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多說了。”謝浮起身開窗吹散身上的煙味,“不早了,我要回房陪我老婆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遲簾爬起來,一腳踹歪厚重的書桌:“你讓我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謝浮揉著太陽穴:“往下說。”
遲簾:“我要他。”
“他不是一部手機,一台電腦,一款手表,你要我就給你。”謝浮聽到了笑話,“他是我的未婚妻,我們舉行過盛大的訂婚宴,這個圈子裡的同輩晚輩長輩都清楚,你知不知道你那三個字意味著什麼,阿簾,你失憶後跟失憶前沒有任何變化。”
遲簾找不到立腳的地方,他不說話,隻是無聲地表示他的執著。
謝浮的眉間生出疲態:“你要我把我老婆叫進來,讓他在我和你之間二選一?”
遲簾的麵部僵冷。
謝浮笑了笑:“你不敢,因為你知道答案。”
下一秒他沉沉歎息,有些許的勸慰意思:“阿簾,我重申一遍,我是在多次試探確定顧知之對你沒有了感情以後,我才對他表白的。你於他已經是過去式,你再糾纏下去,隻會糟蹋身體,從而導致你爸媽對付顧知之。”
“兩個成功人士多的是手段和人脈,對付一個小輩不用吹灰之力。”謝浮攤出內心的憂慮,“他是自由的,他有自己的業和生活圈子,我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他守著他,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事了,我會,”
遲簾吼:“我不會讓他出事!”
謝浮好笑道:“你說不會就不會?你有什麼?你的一切都是你爸媽給的。”
遲簾頭痛欲裂,謝浮說的他都知道,可他已經發現他喜歡的人曾經是他的,這讓他怎麼可能輕飄飄的放下。
“所有人都騙我。”遲簾自嘲,他的親朋好友都把他當傻子。
謝浮說:“這是你爸媽的意思,他們不想你再記起顧知之,不想你和他在一起,我們隻能隱瞞。”
遲簾揮落書桌上很受主人愛惜的筆墨紙硯:“那他媽是能瞞得住嗎,我不還是又一次喜歡上了顧知之!”
“抱歉了,阿簾。”謝浮擦掉濺到臉上的墨水,“你接不接受,顧知之都是我老婆了,我們現在很相愛,我由衷的希望你能像他一樣走出來,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話音未落,遲簾的拳頭就帶著勁風砸向了謝浮。
謝浮一下都沒還手,他受了傷。
這事驚動了樓下的家長,是遲簾跑出去的時候說的,他手上有血,根本沒瞞著,大有一種天塌下來了,誰都彆想活的架勢。
謝母抓住準兒媳:“阿簾知道就知道了,為什麼要動手打人啊,我家謝浮有什麼錯,他是在你單身的時候追求你的啊。”
大晚上的,陳子輕一點睡意都沒,他身上全是冷汗,聲音都是虛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媽,我現在進去照顧謝浮,晚點我再出來和你說話,好不好。”
“媽不急,你先照顧他,媽不急的。”謝母忙不迭點頭,看起來十分沉著,實際都把準兒媳的手摳破了皮。
陳子輕破皮的地方刺刺的疼,有一處滲出了血絲,他唉聲歎氣,做母親的看到兒子傷成那樣,情緒不穩也是人之常情。
臥室裡很安靜,謝浮躺在床上,他皮膚白,青一塊紫一塊的傷顯得觸目驚心。
”真不要家庭醫生過來嗎?”陳子輕走到床邊問。
謝浮搖頭。
陳子輕坐上床,和他無聲地對望。
“阿簾向我要你。” 謝浮先開口,“我不給。”
他說:“我做的對嗎,老婆。”
“你做的對。”陳子輕親他,親了一嘴碘伏。
“可是說到底,你們分手不是感情破裂,是不再見麵沒了交集以後才散的,阿簾失憶前的那一秒在喜歡你,沒有拿回記憶就喜歡上你了,他能為了你挖我這個發小的牆腳,道德底線,人品友情,聲譽自尊,兩個家庭的利益交錯等隨時都可以拋開。”謝浮幽幽地說,“老婆,他對你的執念,有沒有感動到你?”
“沒有”陳子輕說。
“心這麼硬。”謝浮彎起淤青的唇角,“那將來萬一我們因為類似的情況分開了,我也像阿簾那樣再次對你有了情動,你是不是也理都不理我,拿我當陌生人,在你的現任麵前說我什麼都不是。”
陳子輕心頭一緊,謝浮不會是彆的宿主吧,隨便一說就說的這麼……
太難了,第一個遺願太難了,怎麼我遇到的似乎都有偏執屬性。沒正式接近的季易燃除外。
陳子輕握住謝浮的手:“怎麼又為沒發生的事費神。”
“不過是有感而發。”謝浮扣住他指縫,漫不經心地摩挲了幾下,“把你的左手給我。”
陳子輕的左手破了,他見謝浮要看,就伸過去。
謝浮沒問他是怎麼傷的,隻是垂下眼眸,舔他手背的那點血跡,一路|舔|到他傷處,唇舌一下一下地安撫。
門那邊傳來敲聲,陳子輕起身去開門。
謝母洗過臉了,鬢角潮濕:“小顧,我可以進來嗎?”
陳子輕說:“當然可以。”
謝母卻沒進去,而是問:“是我家謝浮的意思?”
陳子輕怔了怔:“那我問一下。”
他去問了,回來轉述:“媽,謝浮想讓你們去老宅住,還有傭人們都去,等到我們開了,你們再回來。”
做家長的不會同意的吧。
哪知謝母說:“好的,我這就跟謝浮他爸收拾一下,馬上出發,家裡就靠你了。”
陳子輕呆滯了好一會才關上門,謝浮爸媽還真夠縱容溺愛的。
不多時,謝母坐在去往老宅的車裡,她有些陰沉:“遲家那兩位人在哪?”
謝父猜測:“大概在采用放置的計劃。”
“放置?”謝母說,“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不改動計劃?”
“阿簾隻是知道他跟小顧有過一段,並沒有恢複記憶,這點他都不一定告知了爸媽。”謝父說。
謝母情緒走向失控的邊緣,聲音不同於平常那麼柔潤,帶著點令人發毛的尖銳:“可是他們的兒子把我們兒子打了!”
謝父拍了拍妻子的後背:“聽兒子的吧。”
謝母攥緊手指:“那兩人各有的公司,分開走的,他們的資金鏈方麵……”
謝父明白妻子想做什麼,安撫道:“先聽兒子的。”
謝母不甘心就這麼算了,她瞞著丈夫偷摸打給章女士, 在電話裡勉強維持多年鄰居情分說出了事情經過。
章女士沒怎麼開口, 年初她兒子被謝家小子算計有她的參與,他們各取所需,所以她沒找謝家要說法,這次她兒子把謝家小子打了,她是理虧的一方。
“你們為什麼不處理乾淨?”謝母說,“關係到你們家阿簾的事,你們都這麼馬虎。”
章女士再次表態,對於你兒子的受傷,我們也很心疼,我兒子這邊,我在等他主動來找我。
在那之後我會帶我丈夫鄭重道歉。
章女士掛掉電話後捏了捏鼻根,兒子沒想起來就這麼發瘋,要讓他想起來了,查出他母親跟發小合謀拆散他們小情侶,他豈不是要斷絕母子關係,再對發小下死手。
事態每到一個節點就會出現新的變化,防不勝防。
章女士給丈夫發信息,他們暫時不回去,也不讓婆婆跟小姑子去那邊,把舞台留給被他們欺騙,暫時都不想見到他們的兒子。
還有今晚的事,他們明明都花費精力和資源處理過了,怎麼會有意外,偏偏那麼巧讓兒子遇上。
這裡麵,人為操控的成分不小。
不會是謝家小子,他得償所願,怎麼會嫌日子過得太舒坦,給自己找不痛快。
那是誰?
章女士短時間無法鎖定嫌疑人,她試圖重新回到公務中,卻反手就將桌上的件全灑在了地上。
讓她兒子人生崩盤的根源,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的念頭卷土重來。
章女士雙手撐住額頭,陷入長久的凝滯狀態不能自||拔。她會不會真的不顧謝家動用那一環,取決於她的好兒子。
謝浮後半夜發病了,他把自己栓在桌邊。
陳子輕嚇得不敢再合眼,他心疼地抱著謝浮,又是拍哄又是親吻。
謝浮漸漸在他懷中睡去,傷痕累累的臉看起來分外脆弱。
陳子輕跟係統申請儲存這個世界的感情線:“哥,你可不可以快點幫我上交申請,拜托了。”
係統:“好。”
陳子輕得到係統的回複才鬆口氣,他撫摸謝浮手腕上的勒痕,心裡頭悶悶的。
謝浮不知道做起了什麼噩夢,麵容陰森駭然,牙齒都在不停地打顫,他好像是在遭受酷刑。
陳子輕為了防止謝浮咬到舌頭,就把袖子卷了卷塞進他口中,同時一遍遍地親他亂抖的麵部肌肉,和他說:“謝浮,我在呢,我在的。”
謝浮發出夢囈。
陳子輕把耳朵貼上去,模模糊糊地聽見謝浮說了三個字。
”媽媽,我想回家。”謝浮說。
陳子輕錯愕不已,他輕輕拍了拍謝浮的胳膊:“謝浮?”
少年忽然睜開眼眸,但他眼中沒有一絲清明,他眼神混沌無法聚焦。
陳子輕把呼吸放得很小聲:“謝浮。”
少年眼珠小幅度地轉了下,他沒醒來,再次陷入他的夢境。
陳子輕強撐著不睡,眼皮都揪腫了,他精疲力竭,這個世界除原主遺願外的其他遺願劇情線還好,感情線扭成了麻花。
也不知道遲簾又上哪瘋去了。
……
遲簾沒時間傷春悲秋借酒消愁,他把另外兩個發小約到彆墅區南邊樹林。
孟一堃跟季易燃都被揍了,他們全程沒還擊。
遲簾又是氣又是笑的:“你們兩個真是我的好兄弟。”
他指著地上的孟一堃罵:“尤其是你,我他媽為了喜歡上發小老婆糾結得要死,自我唾棄難堪羞愧的時候,你怎麼做的,你阻止我,你讓我也找一份感情,孟一堃,你當時說那些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哪天我知道了內情,你要怎麼麵對我?”
孟一堃擦掉嘴邊血跡:“那我要怎麼做,我直接跟你說,你發小的老婆是你前任?”
“阿簾,我們都被你爸媽再三叮囑過。”他很無奈。
遲簾氣急敗壞地吼:“少他媽把我爸媽搬出來,你們是我兄弟,是我發小,不是我爸媽的兄弟發小!”
孟一堃吼起來:“可我們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
察覺遲簾的表情布滿疑惑,孟一堃立馬爬起來:“你不知道嗎,你之所以忘記顧知之,是因為你自身的防護機製。”
遲簾愣住了。
“你忘了他才能活,我們怎麼敢幫你把他想起來。”孟一堃扒了扒頭發裡的灰土。
遲簾完全沒想到還有這麼回事,顧知之讓他心臟痛到瀕死,他為了活命進行自我切割?
按謝浮所說,他跟顧知之通電話假分手,約好一起熬過兩年,守得雲開見月明,這怎麼會誘發心臟病,後來又發生了什麼?
孟一堃留意遲簾的情緒變化:“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放下吧。”
遲簾重重抹把臉:“說得輕鬆,換成你是我,你發現你心心念念的發小老婆是你舊情人,你身邊的人都騙你和他不認識,你放得下?”
孟一堃說:“我放得下。”
不等遲簾譏諷,孟一堃就又說:“因為我放不放得下都是我的事,我的前任已經不喜歡我了,一年過去,兩情相悅早就變成了一廂情願,情深緣淺。”
後半句讓遲簾肩膀一垮,他一言不發地跑走。
孟一堃去問躺在地上的季易燃:“老季,現在怎麼辦?阿簾可能還沒去找他爸媽對峙。”
季易燃抬手放在眼睛上麵:“靜觀其變。”
孟一堃一拳砸在地上,隻能這樣了,事情總是出現變故,驗證了什麼叫世事無常。
阿簾竟然在想起來前,先知道了他跟顧知之好過。
沒那層記憶覆蓋,他肯定很沒安全感,很慌,可他想要的安全感隻能顧知之給。
顧知之不會給他一點的。
遲簾悄無聲息地進了謝家,他沒去上樓,就在一樓客廳坐著。
天快亮的時候,陳子輕下樓看到他嚇一跳。
遲簾聞聲看過來, 那一瞬間陳子輕分不清他到底記沒記起來。
有可能是越過他的意識進了他的情緒, 現在的他已然是個整體了,隻是他有緩衝,要晚一點才能發覺到這個現象,就像是長時間沒有使用過的主機,開機有點慢,過一會就好。
陳子輕去廚房的腳步停在半路,遲簾問他要做什麼,他說燒水。
”我給你燒。”遲簾坐了很長時間,全身骨頭關節發出讓人牙酸的哢哢聲響,他咧咧嘴,“對了,我沒問任何人我和你當初是怎麼個談法,我也不問你,我會自己想起來的。”
陳子輕沒上樓,他知道遲簾要跟他談,就這次吧,把該說的都說清楚。
遲簾在廚房燒水,顧知之為什麼要故意裝作不認識我。
他應該裝作不認識我,因為我開視頻說他長得不好看,我攻擊他的相貌,都是我的錯,我他媽是狗東西。
怪不得他訂婚的時候,我心臟疼,怪不得我會被他吸引,怪不得我在門外聽他跟謝浮做,心臟痛得要死了。
不是中邪,也不是情動,是久違了。
我的一切都刻上了顧知之的名字,它們認主。
每次的莫名其妙,不知所雲,每次的中邪反應都是我愛顧知之的痕跡。
我要是沒失憶,爸媽和奶奶不反對不乾涉,像謝家支持謝浮一樣支持我,那我跟顧知之該有多好。
狗屁的情深緣淺,一定是有人惡意拆散。
遲簾丟下水壺衝到客廳:“顧知之,我失憶這事有蹊蹺,你等我查清楚,我把人揪出來,我們……”
陳子輕沒有半分動容。
遲簾頓時就失去了方向,所有都是徒勞的無力。
他灰頭土臉地回到廚房,把水壺的插頭插上,一個人自說自話:“我沒想起來都這麼喜歡你,這讓我怎麼可能看著你跟我發小在一起。”
說完了,遲簾狼狽地擦了擦眼睛,若無其事地回客廳,他瞪著兩次喜歡上的人:“你打算怎麼處置我?”
陳子輕說了一句話,引得四周陷入死寂。
他說的是——很少有人知道我們談過,很少有人不知道我是謝浮的未婚妻。
遲簾始料未及:“我們談的時候,我沒在朋友圈公開過你?”
陳子輕靜靜看他。
“竟然沒有。”遲簾不敢置信地喃喃,“為什麼沒有。”
陳子輕說:“因為你還不足以背負得起公開的後果,因為你爸媽不讓你當同性戀,不接受你和同性在一起。”
遲簾幾番張口,發不出一個音節。
直到陳子輕說:“現在的你也是一樣。”
遲簾臉上火辣像被人暴力扇了十幾個耳光,鼻息口腔都被血腥充斥,他聲音發啞:“你覺得我比不上謝浮,我家比不上謝家,我爸媽比不上謝浮的爸媽。”
陳子輕搖搖頭:“謝家是例外,大多家庭是你家那樣子,我能理解。”
遲簾嘲諷:“真夠善解人意的。”
陳子輕靠著沙發背,眼下有不淺的陰影。
“可是我怎麼辦,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的。”遲簾像條沒人要的大狗蹲在他腳邊,握住他的膝蓋,手磕在自己腕骨上麵,“我在努力記起來了,你等等我,等我記起來了,我們就重新在一起。”
陳子輕無語又無奈,就算他不是為了任務,那也不可能跟遲簾回到曾經,感情哪是說分就分,說和好就和好的,他一個宿主,為了從第一段愛情的影響中抽離都花了好幾個月時間。
“不能了。”陳子輕說。
遲簾一副撒潑打滾要糖吃的小孩架勢:“怎麼不能,我的記憶是沒了,可我的身體記得你,它隻任你,你要對我負責,你必須對我負責。”
陳子輕把膝蓋上的手撥開,他沒用什麼力道,遲簾卻像是被萬劍穿心,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對不起,我沒法對你負責了,我們之間早就不可能了。”陳子輕認真地說。
遲簾側身坐在旁邊:“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了?”
“是的,”陳子輕一字一頓,“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了,遲簾。”
遲簾兩眼無神:“我不信。”
陳子輕告訴他:“我重新開始一段感情的前提一定是已經從上一段感情裡走出來了,我不會讓自己站在新舊兩段感情裡。”
遲簾固執地重複:“我不信。”
陳子輕用手捂住憔悴的臉,累得不想應付遲簾的孩子氣。
遲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自顧自地抖出計劃:“我假期還有二十天,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耗著,我要耗到能記起我們的點點滴滴。”
陳子輕的聲音從手縫裡鑽出來:“記起來又能怎樣呢,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遲簾,你能不能不要在我和謝談戀愛的時候鬨。”
遲簾傷心死了:“對你來說,我是在鬨?我被周圍人欺騙隱瞞的憤怒,我在發現我喜歡的人不止是發小老婆,還和我有過一段情的痛苦迷茫都隻是在鬨?”
陳子輕沒說話。
遲簾口中是冷得掉渣的話:“顧知之,你有心嗎?”
陳子輕放下手說:“我沒有心。”
遲簾喉嚨裡哽上了,他有的,他要是沒有,我怎麼會再一次喜歡上他。
是他自身的優點和對我的感情讓我心動,刻入靈魂。
哪怕我的記憶沒歸位,情感已經黏上了他。
媽的。
遲簾痛恨自己為什麼到現在都想不起來,他想起來了,肯定就有優勢了,他可以打出更多的牌,全是關於他們獨一無二的記憶。
那是謝浮作為一個配角看客插||入不進來的,隻有他跟顧知之是那些記憶裡的主角,他有信心能讓顧知之對他舊情複燃,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可他就是記不起來。
遲簾咬了咬牙,蒼白又偏執地說:“你是我的,你本來是我的。”
陳子輕望著牆上掛鐘,他該上樓看謝浮了,於是他加快語速:“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你的家人都反對,你又無法護住你想要的,這已經能說明我們不合適了,你要做的應該是繼續你已經開始的新生活,你才十八歲,你的未來都沒真正走上主乾道,我不過是你主乾道前的那段助跑道上的一個npc,我的存在是給你提供青春期的初戀,我在那個階段儘可能的滿足了你,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情感經驗,之後我們就沒關係了,你有你的……”
遲簾冷不丁地打斷:“那我就跟家裡決裂。”
那麼長一番話,他隻聽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彆的都置若罔聞。
陳子輕心力交瘁:“你什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
遲簾歇斯底裡:“老子不想成熟!”
陳子輕看著依然一如既往任性天真的少年,他鄭重地叫出少年的名字:“遲簾。”
遲簾繃住全身,他屏息垂眸,五官生得漂亮,眼角眉梢不見張狂傲慢,像等待宣判的囚犯。
判決下來了,是死刑。
因為陳子輕說:“你喜歡我就成全我,好嗎。”
遲簾看他的眼神猶如在看一個殘忍的劊子手:“那你為什麼不成全我?”
“你不成全我,我會死的,我之前為了不讓你再犯心臟病出現生命危險,儘可能的不露出做過你前任的痕跡。”陳子輕抿了抿嘴,“你呢,你想看我死啊?”
“不跟謝浮談戀愛就要死?”遲簾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居高臨下地批判著負心人,“你一副不喜歡我為了感情要死要活的樣子,你自己又是什麼樣,沒了謝浮就活不成?顧知之,你就這麼愛他!”
陳子輕絲毫不遲疑:“我很愛他。”
遲簾把唇角抿直,他下顎線條收緊,像是在竭力忍著不哭出來。
陳子輕的語氣裡有著懇求:“我現在就想好好跟謝浮在一起,彆的什麼都不會去想,希望你看在我全心全意喜歡過你的份上,成全我的願望。”
遲簾半晌出聲:“好,我成全你。”
下一刻就抄起茶幾上的花瓶砸到牆上,花瓶瞬間四分五裂。
陳子輕耳邊突有巨響,帶出強烈的嗡鳴,緊接著他就發現遲簾的輪廓在他眼中逐漸模糊,有液體從他頭上流了下來,打濕他的耳廓,往他脖子裡淌,他發出一聲痛叫。
一串淩亂的腳步聲從樓梯那裡傳過來,謝浮跑下樓,他跑到客廳,雙手扶住要從沙發上倒下去的人,臉白得像鬼,眼底迅速蔓上無措的猩紅:“老婆,彆動,不怕,不怕。”
他手指抖個不停,連帶著整個身子都在抖,有水光從眼眶裡掉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出了意外,是老公不好。”
陳子輕瀕臨昏迷,他撐不開眼,隻是沒什麼生息地靠在謝浮懷裡。
遲簾呆愣地站著,麵孔煞白。
謝浮嘶聲:“還不快去開車,你是不是要他把血流乾?”
遲簾聲線發抖:“我……我腿軟……”
抖得更厲害的謝浮怒笑:“沒用的廢物。”
他一把抱起滿身血腥味的愛人,闊步往大門方向走。
遲簾在原地待了幾秒,他大力錘砸腿,摳抓腿通過痛感找回點知覺,踉蹌著追了上去。
他再也不敢任性了,這輩子都不敢了。
遲簾哽咽著去開車,他機械地爬坐進車裡,眼神空洞,滿臉都是淚,腦子一片混亂。
謝浮打給季易燃:“我老婆的頭受傷了,你出來幫我,”
沒說完就被掛斷。
很快的,季易燃的身影出現在家門口,他破了父親定製的家規,一路奔跑著出來,喉嚨裡喘出破亂的粗氣。
季易燃發現後座的那個人半邊肩膀被血染透,他眼皮直跳,指骨顫了下。
遲簾讓開駕駛座的位置,季易燃坐了進去,他兩隻手放在方向盤上麵,然後就不動了。
像是進入了空白狀態,神情空白,大腦空白。
謝浮在後座抱著已經昏迷的老婆,他見狀,不得不在老婆被血跡覆蓋的耳朵上吻了吻,打開車門走到駕駛座那邊。
他一個對外向來有風度有涵養的人,破天荒地說出粗話。
“都他媽是廢物,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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