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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修容這年過的實在是開心。
從初一開始,她就跟著周淳潤逛廟會、看戲法,還跟著去做燈籠,紮花燈,還去了河邊放孔明燈。
每日回家時累極,嘴角的笑卻放不下來。
今日走的路實在是遠,等好不容易回到離家還有一條街的時候,陸修容抱著路邊的柱子直擺手。
“走不動了,之前馬車坐慣了。”
無奈的望著她發笑,周淳潤道:“那我去租馬車?”
陸修容橫他一眼,“九成的路都走完了,最後這麼點坐馬車,我有什麼毛病?你往常,花錢就這麼大手大腳的?”
算得上不客氣,周淳潤卻受用的笑笑,“榕榕,書生不一定都是窮的。”
“那也不行!”給自己鼓勁,陸修容鬆開柱子打算拚一口氣回去。
周淳潤快走兩步,在她麵前彎腰。
“怎麼了?”陸修容奇怪。
“上來吧,我背你。”
立時左右看看,街上此刻已沒多少人,陸修容悶聲繞開他走。
見她不來,周淳潤隻好亦步亦趨追上去,“榕榕放心,我不會摔了你的。”
“那也不行。”
微一歎氣,周淳潤不由分說的徑直把她抱了起來。
身體瞬間騰空,陸修容緊張的抱緊他脖子,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姿態後半羞半惱,“你做什麼!”
“榕榕害羞的話,把頭埋我懷裡就好了。”穩穩抱著她,周淳潤直視前方,麵容坦蕩。
如此,她也不好嬌羞,陸修容不客氣的收緊胳膊,“我才不害羞!你今日也走了很多路,這可是你主動要抱的。”
他收回視線看她,輕笑的聲音低沉好聽。“原是我誤會了,是榕榕心疼我。”
“誰讓你是個弱不禁風的瘦書生,我這幾日,又吃的多了些。”最後幾個字的聲音越說越小,陸修容不好意思的低頭。
周淳潤沉沉的笑,沒有反駁,卻突然用力把她抱高了一些。
嚇得環緊他,這樣一來,陸修容便是上半身與他環抱著。
身軀相貼的溫暖,讓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此刻才突然想起來,這是她有生以來的,除清葵以外的第一個擁抱。
沒有□□的情。欲,溫厚而有力。
不由自主的,陸修容將自己的下巴擱在他肩膀上,心情隨著身體一起輕盈起來。
一路上沒有交談,天上的月亮已經快要圓了,她就盯著月亮看,嘴角的笑意便沒有放下去過。
“到了。”在門口停下,周淳潤並沒有第一時間放下她。
陸修容也沒有跳下來,抱著他的脖子,與他對視。
“按照習俗,明日我便不能來見你,直到後一日我們成婚。”周淳潤永遠是那一副溫溫和和笑著的模樣。
陸修容點點頭,抿唇。
“榕榕緊張嗎?”
細細體會了一下此刻的心情,陸修容坦誠點頭,“有點。”
“榕榕在擔心什麼?”
沉默片刻,陸修容有些不願看他眼睛,錯開視線。“周淳潤,這幾日太好了。好到我怕,這些時間不過是一場夢。”
她怕明日睜眼,周淳潤就會顯露另一副模樣,她更怕一朝不慎,她就被發現抓回京城。
成婚愈近,幸福愈近,她愈怕。
周淳潤輕笑,追逐她的目光,“榕榕,你院中的樹下半尺深,有我的房契和地契,還有我攢下來的所有銀兩。”
“你這是什麼?”陸修容皺眉。
“榕榕,命運不可察,縱然是我也說不準明日會發生什麼。”按在她後背上的手,已經在微微發抖,可周淳潤還是穩當當抱著她,麵色不改溫柔,“金銀是這世上最大的底氣,至少能讓你好好生活。”
“這隻是我一點微弱的私心。我希望榕榕,永遠有一人也能好好生活的保證。”
察覺到氣氛有些嚴肅了,周淳潤笑著,“換句話說,萬一我未來哪一日瘋了對你不好,你也能帶走所有的錢財遠走高飛。”
被噗嗤一聲逗笑,陸修容扭頭,“周淳潤,你到底有多喜歡我?”
手腕終於失力,周淳潤慢慢把她放下來,讓她站穩後與她平視。
“我與這世上的許多事都不能和解,抱著戾氣與他們周旋,期待有朝一日以牙還牙。”
周淳潤站在月色中,整個人籠罩著清清淡淡的顏色。
“僅有的乾淨和善,都給榕榕。你要也給,你不要也給。”
他的語氣與神態都很輕,這些話甚至讓她不能完全理解。
可窺見的情誼,如山綿延,讓她幾乎惶恐。
——
鮮紅色的嫁衣,成套的金首飾。
陸修容比在頭上,轉了轉頭,聽著流蘇碰撞叮叮當當的笑聲,流動閃爍的金色刺目好看。
她沒有去挖樹下的東西,不過今日看,好似還真不是個窮書生。
笑著低頭,耳邊突然聽到叮的一聲響,一片金色就滾了下來。
是發冠子上的一朵牡丹花。
下意識蹲下來去撿,不知是否是動作快了一些,陸修容心裡沒來由的發慌。
她猛地扭頭看向小院門。
按照流程,現在喜婆與幫忙的鄰人們應該都要過來了,還有妝娘,可都沒見她們的身影。
陸修容提著裙角,快步衝到院子前,手撫著院牆。“周淳潤,我想見你。”
回應她的,是一陣陣的風聲。
仰起頭,天色陰沉,陸修容握起拳頭,心臟越跳越快。
她再次扭頭,那門還是緊緊關著,沒有人來敲響。
巨大的不安凝結,陸修容兩三步撲向門前,一把拉開了門。
痛苦閉眼。
懸在她頭頂上的那把刀,終於是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