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簾。”
季易燃按住了遲簾的肩膀。
遲簾驟然暈倒在地,他虛脫地躺著,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淚,腦海裡麵什麼都沒有了,隻留一身刺骨的涼意和抽搐。
季易燃把遲簾拉起來,將他的手臂搭過自己肩頭,攙著他離開。
遲簾的腳拖著地挪蹭著走,他的眼皮耷拉著,整個人沒了一點生機。
孟一堃在長廊拐角迎麵走來,看到他們這狀況,神經末梢瞬間拉緊,他就隻是去廁所通個腸子,這麼點時間也能出岔子?
“阿簾心臟,不舒服。”季易燃道。
“心臟怎麼會不舒服?”孟一堃和他一起攙遲簾,“你們不是在客廳嗎,怎麼到這邊來了?”
兩個發小都跟死的一樣,沒一個回答他的。
“哪來的血腥氣?”他又問。
那兩人還跟死的一樣。
孟一堃順著氣味鎖定遲簾的嘴和季易燃的左手,他不敢想他們是從哪個地方離開的。
老謝跟他老婆在房裡親熱,臥室就在那條長廊上麵。
孟一堃下樓梯的時候腳下一滑,是季易燃隔著遲簾撈他一把,他才沒有摔下去。
“阿簾,你不是要把念想藏起來,不挖牆腳嗎?”孟一堃額頭冒汗。
遲簾閉著眼,沒讓人看見他眼裡的情緒,他聽發小跟老婆親熱,聽得心臟病發作,到現在還在一抽一抽的疼。
更是對發小……
遲簾心驚肉跳一陣後怕,他不能對孟一堃跟季易燃說,誰都不能說。
三人走出謝家,孟一堃給謝浮打電話:“老謝,阿簾跟老季都回家了,那我也回了。”
謝浮沒出聲,聞言就掛了。
孟一堃目送兩個發小各回各家,他對著深沉的冬夜吐口濁氣,總算是有驚無險。
遲簾回去沒休息,他大腦神經質地亢奮,吃了藥就在電腦前殺僵屍,殺得兩眼通紅,整個人隨著他點擊鼠標的頻率抖動,神態嗜血瘋癲。
那些僵屍的樣子逐漸模糊,又逐漸清晰。
一張張臉都是發小謝浮。
遲簾猛然把鼠標甩出去,怎麼還來第二次,瘋了,他這真的是情動嗎,哪有動個情就想殺了發小的。
僵屍打不成了,遲簾在電競椅裡癱了片刻,忍不住拿出手機刷了刷發小的朋友圈,看他老婆。
看了很久,遲簾把自己蒙在被子裡,腦中是撞門和輕吟,他在被窩裡齷齪地抓住齷齪的東西,自暴自棄地把玩了一陣,終於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年初一遲簾就恢複如常,他給奶奶和姑姑拜年。
遲奶奶打量孫兒,生怕他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缺胳膊少腿:“你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睡的,怎麼眼睛這麼紅?”
“不到十點就回來了,我當時在看晚會,聽到了動靜。”姑姑吃著碗裡的雞肉,“他眼睛紅還能是怎麼了,不就是打遊戲打的。”
吃奶奶嚴肅:“小芬,你十點都沒睡?”
遲芬:“……”她咽下嚼不爛的雞肉,給幸災樂禍的侄子一腳,話是跟她媽說的,“我平時七八點就睡了,這不過年嘛,想著把晚會看完。”
遲奶奶沒再嘮叨。
“媽,你上午就走?”章女士問。
“去拜訪老戰友。”遲奶奶攏了攏梳理過的白發,“孫兒,你跟我一道去。”
“我就不跟著了吧。”遲簾打哈欠,“我上午要補覺。”
老人心疼孫兒,不讓他跟著了。
遲簾吃了雞湯麵去謝家串門,他把自己的這種行為定義為自殘。
上趕著被虐,又痛又刺激,遲簾想著,心臟的抽痛次數多了,閾值是不是就上去了,到後來就感覺不到痛了。
遲簾為了引起發小老婆的注意,拚了命的找機會去他視野範圍,可他真的就能對一個頂級大帥哥視若無睹。
裝的,肯定是裝的。
遲簾斷定發小老婆對他的無視是種偽裝,此地無銀三百兩。
於是遲簾腦補出了發小老婆對他有意思,隻是礙於未婚妻的身份不能表露出來,他的道德感就此開始瓦解。
並未是我單相思,是我們狼|狽|為奸。
遲簾進謝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一天三頓都在謝家解決。
大放假早,開還晚,遲簾不怎麼和狐朋狗友約,大部分時間都在謝家。
有次遲簾去的時候被告知發小跟老婆去了公寓,他問了地址找過去。
陳子輕打開門看見遲簾,他立刻就給謝浮打電話:“老公,你發小遲少過來了。”
遲簾一隻腳跨進門裡,一隻腳在門外,不滿道:“老子是惡人?”
”不好意思啊遲少。”陳子輕解釋,“我老公說我安全意識薄弱,家裡來人了,要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遲簾這另一隻腳抬不起來了,他跑來乾什麼,還沒進門心臟就疼上了。
現在他跟發小的老婆孤男寡男,對方並沒有趁機對他撩騷勾搭,他伸手去拉背對他的人衣服。
陳子輕趕緊掙脫:“遲少,有什麼事你說。”
遲簾被這個人的過大反應傷到了,他又不是病毒,至於避嫌成這樣。
“你為什麼每次都不看我?”遲簾控製不住地走近。
陳子輕後退。
遲簾把他堵在牆邊:“你對著老謝的其他兩個發小就不這樣,隻躲我,這是為什麼?”
陳子輕儘量跟他拉開距離:“單純是因為我跟你最不熟。”
遲簾:“……”
靠。
所以不存在狼|狽|為|奸,隻有單相思?
遲簾腦子昏頭地弓著腰湊近,嗅到他的味道,整條背脊都開始不受控地發麻:“我長得不帥?”
他心想,你要是說我不帥,那就是虛偽,我看你怎麼回答我。
“你,孟同,季同都帥。”陳子輕說。
遲簾輸了敗仗, 他惡意地問了個問題, 想看這個人尷尬難為情到臉紅。
“顧知之,”遲簾問,“你跟你老公用的哪一款?”
陳子輕沒聽明白:“什麼?”
“情||趣|用品。”遲簾盯著他小麥皮的臉,手指動了動,想掐個印子,“都是我給你們代購寄回來的。”
陳子輕:“……”謝浮這是一筆一筆都要算。
不敢想怎麼分,先談著吧。
謝浮什麼時候完全相信他給的是全部的愛,不試探他,不介意遲簾了,他們就甜了。
遲簾沒在謝浮回來前走人,那就顯得不合理,所以他等謝浮回來,裝作無聊來看看,順便聊了會才走。
第二天一大早,遲簾又去謝家串門。
不巧的那對未婚夫夫要出門約會,遲簾沒法擠進去,他隻能喪家犬似的回家,在書房裡狂殺僵屍。
這幾天他殺的僵屍沒有十萬也有大幾萬。
遲簾殺了一個白天殺累了,他腰酸背痛地坐在新電腦前翻了翻幾個盤,好像少了什麼,他不斷刷新,總感覺有個東西應該存在,卻不在了。
家裡太悶了,遲簾跑出去玩,他在酒吧碰到了個事兒,一女生好像是受了情傷,邊哭邊喝酒,喝得爛醉被幾個人纏上,她不是個好惹的,一耳光一個全給扇了。
但男女體能有差,女生很快就落於下風,她被那幾人拖走。
遲簾正好一肚子躁火沒地兒發,索性跟過去把幾人打趴下,他叫坐在地上的女生聯係朋友。
女生大著舌頭:“遲……遲簾?”
遲簾一頓,他半蹲著看女生這張哭花了妝的臉:“你哪位?”
女生從斜挎的小包裡拿出紙巾擦臉上的眼線黑印,勉強露出模樣來。
遲簾眯眼看了看,圈子裡的沒有對得上號的,那就是老同?
“一中……”女生把手上的臟紙塞進小包裡,打了個酒嗝,“我以前是一,一中的。”
遲簾嘖了一聲,還真是老同,他沒什麼同情分。
女生隻對他剛才的出手表示感謝,其他就沒人,隻是醉醺醺的靠在牆邊。
遲簾往出口走,那沒什麼交情的老同喝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德行,又是個女的,在酒吧這地方,五毒俱全。
“真他媽麻煩。”
遲簾把老同帶去酒店,開了個房間讓她自生自滅。他一邊往外走,一邊看謝浮的朋友圈新內容。
“顧知之多大的人了,還在手上係米老鼠氣球,裝什麼可愛,賣什麼萌。”遲簾嘴硬地說了句就保存圖片,確實可愛,也確實萌。
“你想,想起來了啊。”
背後忽然響起不太清晰的聲音,遲簾內心湧起幾分古怪,他在轉身的同時掩蓋掉了情緒:“嗯。”
女生倒在床上,臉被頭發絲糊著,她語無倫次地說:“你爸媽找我爸媽,利益上的,所有人都是這麼來的,要我們守口如瓶,不準把你跟顧知之的事告訴你。”
遲簾的四肢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顫栗席卷,什麼事?他跟發小的老婆能有什麼事,會有什麼事?
女生神誌不清地說了幾個片段,她也不是說給遲簾聽的,就是隨便開個頭回憶自己的青春往事和剛死的初戀。
遲簾不知道自己的臉上是什麼表情,原來他跟顧知之做過同桌,他為了顧知之踹人,他當著全班人的麵說他是顧知之的監護人。
顧知之高三上期還在他家裡借助過,和他一起上放。
因為兩人的奶奶有舊交情。
他奶奶竟然也在這場糊弄他的大戲裡有戲份,厲害,真厲害。
遲簾氣息急促地走出房間,他哆嗦地咬破舌尖讓自己稍微冷靜點,所以不是他去國外治病以後,顧知之才去一中的。
老天爺大概是看在他好心搭救老同的份上,對他動了點憐憫之心,把他的世界撕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一小塊謊言,那裡麵剩下的必然全都是謊言。
根據他對顧知之產生魔障般的欲||望,站在禮義廉恥和發小情誼搭建的懸崖邊搖搖晃晃,怎麼都難以壓下挖牆腳的失心瘋勁頭,一種可能在他心底竄出,他心跳加快,快到讓他有些害怕。
如果隻是普通同受到班裡人欺負,他不會做到那個份上。
如果他們隻是朋友,他為什麼會忘記,身邊人又為什麼要隱瞞他們相識的事實。
還有謝浮發在朋友圈的紙玫瑰,他當時感覺應該是橙色的,說明什麼,說明顧知之也給他折過,就是橙色的。
哪種情況下能送人玫瑰?
必然是情侶。
所以,他跟顧知之是一對。
遲簾想笑卻牽不起僵硬的唇角,他還想等發小跟老婆掰了以後撿漏,敢情那本來就是他的人。
不是他想搶謝浮碗裡吃剩下的,而是……謝浮吃的是他吃剩下的,反過來了。
遲簾帶著滿腔的激動與遭受背叛的怒火回去,他暢通無阻地通過謝家防衛,上到三樓,像前來索命的厲鬼。
發小趁他生病失憶和他的對象搞在了一起,這讓他怎麼能不恨,他把他們大卸八塊的心都有。
不行,隻能把發小大卸八塊。
顧知之不能傷到分毫,他還要讓顧知之跟他懺悔,用一輩子對他贖罪,把欠他的都還給他。
遲簾驗證臥室門鎖,解不開,有了未婚妻的人改了門鎖設置。
門鎖觸發警告,謝家卻沒被驚動,顯然是裡麵的人及時吩咐了,攔下了。
遲簾麵色扭曲地站在門前,除夕那晚的畫麵在他眼前重現,他的心臟遭受更大的重擊,痛得全身痙攣不止,應該拿把刀上來的。
刀不方便,槍最好。
他在射|擊俱樂部玩過一陣子,他槍法不錯,能一擊斃命。
那太便宜謝浮了,最好是多開幾槍,不打在要害,讓他感受自己身體裡的血慢慢流儘。
門突然在他麵前打開,遲簾臉上翻騰的殺意沒有收斂,就這麼展現在陳子輕麵前。
抽氣聲從陳子輕的嗓子裡發出,他聽到臥室外麵的警告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他不等謝浮有動作,便快速說他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現在他的預感成了真的。
遲簾想起來了。
陳子輕從他的目光裡看到了殺念,怨恨,憎惡,痛苦,悲傷,還有委屈。
不對……
遲簾想起來不是這樣,他想起來了,這幾樣情緒會濃稠許多倍,大概是無意間得知他們曾經談過。
可僅僅隻是知道他們談過,遲簾不會到這程度,他一點都沒有自己竟然為了一個他瞧不上的人彎過的困惑。
遲簾隻怕是在沒記憶的情況下,對他……
陳子輕剛要說話,遲簾猝然一把扯開他的睡袍,他鎖骨的紋身暴露在外。
“謝、浮、的、老、婆。”遲簾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齒間像有塊血淋淋的碎肉,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撕咬下來的,讓他每個字音都散發著刺鼻的嗜血味道。他伸手去碰那處宣誓獨占權和所有權的紋身,還沒碰到就被避開了。
陳子輕攏上睡袍,一股大力猛地把他摜在門邊,睡袍又敞開了,鎖骨下的紋身隨著他的呼吸起伏,紅了起來。
遲簾用可怖的眼神盯著,隨時都要把他這塊皮挖下來喂狗。
陳子輕掙不開,他見遲簾眼中沒了清明,被什麼附身一樣低頭朝他鎖骨咬來,他焦急大喊:“遲簾,我不管你發現了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
遲簾把自己放在被顧知之帶了綠帽,要來找奸夫淫夫算賬的角色位置,現在卻被告之……
他們分手了。
遲簾的全部情緒都在這一瞬間暫停,整個人一動不動,他都忘了還能喜歡上,那當時他該多喜歡,隻怕是喜歡得要死,怎麼會分手。
“不可能。”遲簾茫然到不知所措,“不可能分手,你騙我的。”
陳子輕不知道從哪個時候開始解釋。
臥室的門再次打開,謝浮走出來,他掃了眼按著他愛人雙肩的手,一根根地掰開:“阿簾,彆碰我老婆。”
遲簾喉頭腥甜:“我都知道了。”
謝浮按牆上開關,三樓樓梯口的暗門被調出來,關上,阻擋了樓下的人。他這才問:“你知道什麼了?”
遲簾咬牙切齒:“我跟你老婆以前認識。”
謝浮說:“認識,你剛才的動作未免太失禮。”
遲簾脫口而出:“那我是你老婆的前男朋友,這樣夠嗎?”
周遭氣流凝住。
陳子輕最怕一段感情分了以後還有後續,三段的對象是發小,這種後續又沒法避免,不想看到的結果出現了,他後退到謝浮身後,頭垂下去。
遲簾見他做出這種舉動,五官不自覺地難受得擰了起來。
謝浮問遲簾:“找回失去的東西了?”
遲簾的嗓子跟心口都被堵住,他沒有找回來,不管是記憶,還是人。
謝浮從他的表情中得到答案:“哦,有人告訴了你。”
他自語:“這就奇怪了,知情的就幾個人,沒有誰會往外說。”
遲簾心不在焉,視線往謝浮肩後掃。
“你通過獲取的校片段和其他信息結合,得出的結論?”謝浮自我分析,“其他信息是什麼信息?”
遲簾回神,麵無表情。
謝浮跟他對視,眼眸眯了下:“彆是你在顧知之是我老婆,你又不清楚你們是舊相識的情況下,你對他有了不正當的想法。”
遲簾失去理智:“是又怎樣,隻準你挖我牆腳,不準我挖你牆腳?”
謝浮的臉上浮出被兄弟汙蔑的失望:“我沒有挖過你牆腳。”
遲簾的氣息有些吃力地牽著心臟,他盯緊謝浮,不知怎麼就冒出一個詭異的猜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歡上了你老婆?”
“我知道了,還讓你上三樓,”謝浮笑得極其冷淡,“保留你在我家的所有驗證信息?”
遲簾無法反駁,但他不會道歉,在這場他毫無防備的戰爭裡,他是審問的一方,他不會低頭的。
謝浮說:“跟我去書房,我告訴你所有。”
袖子被拉住,他側回頭,對上愛人忐忑不安的眼神。
“你回去睡覺。”謝浮把愛人睡袍的皺褶撫平,摸了摸他嚇得有點僵的臉,“老公一會就回來陪你。”
陳子輕垂頭進臥室,沒有去看遲簾的表情。
謝浮在書房點了熏香,他把打火機放在桌上,在抽屜裡拿出香煙,不快不慢地揭開當初的真相。
作為一個見證者之一,他沒還原小情侶的恩愛日常。
這實在是剮他的心,他不想當場不適到嘔吐,所以他就跳過去了,他說的是最後一段劇情。
有他提醒遲簾要注意要謹慎,遲簾卻還是在一次和父母旅行途中,大意的在顧知之後頸留下痕跡,被父母抓了個正著。
眼看就要露陷之際,是他出麵做顧知之假男友,甚至拉動全家給他們打掩護,這才讓他們繼續瞞著父母談戀愛。
遲簾的腦子似被灌進來一鍋滾水,燙得他神經不住地扭動,這麼說,他又錯了,搶走他對象的發小實際給他背過鍋,很看重友情,而他對發小的憤恨是他不識好歹,忘恩負義?
去他媽的吧,他對過去沒印象,隻知道自己的對象成了發小的老婆。
“你們談到期結束,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年後,東窗事發。”謝浮點了一根煙,“那是大年初二,你從醫院趕回來找我說你要去國外,下午就出發,很倉促,我也十分意外。”
遲簾心頭不安,是不是顧知之受了傷,他乾澀地問:“我為什麼是從醫院趕回來?”
“你奶奶摔倒了,你爸媽帶你去看她,老人家希望你跟顧知之分手,這是你告訴我的其中一個信息。”
遲簾聽到這身子一晃,那怪不得……怪不得會分手。
可能還是他主動提的。
他有些不敢再聽下去了,他害怕,他不想自己連找顧知之質問的資格都沒有了。
“你還說你爸媽根本就沒被我們蒙混過關,他們一直都知道真相,隻是打算等你高中畢業。”謝浮半闔著眼,緩慢地吸了一口煙,“你和你爸媽談判的具體細節我不清楚,他們為什麼提前攤牌,要你放棄顧知之的原因我也一概不知,這是你們一家三口的秘密。”
頓了一兩秒,謝浮說:“我猜是和你的心臟問題有關。你因為顧知之傷害自己的身體,你爸媽才會等不下去。”
遲簾第一反應是,他為了減輕心臟的不適加大藥量。
可那時候他跟顧知之不是好著的嗎?難道他們之間出了問題,他談得不快樂……
“去年旅行差點暴露那次,你爸媽把你叫去房間談話,他們讓我陪著顧知之,我從顧知之口中得知你疑似換了分離焦慮症。”謝浮說,“你們的感情不太健康,詳細的我這個外人就不知道了。”
遲簾的氣息粗沉起來。
“總之,你爸媽強行送你出國,你爭取到的權益是你跟顧知之分開兩年,完全斷掉聯係,兩年後你還喜歡他,你父母就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想用兩年的分離換一輩子,你希望我們幾個發小能在你受控製的期間幫忙照看顧知之。”
“到這裡,你對你們的未來是很好看的,你應該也和顧知之說明了你的計劃,因為我把我的手機借給你,並幫你引開你爸媽的保鏢,為你們爭取到了通話時間。”
謝浮從漂浮的煙霧裡看過來,“遺憾的是,你到國外就心臟病發失憶了,顧知之初五從老家帶著特產回來,你家所有防衛都清掉了他的驗證,他進不去,跟個傻子一樣拎著大袋子站在你家門口。”
遲簾下意識想象那一幕,他眼眶酸熱心裡難受,他爸媽迫不及待的把顧知之劃出了他的界限。
“顧知之在京市無依無靠,我看在你的麵子上收留你到高中畢業。”謝浮說。
遲簾譏笑:“然後你們就他媽趁我沒有記憶的時候搞上了,我失憶是一種病,你們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彆說得這麼難聽,兩情相悅而已。”謝浮坐起來,手扶著額頭,“他基礎太差了,本來是你輔導他作業,你不管他了,他就又成了無頭蒼蠅,可他想上大。”
謝浮歎息:“阿簾,他問我們幾個誰能幫他補課,是用求的。”
遲簾把唇抿緊。
“那時候我沒表態,因為下期生會的事太多了,我沒閒工夫,是一堃把我推出來,說我是年級第一,顧知之就想讓我教他。”謝浮說,“我當時答應他,基本是衝的和你多年的發小情。”
遲簾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勝利者的嘴臉。
謝浮把煙灰磕在書桌邊的地上:“你也明白,我們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一對一的朝夕相處久了,隻要能在某一瞬間產生好感,那就是心動。”
“那時已經是你在國外讀書生活的三個多月以後,我試探顧知之有沒有從你們的感情裡走出來, 他說有, 但我覺得沒有,所以我沒表露我的心思。”
“我沒說還有個原因,臨近高考,我希望他專心複習,能多提高幾分就能多提高幾分,這樣一來,他在誌願上的選擇就能多點。”
書房裡一時隻有謝浮的聲音,他耐心十足地講給盛怒中的發小聽。
“我沒按照原計劃去國外留,我進京大,他去農大,我和他在兩個校中間挑了個公寓住,到這時我依舊沒讓他發覺我的心思,是九月份有了個契機,我向他表白,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當時他可能對我有點想法,不多,我們是通過一次次的磨合才堅定的選擇了彼此,從而訂婚。”
遲簾一路聽下來,臉上沒了血色,謝浮在說,他們兩個人是正常交往。
不存在一絲苟合。
他們沒有對不起他,請他尊重他們的感情,不要侮辱謾罵曲解。
“那我呢,”遲簾手指著自己,“我他媽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沒了對象!”
“隻能說造化弄人。”謝浮走現實路線,不走童話故事風,“就算你不失憶,你也會失去顧知之,你們分開前感情已經出了裂痕,再加上分開的那兩年未知因素太多,異地本就有很大的破壞力,更何況是在父母監視下的異國。”
遲簾徒然被一股疲憊擊中心臟,自己的興師問罪淪為笑話,他明明沒有錯,卻好像全是他的錯。
是他搞砸了一切。
他跌坐在了地上,渾身籠罩上了一層頹廢的氣息。
從闖進謝家以後,所有都和他以為的不一樣,他有種還不如不知道他跟顧知之好過的錯覺,他寧願飽受煎熬等著撿漏,現在是怎樣,他擁有過他想要的,卻沒抓住,也沒了再拿回來的立場。
“阿簾,你家裡不同意你跟顧知之在一起,這是最致命的,也無解。”謝浮把小半根煙撚滅在指間,“你抵抗不了你爸媽,他們當初采取的措施很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在哄著你。”
遲簾笑出聲:“哄著我?硬生生逼我出國,要我強行跟我喜歡的人分開,這他媽的叫哄?”雖然他不記得當時的情形,可他能捋得通,所謂的兩年是他爸媽的戰術。
“厭惡療法聽過嗎,針對同性戀的。你爸媽把你送去治療,你不但會忘掉顧,還會對同性戀產生生理性的厭惡。”謝浮雲淡風輕地告訴活在象牙塔裡的發小,“到那時,你就真的什麼都不剩了。”
遲簾冰冷冷道:“我用的著你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