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他感覺心扉沒由來的敞開,情緒更是前所未有的開闊明朗,一通到底,舒服暢快的厲害。
甚至他饒有興致地將頭微微偏過,閒暇時聽起了周遭攤販與食客的交談。
“哎,有個事,不知你們聽說了沒?”
“什麼什麼?”
百姓們自然對坊間的傳言一呼百應,個個削尖了腦袋擠上前探聽熱鬨。
那人如願以償的吸引過了眼光,得意的清清嗓,講道:“是這樣,前幾天我不是被雇到縣老爺家做事了嘛!恍惚間聽見一耳朵,好像說攝政王辭去了封號,交還監國一職,離京跑來咱們北境了!”
“真的假的?這可是件大事啊!”
“半個西丘都已經知道了!那還有假?估計這會兒人都已經到了!”
“到哪兒了?我咋沒看見?”
“嘁!”男子聞言發出噓聲,雙臂連帶著棉襖衣袖向上一擺:“整個北境四洲大著呢!你以為是你家炕頭啊?還啥都讓你看見?”
“但要是路過的話,咱們至少能聞風看個陣仗啊!”
“倒也未必就是從附近路過的,咱們鎮子算老幾啊?放人家眼裡,恐怕連掉地上個米粒都不如。”
“不過,攝政王在京裡好端端的,為何偏偏要跑來北境啊?”
“我也想不通,你說整個西丘誰不知攝政王的大名!那可真叫是權傾江山,手眼通天!就這麼說卸任就卸任了!太可惜了啊!”
至此,眾人皆是一副搖頭惋惜狀,歎息聲不絕於耳。
大抵他們打死都不會想到,平時隻會出現在字句段落間,那個一手遮天的人物,現下正坐在人群之間。
這還是蕭讓塵初次在對方不知情的狀態下,如此直觀的聽到百姓們議論自己。
褒獎尊崇固然讓人高興,可隱藏在深處的畏懼與臣服,更多則是讓他脊梁骨發寒,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
果然,卸任避世是正確的做法。
他手中有兵權,朝野有自願傾斜的所謂“攝政王黨”,再往下,深得民心……
對圖謀皇位的逆臣來講,這是天時地利人和。
對他而言,條條狀狀都是架在脖子上的尖刀。
錯失分厘,連坐九族。
蕭讓塵深諳此理,所以在皇帝和新太子對他感激器重尚存之時,功成身退。
他歸還了麟符和監國印,甚至連“攝政王”這一封號都一並摘除,免得惹起敏感與忌憚。
想到這裡,蕭讓塵循序漸進揚起頭顱,露出線條清晰流暢的下巴,與此同時深深吸了口氣。
停留片刻,緩緩吐出……
隨著那口氣息在冷風中形成白霧,絲絲暈暈地散開、飄遠,如同他的思緒般,回到了他受封攝政王的那天。
當時,皇帝龍體久久纏綿於病榻,無法料理朝政。下麵的皇子不是年幼就是怯懦,江山一度風雨飄搖,岌岌可危。
終於,大長公主,也就是蕭讓塵的祖母,站了出來。
幾十餘載的風霜,使得那位高貴嬌嫩的少女公主,兩鬢染上花白。
她眼看著父皇和兄長相繼離去,如今高位之上坐的是她的親侄。而她,也早已嫁做蕭家婦。
那日驕陽似火,熾熱狠辣地曆練著人間。大長公主身著誥命服,攜剛從疆場上歸來的孫兒,到宣政宮以性命起誓。
她要蕭家後人披肝瀝膽替皇族守住江山,且不得有半點謀逆之念。待皇帝聖體康愈,或皇子們有所成,便悄然身退,絕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權勢。
一顆私心,被分成兩半,一半給了母族,另一半給了夫家。
之所以選擇蕭讓塵,因為他是她唯一的親孫,由她一手教導撫育長大。她信任他,亦視他的成就為自身榮光
另外,蕭讓塵比起他的父親蕭兆興,缺少許多閱曆,在朝中人脈也不甚廣泛,隻空有平陽公與大長公主之孫、小公爺之子的名頭,不會對皇權造成過度威脅。
所幸,他繼承了祖輩幾代沉積的智慧,頭腦聰穎,膽識過人,沉著冷靜,還在北境隨父征戰數年,有信服力,手下握著一批死忠的親衛,可謂輔國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