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陵向來就知道孫映萱並不像她麵上所表現出來的那樣柔弱純良, 但是他沒有想到, 她竟然會這樣的工於心計。
她竟然會對婉婉說他們兩個人兩情相悅, 她腹中甚至還有了他的孩子!
婉婉是個眼裡揉不得半粒沙子的人。兩個人成親的那晚她就說過, 這輩子他不能納妾, 也不能同其他任何女人有私情。若教她知道, 她肯定會立刻轉身就走。而當時他也鄭重的對她立過誓, 此生絕對不會負她。
但是孫映萱竟然這樣的騙婉婉。可以想象當時婉婉聽到之後會是如何的震驚傷心了。
難怪母親說那日孫映萱約了婉婉出去,婉婉回來之後雙眼紅腫,其後幾天也一直在哭。
還有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
按孫姑姑所說, 婉婉是忽然某日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身在去京城的馬車上,那她怎麼會寫下那封信和那封休夫書?而能如此熟悉她的筆跡和她說話措辭的人......
崔季陵想起來,有一次婉婉曾對他提起過, 說孫映萱認的字都是她教的。就是孫映萱寫的那一手簪花小楷, 也是臨摹了她特意寫給她的那副字帖才練出來的。
縱然孫映萱寫不出和婉婉一樣的字跡來,但臨摹婉婉以前寫過的字, 拚湊出這樣的一封信和一封休夫書, 對她而言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當年為什麼他會想不到這一點?反而被孫映萱誤導著以為婉婉真的去找卞玉成了, 這些年也一直在找尋卞玉成的下落。
若他早些想通這一點, 他的婉婉也許就不會受那麼多的罪, 最後也不會死。
他真的是蠢笨如豬啊。
崔季陵痛苦的握緊了太師椅的扶手,隻覺心中氣血翻湧, 喉頭一陣血腥。
周輝和陳平在旁邊擔心的看著他。
對大都督而言,這段日子的打擊可謂是接踵而至。先是知道夫人受過的那些罪, 他們兩個人的孩子沒有了, 再是夫人死了,而且死之前隻怕是深恨他的。大都督該有多心疼,多自責?
眼看著他為這些事都已經吐過兩次血了,整個人也急劇消瘦下去。再這樣下去,隻怕大都督他......
周輝和陳平兩個人對望一眼,隨後周輝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開口勸崔季陵:“大都督,這件事都是孫映萱的錯。當年都是她處心積慮的編了那些謊話騙夫人的。夫人被作為貢女送上
京肯定也都是她在背後指使孫興平做的。這些事您都被蒙在鼓裡,現在也不用太自責......”
一語未了,卻被孫姑姑給無情的打斷了:“現在這些過錯都要推到那個女人的頭上去,難道你們大都督就一點過錯都沒有了?那個女人腹中懷了孩子,可是清婉當時親耳聽到大夫說的。那個女人還跪在清婉麵前哭著說她和你兩情相悅,難道這會是假的?”
“夠了。”這次是周輝出聲打斷了他的話,“這些事夫人也都是被孫映萱給騙了,其實我們大都督跟孫映萱半點關係都沒有。”
見孫姑姑還要說話,周輝又繼續說道:“難道提前找一個大夫,給他銀子,叫他在我們夫人麵前說這種話,再她自己跪在我們夫人麵前故意的說那一番話是很難的事?她這樣工於心計,城府極深的人,這樣的事我想她是能做得出來的。”
但孫姑姑顯然不相信:“哪個女人會說這樣的話來抹黑自己
的名聲?她瘋了?”
周輝沒說話。
在他眼裡,孫映萱做的那些事跟瘋了也沒什麼區彆。無非是看中了大都督,想要做他的妾室,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來逼迫薑清婉答應。
若是當時薑清婉答應了,是不是過後等她成功的做了大都督的妾室,就會找個什麼由頭,說自己的孩子掉了?到時若對證起來,旁人隻會說薑清婉胡說八道。崔老太太肯定也會指責薑清婉。
而且,是不是因為當時薑清婉死守著沒有答應這件事,孫映萱才想出了這個調包計來?
若果真如此,那孫映萱可真是壞到了骨子裡,一點良心都沒有。
崔季陵這時雙手扶著椅子扶手慢慢的站了起來。不過連日飲食少進,情緒又一直處在極度悲痛自責憤怒上,所以站起來的時候身子都搖晃了下,險些重新又坐回了椅中。
忙扶著桌子站穩。
陳平在旁看見,趕忙伸手過來扶他,一臉擔心的問道:“大都督,您有沒有事?”
崔季陵對他擺了擺手。
自從知道婉婉已死,他便覺眼中再無色彩,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心中也如乾涸的沙漠,滿是黃沙粗糲。
生不如死。但他現在還不能死。
當年讓婉婉受了這些罪的人,總不能讓他們好過。
包括他自己。
他麵對孫姑姑鄭重行禮:“婉婉在浣衣局三年,多謝您時常照料開導她,我在此謝過。為報答您的這番恩情,我會好好的奉養您,讓您往後衣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