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簾問出那個問題以後,季易燃依舊垂眸, 孟一堃卻是把身子轉了過去, 看一眼自尋死路的發小。
他臉上帶著自己扇的巴掌印,顯得滑稽好笑,就像他年少這段時光。
孟一堃一個大老爺們都有點鼻酸。
“阿簾,我們到外麵說。”孟一堃起身,他一個十八歲大小夥,走出了七老八十的步履闌珊。
到門口時,孟一堃往房裡偏偏頭,餘光從季易燃身上經過。
三個發小,老謝最文明最正當,因為他是在顧知之跟阿簾分手後的相處過程中,產生的好感和心意。
那個時候雙方都是單身,合理合法合情。
而老季默默喜歡不出手,有他賣力勸導的因素,更多的原因是家裡限製太大,不可抗力。
老季有股子想看阿簾在老謝跟他老婆的感情裡折騰,等著不戰而勝的意味。
有點陰。
至於阿簾,他跟顧知之談過一段時間,失憶了被動分手,確實是個不快的結局,他再次喜歡上前對象會讓人生出一種“命中注定”的震撼,可現在顧知之是他發小的未婚妻。
阿簾想搶過來,這就不該了。
孟一堃走到小洋樓外點煙:“阿簾,你不聲不響的把自己掰彎,看上發小老婆,跟其他發小出櫃,要挖牆腳,還問他們怎麼看。這套連招打下來,buff疊滿,我跟老季心理素質但凡差點,就能被你創傷。”
遲簾拿過他的煙盒,拔了一支煙叼在齒間:“你們不是很淡定嗎。”
潛台詞是,你們淡定得讓我感到意外。
孟一堃眼皮一跳,他真怕阿簾發現老季也……
已經夠亂了。
“兄弟,顧知之不是在跟老謝談戀愛,他們是訂婚了,圈子裡,圈子外都知道他是老謝的未婚妻,是謝家的準兒媳,你想挖的是牆腳嗎,你想挖的是地基。”孟一堃扣打火機,將一簇橘紅火苗送過去,給他把煙點上。
遲簾深吸一口煙,嗆得直咳嗽。
孟一堃大概是被發小們得情感大戰給刺激到了,這會兒有些許不符合性情的感傷。
——阿簾怎麼都學不會抽煙,就像他怎麼都喜歡上顧知之。
遲簾咳得眼眶發紅,身子顫動氣息抖起來,他一開始是正常的發小立場,覺得那個顧知之配不上老謝,後來立場無聲無息的變歪,那歪的弧度日益增大,最後徹底掰不回去,成了這死樣。
彆人床上的老婆,彆人碗裡的食物,那不都沾染了彆人的味道,他眼饞什麼,他又不是沒人喜歡,他發個朋友圈說想談戀愛,不知要讓多少人激動得睡不著。
他何必作賤自己。
遲簾跟孟一堃麵對麵站立,說不出話來。
孟一堃吞雲吐霧片刻,狠心說出一句紮心的話:“阿簾,你不是最要臉的嗎。”
遲簾脖子紅成一片。
孟一堃說:“朋友妻不可欺。”
又把這句話拿出來了,上次是送給老季,這次送給阿簾。
“我知道。”遲簾好看的眉毛擰得緊緊的,“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他胡說八道:“要不我買失憶的藥,我把顧知之忘掉。”
孟一堃差點沒控製好表情,他竟然在阿簾的情感這塊看到了無限循環的感覺。
“說點實際的。”孟一堃的語氣儘力平常。
遲簾從齒縫裡擠出一句酸澀的話來:“實際的就是,我他媽頭一次真情實感的明白了什麼叫日思夜想。”
孟一堃用力嘬煙,顧知之那個家夥到底有什麼魔力?
彆好奇,彆窺探,忍住。
“一堃,我怎麼辦,你給我指條明路。”遲簾迷茫地望著虛空,“老季那個死鱉一聲不吭,隻能靠你了。”
孟一堃心說,老季是心虛怕露出破綻,他鋤頭都扛肩上了,隻是礙於他爸的權威,真挖了也抱不回家,索性先豐滿羽翼。現在順便看你亂跳。
“出家吧。”孟一堃無能為力。
遲簾眼睛一閃。
孟一堃拔高音量:“你竟然真的考慮了?”
“不然怎麼辦。”遲簾氣餒地說,“我明天就出家當和尚。”
孟一堃還沒做出反應,就見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眼睛一瞪:“老謝發朋友圈了。”
遲簾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
孟一堃先替他探路。
“發的是他老婆給他包餃子。”
遲簾這才想起來今晚是小年夜,他進老謝的朋友圈,眯著眼匆匆給那條內容點讚,下一秒就快速保存圖片。
手機相冊早就清理過,如今全是發小的老婆,在他朋友圈存的。
孟一堃看不得遲簾這副神經衰弱的德行:“我幫你找找有沒有戒刷朋友圈的地方,你去待一陣子把這習慣戒掉。”
遲簾把手機揣回口袋:“沒有,我找了。”
孟一堃:“……”
“阿簾,我知道你今晚來找我們是一時衝動,你看你多煩躁的樣子。”孟一堃循循善誘,“你想沒想過自己為什麼煩,那時因為你心裡明白,你不能打發小老婆的主意,這是不對的。”
緊跟著就說:“如果你沒有掙紮糾結,那就不會煩了。”
遲簾沒反駁。
孟一堃觀察他的情緒:“或許隻是羨慕。”
遲簾一愣:“隻是羨慕?”
孟一堃夾著煙的手蹭了蹭腦門的汗,他經曆完三個發小和顧知之的感情線路,可以開班了。
“老謝經常在朋友圈秀他老婆,你刷多了,羨慕上了,”孟一堃說,“你不是喜歡他老婆,你隻是羨慕他們的幸福感情。”
遲簾似乎對自己的執著產生了一絲動搖,開始相信孟一堃的說法。
孟一堃趁熱打鐵:“你也找一份就能解決你現在的困擾。”
哪知遲簾把唇角一瞥,鬱悶地說:“老子彆的一個都看不上!”
“可能隻是還沒遇到?”可憐的孟一堃,明明跟發小一個年紀,硬生生讓自己站到了長輩的高度,“人生長得很,兩年後,五年後,十年後都是不同的景象。”
遲簾隱隱有被說動。
孟一堃嚴肅道:“我個人而言,喜歡的人要是過得不幸福,我會拚儘所有把她搶過來好好對待,可她要是和另一半幸福快樂,那我就會祝福他們。”
遲簾猛地抬頭,眼清明發狠,哪有一丁點被影響的痕跡:“能彆吹逼說大話了嗎,你頭上的聖光快把我眼睛閃瞎了。”
孟一堃麵部抽了抽:“反正就算真的喜歡,那也可以不行動,喜歡一個人,不一定就要得到和占有。”
遲簾嘁了一聲:“我謝你,孟老師。”
他看著煙上星火,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老謝帶顧知之去紋身了,不知道紋的什麼,沒在朋友圈發。”
孟一堃聳了聳肩:“想也知道是在隱秘的地方,老謝怎麼可能發,他又沒有綠帽癖,要和彆人分享他老婆。”
遲簾被後半句給衝昏了頭,他又扇自己兩下:“彆把今晚的事告訴老謝。”
孟一堃的麵色一言難儘:“我們哪敢告訴。”
我們不說,你也會說。
老謝不是傻子,你是傻子。
孟一堃看遲簾高腫的臉,他一陣牙酸,真的下了狠手才把自己扇成這樣子。
“阿簾,我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孟一堃頓了頓,“你就算搭上所有挖老謝牆腳都不會成功。”
遲簾神色一滯,滿臉爆紅。
從小到大都被眾星捧月的大帥哥,羞憤難當。
孟一堃理性地給他分析局勢:“沒挖動還要讓老謝不痛快,你在他老婆眼裡從自己男人發小變成沒下限的紈絝子弟,兩家鬨翻,我們小圈子關係僵硬,那不是虧死了,這種明眼人都知道的虧本事我不信你會做,你又不是二百五。”
孟一堃說一堆,遲簾就聽了一句。
“確實挖不動,顧知之那麼愛老謝。”他一個驕傲到不行的人,頭一次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遲簾沉沉吐氣:“彆管我了,讓我爛著吧,我爛了。”
孟一堃不輕不重地踢他一腳:“少自暴自棄,你跑來說這個事,我跟老季肯定是反對的,我們兩邊都是發小,一個是顧知之未婚夫,一個想當第三者。”
末了說:“阿簾,小三是要上絞刑架的。”
遲簾:“……操。”
能搞上的才是小三,他頂多是個小醜。
自作多情的笑話。
他都能想到自己偷摸跟顧知之表白,會得到什麼。
白眼加告狀。
顧知之絕對會在他男人耳邊告狀,他乾得出來,作作的。
遲簾把煙掐了,他坐到不遠處的白椅子上麵,去網上發帖——喜歡上好朋友的老婆怎麼辦。
網友1:過來人告訴你,不越界是你一個人難受,越界了,所有人難受。
網友2:搶啊, 敢想敢做, 人生不留遺憾。
網友3:樓上彆反諷,樓主搞不好會當真的,你這叫
……
網友17:是你單相思,還是你好朋友的老婆也喜歡你?
網友18:你好朋友跟他老婆幸福嗎,是不是兩情相悅?
……
網友82:建議懸崖勒馬,按照你好朋友的老婆標準找一個,擁有屬於你自己的健康愛情。
網友83:樓上亂出什麼主意,真按照標準找了,到時候兩方聚餐就是連連看,一點消兩個。
網友84:彆太離譜,隻是按標準找,不是複製。
……
網友245:那就避開和好朋友見麵,做人就做人,彆有畜牲的念想。
網友246:人都會欣賞美好的事物,你可以喜歡,但必須僅限於喜歡。
……
網友479:藏起來。
……
遲簾一路看下來,基本都是要他止乎禮,他無聲喃喃:“藏起來。”
藏得起來嗎,他不是一般的情動,他是中了邪,大腦,意識,思維,身體,靈魂,所有都不受自己支配。
之所以慌亂地跑來這裡說給兩個發小聽,隻是因為他要被那種近似入魔的想法逼瘋了,必須找個泄口,不然會爆炸的。
問他們意見,答案他自己清楚。
不能挖。
無論是對發小的尊重,基本的道德底線和原則底線,還是社會倫理。
遲簾忽然樂觀地想,萬一他們分了,他可以撿漏。
這想法很可悲,他自嘲地咧咧嘴,這世上竟然有人這麼熱切地想要吃發小吃剩下的人,什麼玩意兒,垃圾。
遲簾短促而有力地吼了一嗓子:“一堃,我想通了,我不挖老謝牆腳了!”
孟一堃頭皮發麻,這麼不光彩的事,怎麼還吼上了,他是絲毫不敢信阿簾真的說到做到,阿簾當初搞基多迅速。“攬金”包房那麼多人在,阿簾都要親一個男的,他對任何後果都不管不顧,有種隨時孤注一擲的血性和狂勁。
現在阿簾看似穩住了,實則是還沒到那個點上。
“下次我再想乾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你一定要像今天這樣阻止我。”遲簾走過去,“揍我罵我都行。”
孟一堃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想起來了,就該揍我罵我了。
真不敢想阿簾要是想起來了,會瘋成什麼樣。
好在顧知之不喜歡他了,不然瘋的就不止阿簾,還有老謝。
孟一堃尋思找個時間去廟裡燒香,祈禱阿簾彆想起來去掉的記憶,祈禱顧知之跟老謝幸福一輩子,那老季就沒有插一腳的動機。
雖然這麼看,老季蠻可憐的。
但他愛上發小的老婆想占為己有,本身就是不對的。
遲簾今晚沒回去,他跟孟一堃在老謝這兒過小年,隻給爸媽發了信息。
三人吃了火鍋,喝了酒, 情緒都不高。
孟一堃給家裡打電話的時候, 遲簾開了兩罐冰啤酒,給季易燃一罐:“老季,你一定很瞧不起我吧。”
季易燃坐在壁爐前:“不會。”
遲簾嗬笑:“扯。”
他靠著沙發坐下來:“喜歡上發小的老婆,這種心思真他媽醜陋肮臟。”
季易燃仰頭灌下一大口啤酒,他喉結有力地滾動,周身乾淨猛烈的荷爾蒙氣息無人可給。
站在岸邊捕不到魚,他也踏進了這片淤泥。
他不爭,會有人爭。
水是渾的,從來都不曾清澈過。
客廳不冷也不熱,溫度對應的季節模糊不清,就像少年人青澀,古怪不尋常,又洶湧到可怕的感情。
遲簾把碎發捋得淩亂,眉眼落下愁緒:“成年人不能這麼沒腦子,隻顧著自以為的真愛真情不管其他人死活,我準備看情感心理師,吃藥還是怎樣隻要能克製。”
季易燃大手捏著易拉罐,在克製這件事上,他是有心得的,但他不會傳授給身邊的這個發小。
“不過,”遲簾舔掉唇邊的冰涼酒液,“我沒辦法離開他們的圈子,隻能在不該有的想法一冒頭的時候就抽醒自己,我這臉以後注定是要抽殘了。”
季易燃摩挲光滑了一些,卻依舊變形的指骨。
遲簾支著頭,兩指拎著啤酒,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我爸媽跟我奶奶要是知道我彎了,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樣。”
他前言不搭後語:“真羨慕老謝。”
季易燃不易察覺地點了下頭。
兩個身在異國他鄉的少年一同沉默,他們望著壁爐裡跳躍的火光出神。
想的是同一個人。
那個人此時在做什麼,是不是在被他未婚夫抱在懷裡親。
……
陳子輕接連打了兩個噴嚏,他餃子吃多了,肚子有點撐,謝浮給他揉了一會,說他像小媽媽。
“彆亂說。”陳子輕羞惱地抿嘴。
謝浮把腦袋埋在他脖子裡,麵部朝下點,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他鎖骨,已經不腫了的紋身清晰可見。
陳子輕回來沒照鏡子,沒必要,他垂頭就能看見小字。
真擔心以後要洗掉,想想都疼。
陳子輕吸了口氣,現在已經疼了,因為謝浮|舔|上了他的紋身。
謝浮從最後一個小字開始|舔,所過之處都是潮濕的偏執。他把“謝浮的老婆”這五個字舔||得|濕|漉|漉|水|淋|淋。
陳子輕有點吃不消地想說點什麼,他剛張嘴,謝浮就吻上來,在唇齒相依的間隙裡發出一聲輕笑。
很撩人。
陳子輕把閉在一起的眼睛撐開。
謝浮看清他的迷離,笑聲變得明晰:“小年快樂,老婆。”
陳子輕摟上了謝浮的脖子:“時間過得真快。”
“確實快。”謝浮抱著他去窗邊,“等會有煙花可以看。”
陳子輕探頭:“誰家放啊?”
“當然是我們家。” 謝浮把他放在窗台上麵,“這一片,隻有我們家裡最有過小年的氛圍。”
窗台很寬,鋪著一層長毛軟墊,陳子輕坐著不冰也不硬,他扭頭往窗外看,玻璃上的自己在看他,遲家三口都在國外,彆墅黑漆漆的,季家小的在國外,大的想來不會在意小年的習俗,牧羊犬都沒叫,冬眠了似的。
謝浮凝視眼皮底下的人,遲家主母的一番話在他耳邊回響。
“我給你爭取了兩年時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阿姨祝你得償所願,希望你得到他的心,讓他徹底忘掉我兒子。
兩年隻用完了一半,他就已經實現了所有目標。
有天意,有人為,總歸是皆大歡喜。
“嘭——”
夜空中盛開了煙花,絢麗到能讓人眼暈。
陳子輕很煞風景地想,都是錢啊,這麼漂亮的煙花,肯定貴死了。
他的手機不在邊上,就把手伸進謝浮的口袋,摸出手機說:“你解一下鎖,我錄個煙花。”
謝浮拿過手機設置了一下,把他加了進去:“以後你自己就能解我的屏鎖。”
陳子輕看了看他,接過手機拍煙花。
“隔著窗戶拍得不清晰。”陳子輕不滿意地點開拍下來的一段視頻,“我穿上衣服出去拍吧,找個好點的角度。”
謝浮撩撥他柔軟發尾:“讓人拍不行?”
“自己拍才有意思。”陳子輕從窗戶上下來,他小跑了十來步,回頭去拉站在窗邊的謝浮,“走呀。”
謝浮的麵上露出無奈:“拍個煙花還要我一起?”
陳子輕說:“我想你陪我。”
謝浮一副恭敬不如從命的散漫姿態:“那好吧,老公陪你。”
屋外天寒地凍,陳子輕先用謝浮的手機拍了會,換成他自己的。他的手機拍出來的效果更好。
謝浮對煙花不感興趣,但拍煙花的愛人是這晚的美景,他拍了兩張,收進相冊。
國外的發小們找他,問他在做什麼,小年夜有沒有安排,上不上遊戲,一前一後找的,看來是聚上了,他倚著樹回:不上遊戲,在陪老婆。
隨後就拍照片證明自己。
隻是照片十分模糊,他老婆的臉和衣服顏色都看不清。
謝浮嗬了一口白氣,真煩。
他眉目之間的厭戾濃稠又深重,被夜幕遮得徹底,隻呈現出了晦暗不明的色調。
拍煙花的人沒有完全沉入,注意到了他,眼神詢問,他說:“老婆,我想給你的同學們發紅包。”
“啊,發紅包啊。”陳子輕跑近,把手機給謝浮,“那你發吧,我拍得差不多了,不拍了。”
說著就仰頭看起了煙花景。
眼前多了道身影,謝浮麵向陳子輕站立,陳子輕伏到他懷裡,雙手伸進他大衣裡環住他的腰背,趴在他肩頭看煙花。
謝浮的下巴墊在他發頂, 進他的大學班級群發紅包。
群裡大多人都在線, 他們紛紛刷屏:謝顧哥,顧哥發大財。
顧知之:我是他未婚夫。
群裡靜了好一會,再次出現刷頻,內容變成——祝二位新的一年更加恩愛。
謝浮隨意地發了一個又一個紅包。
有個人不小心改變了隊形,他沒顧得上複製,發的是自己編的祝福。
紅包雨更加密集。
於是大家開始各顯神通,祝福語不重樣地飄在屏幕上麵。
謝浮興味地笑了笑,笑自己,他現在開始在乎這些庸俗膚淺的東西了。
陳子輕沒問謝浮發紅包的事情,是同學私他,他才知道謝浮發紅包背後的內容。
同學:我們為了你未婚夫的紅包,下載軟件自動生成祝福語,你敢信。
陳子輕:……
同學:祝福語發得越多,你未婚夫的紅包就越多。
陳子輕在被窩裡回信息:你搶了多少?
同學:年後我的手機跟電腦都能換新的,多少你看著算。
陳子輕:這麼多啊。
同學:你未婚夫是菩薩下凡。
陳子輕抽了下嘴角,回他一句:不說了,我睡了,恭喜你要換新手機新電腦了。
他把手機放枕邊,轉身去找謝浮,摸索著將人抱在懷裡。
鎖骨一痛,咬他的人沒醒,咬了他就對他埋脖子,挺越的鼻尖貼著他脈絡,氣息又濕又熱。
不知是幾點鐘,陳子輕懷裡空了,他摸摸旁邊,謝浮人呢,怎麼不在床上。
陳子輕找到床後遙控開燈,慘白燈光刺入他眼裡,他莫名不安心跳不穩,鞋都顧不上穿就在臥室附帶的幾個房間找了起來。
謝浮蜷縮在衛生間的門後角落。
陳子輕慌張地跑過去,蹲下來檢查他的情況:“謝浮,你醒醒,謝浮!”
少年的臉孔和唇色都泛著死灰,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冰的。
陳子輕胡亂地握住他雙手不停搓動,蹭他臉頰,親他嘴唇,嘗到了苦得要命的味道。
就在陳子輕愣怔之際,他的嘴縫被濡濕,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少年闔在一起的眼簾緩慢顫動,纖長眼睫下的扇影抖出驚心動魄的頻率,讓人不敢大聲喘氣,生怕驚動他的死而複生。
陳子輕用嘴型喊:“謝浮。”
“會說話?”謝浮低不可聞,“還以為是幻象。”
陳子輕沒聽清後半句:“你怎麼……我親你的時候好苦,你……”
謝浮抵著牆壁坐起來,發出虛弱的喘息:“胃不舒服,吐了點。”
“你男人吐過以後漱過口了。”他捏愛人的臉,吻開那張恐慌地喊過他名字的嘴,“苦味隻是殘留。”
陳子輕被他口腔裡混著薄荷味的苦澀衝擊到了,有些暈,說話聲發緊:“胃怎麼不舒服了,你晚上也沒吃什麼……”
後麵的話沒了。
一個藥瓶映入他眼底,被謝浮的睡衣遮了大半。
陳子輕要去拿藥瓶,謝浮伸手阻攔,卻被他搶先一步抓到手。
藥瓶上是外文,恰好是陳子輕掌握了的英文,他很快看完,發現是治療精神方麵疾病的藥物。
在這之間,陳子輕知道謝浮是個瘋子,腦子有病,卻是第一次真切地意識到這點。
伴隨而來的是兩個信息,一:謝浮清楚自己的病不好,二:他在積極的接受治療,並沒有逃避。
陳子輕心情複雜,謝浮最近沒有發病,他天真的以為是愛情的力量。
原來是謝浮背地裡在痛苦治療。
謝浮還不告訴他,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
要不是他這晚撞見了……他抓緊手中的藥瓶,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老公有在吃藥了。” 謝浮對他笑,“一直在吃。”
像討好表揚的乖小孩。
陳子輕給不出誇獎,他垂下眼睛,眼裡有點潮。
忽地想到什麼,陳子輕正色:“謝浮,你是不是想快點好起來就加大藥量,所以才給胃產生負擔……”
謝浮眼眸低垂,首次在他麵前露出躲閃的神態。
“你不能這樣,治病是要慢慢來的,急不了。”陳子輕把藥瓶放到衛生間的台子上,半蹲著把謝浮拉起來,“我沒有說過什麼,你很好了,謝浮,真的,我覺得你很好。”
謝浮比他高不少的身子有點晃:“我好嗎。”
陳子輕毫不猶豫:“好。”
謝浮卻不是開心,而是古怪,他就用那樣的目光盯過來,盯了半晌,哧笑出聲:“顧知之,你也瘋了。”
陳子輕的後心先是一涼,之後是密密麻麻的熱意,它們鑽進他毛孔,皮肉,血管,跟每一滴血液融為一體,流遍他全身,他口乾舌燥,手腳發燙。
謝浮還在笑。
陳子輕捂他嘴:“你不舒服就彆笑了。”
手心被舔了一下,再是謝浮被阻擋的聲音,悶悶的,他說:“你猜猜老公吐的時候在想什麼。”
陳子輕搖頭:“猜不出來。”
謝浮拿下他的手,輕輕地歎息:“我在想,明年這天晚上你在誰的床上。”
陳子輕馬上就說:“當然是在你的床上。”
謝浮又笑起來,他笑得麵上恢複了點氣色:“我都不知道我老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你問的是現在的我,回答的也是現在的我。”陳子輕沒覺得這一刻的謝浮讓他害怕,他平靜地說,“我給你的,就是現在的答案。”
謝浮唇邊弧度不減,他老婆很聰明,非常規的聰明。
陳子輕握住他的手肘,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在自己臉上:“謝浮,不要為了沒有發生的事情焦慮擔心。”
謝浮笑,看吧,他就說聰明。
陳子輕用臉蹭他掌心:“都怪我不好,不能讓老公快快樂樂的和我談戀愛。”
謝浮挑眉:“今天還要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