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大全眼花,那個從路口出來一閃而過的女人正是帶著口罩匆忙鑽進福音會裡的阿潯。阿潯等待在一樓半的緩台上,忐忑不安的注視著不遠處人潮滾滾的殯儀館。
大約十分鐘後,一個三十二三歲,濃妝豔抹的妖豔女人穿著黑色長裙戴著寬大的蛤蟆鏡同樣神色匆匆上了樓。
阿潯聽到腳步聲慌亂的躲向拐角,定神確認,發現是高跟鞋的聲音,才警惕的探頭觀望。女人左顧右盼確認沒有人,又抬頭見到阿潯,三步並兩步登上緩台。小聲責備著阿潯:“你想死啊?這個時候約在這?你以為你的命是怎麼撿回來的?”
阿潯一把抓住她的手,竊聲竊語的一再確認:“怡姐,你不是已經幫我把事情擺平了麼?勇哥為什麼會在深水埗?他會不會來抓我?全哥那邊不是已經打點好了麼?要是錢不夠我還…”
肖怡按住阿潯激動的雙手連忙安慰道:“你先冷靜一點!冷靜一點!放心!火勇不是來抓你的…”
聽到肖怡這麼說,阿潯逐漸平靜下來。肖怡則繼續說:“你聽我說,火勇的老爸死在深水埗一家茶餐廳裡,現在外麵很亂,洪安跟和記隨時可能開打。今時不同往日,如果談不妥大動乾戈,翻起舊賬來難免不會抓你出來交人了事,到時候就不是你那點錢能解決的問題了…”
肖怡的話一字一句刺進阿潯大腦中,一股死亡般冷徹的寒意吹遍她全身,讓她不住顫抖。“怡姐…怡姐!我想走!我想離開香港!去哪都行…幫幫我!再幫幫我怡姐!我有錢…我…”
阿潯越說越激動,眼裡泛起淚花。肖怡趕忙伸手堵住她的嘴,環顧窗外是否有人注意到她們。
確保安全,肖怡低聲斥責:“小聲一點!你搞不清楚狀況麼?…呼…姐妹一場,我也很想幫你!但是現在想偷渡沒有那麼簡單,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這段時間你要老老實實藏起來,隻要你不出現,隻要你消失,隻要你不被火勇抓到,我保證你沒有事!等事情平息了一點,我會想辦法安排你離開的。罩子放亮一點!不要給你自己找麻煩!不然誰也保不了你!能聽懂麼?”
肖怡輕輕拍了拍阿潯的臉,以讓她清醒。阿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愣了幾秒腦筋似乎恢複了正常思考,弱弱點點頭。肖怡方才鬆開堵住阿潯嘴的手,將自己的蛤蟆鏡摘下,卡在阿潯的鼻梁上。然後再次透過模糊的玻璃觀望街上的情況,認定沒有危險,抓了抓阿潯的肩膀,示意她快走。
阿潯步履闌珊的向下走,跨了幾級台階,卻又停下腳步,躊躇的回望肖怡。她的眼睛被肖怡寬大的咖色蛤蟆鏡擋住,口罩下看不到表情,也猜不出心緒。
本來盯著殯儀館方向的肖怡發現腳步聲停了下來,連忙轉頭,對阿潯還以一個非常嚴肅的眼神。這一眼瞪得阿潯不自覺一顫,趕緊手忙腳亂的離開。
肖怡在一樓半看著阿潯轉過路口安全離開,也打算動身。誰知才一回頭,二樓的門卻開了。福音會的年輕神父拿著一本聖經踏出門口,看到妖媚的肖怡先是一愣,隨即像明白了什麼一般,燦爛的笑起來,邊下樓梯,邊說:“小姐,是來懺悔的吧?沒有關係,很多人第一次來的時候都會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隻要你有悔過之心,真主都會寬恕你的。”
說著,他沾沾自喜的來到肖怡身旁,見肖怡身體朝向窗外,便也隨著她的方向看了看,又自顧自嘮叨起來:“嗷,你是在看葬禮啊。聽說是幫派的白事,才會鬨得人滿為患。人們就像迷途的羔羊,沒有神的引領難免會墮落下去。馬太福音裡有一個故事…”
肖怡覺得莫名其妙,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應該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神父,儘管穿著修道服,袖口卻露出範思哲的腕表。更不可理喻的是,那腕表看上去很中性,但它是一款女士表。肖怡白了他一眼,沒理會一句,便轉身下樓。
神父不依不饒,仍舊朝著她背影嚷道:“小姐!下次來懺悔記得叫我,我相信隻要能夠放下業障…”
肖怡上了車,特意饒了一圈,從街道另一邊開到殯儀館附近,若無其事的開門下車。洪安的小弟們一眼認出她來,擋住記者上前將她迎進靈堂。
剛剛被和記與警察一鬨,靈堂裡亂了起來。肖怡鞠躬上香,家屬謝禮後被火勇略顯粗魯的拽到了靈棚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