎麼全是油啊?”

思孑拿了抹布,他咬緊牙關,內心深處,他的悔恨仍然鞭打著自己。

當他把抹布放在灶台上麵,陳姨正拉動火柴扔進灶子裡,原本陰暗苦澀的柴草被一點點星火點亮,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張郎趕緊回去吧,跟那幾個孩子說說話,小孩子們都特彆害怕孤獨,要是我那傻孩子還在的話,也能介紹他們幾個認識,啊!我又不自覺地說起來了,下不為例,誰讓你帶些孩子回來呢。”

陳姨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熟悉,幾年前的她能夠一邊做著家務,一邊與思孑滔滔不絕,地室裡每個難眠的夜晚,幾乎都是靠著陳姨才撐過去的。

那些回憶無論是旅行之中亦或是現在,都像是速效的催淚彈,總在回憶的中途便讓思孑泣不成聲。

“陳姨……你,還記得我嗎?”

那聲音對陳灣來說,就像是做夢一般,她告訴自己那是幻覺,低著頭說道“張郎,我又聽見那孩子的聲音了。你乾嘛非要帶幾個孩子回來呢,這回你真不能怪罪我可。”

思孑啜泣著,他往前走了一步,爐火已然旺盛,轟隆轟隆地,把原本鍋裡的水煮成蒸汽,陳灣剛扶著腰站起來,看見眼前的孩子,雖然他衣服與之前的襯衫馬甲不同,頭發也長了不少,但是陳姨還是一眼認出了思孑,她手裡的扇子掉在地上,火爐中的火焰似乎已經充滿,熱氣聰明呼出,灼熱的感覺刺激著陳姨,似乎告訴她,這不是夢。

“思孑!”

“陳姨!”

他們擁抱在一起,似乎是太過思念,在長久的擁抱過程中,彼此激動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在廚房外頭等待的心岩遠遠望著,隻默默地為這樣的感情感到羨慕,並獻出祝福。

……

“你都跑去哪了!田家散了,莫家也沒了,原來你還在!”

陳姨雙手擦著思孑的眼淚,激動地說道。

你還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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