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的靈魂剛被抽離去白茫之地就回到了任務世界,像是經曆了一個閃現。
走了這一遭,他就不難受了,不疼了。
然而休息中轉站跟任務世界的時間流逝不一樣,他的閃現在任務世界是大幾個小時,等他的靈魂回到原主身體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陳子輕想醒過來,眼皮卻很重,腦子昏昏沉沉的,他乾脆就不掙紮了。
身下的柔軟讓他明白他在床上,呼吸裡有他熟悉的熏香,說明虞平舟在他床邊,這就行了,其他都可以不管了,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臥室隻亮著一盞牆燈,離床遠,不會影響到床上人的睡眠。
虞平舟立在床前,凝視著那張青澀的蒼白臉龐。
“他這次被休息站的信息素風暴攻擊是我的疏忽。”江扶水的言語中儘是自責,“我對比過他跟我第一個實驗品的前期數據,想當然的推測後期也相似。他要更容易被信息素牽動,等級越高,越容易讓他的感知受影響。”
虞平舟道:“繼續。”
江扶水的目光所在之處和虞平舟一致:“自古以來都是福禍相依,我一直跟進他的服藥情況,有做詳細的數據記錄,經過這次衝擊,他年底會分化的可能性已經達到了百分之六十。”
虞平舟看了眼床頭新型的激素檢測儀器,很小巧,方便攜帶使用,每日一測。
兩用型,還能測信息素指數。
目前,床上人體內的激素平衡已經到了正常值。
江扶水神色沉重:“虞董,這件事還要麻煩你先彆告訴你弟弟,不然他會期待,焦慮,不安,各方因素都能波及到他的分化。”
虞平舟“嗯”一聲,他搭著眼皮,不知在想什麼。
“析木太想分化成Omega了,萬一分化成彆的種類,或者分化成了Omega,卻不是他想要的高級彆……”江扶水話說一半,唇抿了起來。
虞平舟作為位高權重的年長者,心態必然要比還沒入社會的小輩要穩重許多,所以他給出的答案是:“到那時再說。”
“要是出現最壞的結果,我就儘全力扭轉。”江扶水說,“我還年輕,一輩子很長,慢慢研究,總能找到辦法,不管是什麼事,隻要我堅持,一定會有突破。”
虞平舟開口:“你老師腺體上的難題,給你足夠多的時間,你就能解決?”
江扶水麵色一僵。
虞家家主的一句話沒多少字,卻起到了兩個作用,一是提起和他有瓜葛令他不快的人,二是,那位的難題他解決不了,他也不行。
當場打臉。
虞平舟似乎不是有意打壓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隻是隨意一提。他抬腳往外走:“出去吧。”
江扶水把手上的記事本收起來,筆掛在上麵:“我想再陪陪他。”
“等他醒來,會有你陪的時候。”虞平舟腳步不停,“他沒醒,你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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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醒
的時候,看到的是好久沒見的周衍明。他驚訝地說:“你找的團隊技術很好啊,看不出修複過的痕跡。”
周衍明:“……”
他想起江扶水那家夥的叮囑,問道:“要喝水嗎?”
陳子輕說:“要喝。”
周衍明出去倒水進來,陳子輕想自己喝,Alpha非要喂,喂就喂吧,還喂得一團糟,笨手笨腳的,像個乾粗活的丫鬟猝不及防的被重用。
陳子輕抹了把淌到下巴上的水,嫌棄道:“周大少爺,你怎麼喂個水都做不好?”
周衍明黑了臉:“就沒伺候過哪個。”
陳子輕眨眼:“你還能做出正確的表情,一點都不僵硬啊?”
周衍明麵部一抽。
陳子輕發出驚歎:“哇,跟原來的臉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放在被子上的手就被握住,拿起來,放在Alpha重塑過的臉上。
周衍明帶著他的手摸自己的眉眼,捏鼻子,拉耳朵,一路檢查驗貨。
就在周衍明要把那隻軟熱的小手放到唇上的前一刻,
陳子輕將手抽了回來。
周衍明忍下不快:“寶貝兒,你不看看我的嘴打沒打亂七八糟的東西,縫沒縫過針?”
陳子輕說:“摸唇曖昧,我們的關係不適合。”
周衍明氣笑了:“怎麼不合適了?你衍明哥哥出車禍前每天給你送滿天星。”
說到這,周衍明就變魔術似的,從他床頭櫃的角落拿出來一捧滿天星,粗魯地塞進少年懷裡。
明明是浪漫的事,卻又在關鍵時候老臉一紅,不自在了起來。
陳子輕被滿天星戳到臉:“你送我花乾什麼?”
“連上之前的承諾,從今天開始恢複老樣子,天天給你送。”周衍明把他喝剩下的水喝光,“要不是楚未年,你就在我床上躺著,哪輪得到你哥接你回家。”
陳子輕聽周衍明透露了當時的情形,他隻記得虞平舟來接他,後麵就沒什麼印象。
對了,溱方孝給他的小藥瓶呢?
陳子輕轉了轉脖子,想著回頭再找,那瓶子裡的藥蠻好的。
“小析木,你叫我參加你的訂婚宴,我錯過了。”周衍明跟條大狗一樣蹲在床邊,他搓搓臉,挺遺憾地說,“你的升學宴跟大學報到我也沒到場。”
陳子輕往床另一邊挪了挪:“周衍明,你彆煽情,我不吃這套。”
周衍明沒好氣:“小沒良心的,我在國外天天記掛你長沒長高,長沒長胖,長沒長黑,有沒有被哪個Alpha帶回家哄騙著張開腿,嘶——”
喝空了的杯子被無法無天的小朋友砸過來,刻到他肩頭,他挨了個痛,久違的感覺讓舒坦了,也踏實了,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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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猶豫著該不該跟周衍明從那場車禍說起,有點長了。沒想到的是,他這頭還沒決定好,周衍明就已經說了起來。
床邊氣氛隨著這個話題逐漸壓抑。
陳子輕順勢講了點前世今生方麵的事情,關於沈文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關於他這副身體。
“操。”周衍明聽完就謾罵,“那姓沈的鬼話連篇。”
從沈教授到姓沈的,跨度不小。
陳子輕情緒激動:“周衍明!不準你這麼說我文君哥哥!”
周衍明瞪著頂嘴的少年:“蠢死你算了。”
陳子輕作勢要找東西砸他,被他抓住手固定在床上,遭他苦煙味的熏染:“你蠢就蠢了,那幾個怎麼也不給你上上課,都他媽的把你寵成小白癡。”
周衍明粗聲粗氣:“姓沈的要是一無所知,我就把腦袋摘下來,給你當球耍。”
陳子輕:“……”
周衍明裹著濃烈雄性荷爾蒙的氣息噴灑在他臉上:“正常人都該懷疑,你倒好,姓沈的說什麼就是什麼。”
陳子輕掙紮著,幽幽地說:“我怎麼能懷疑衍明哥哥的白月光呢。”
周衍明一頓,小孩哪壺不開提哪壺,說明來勁了,不疼了。
Alpha鬱悶且嫉妒,他說江扶水個狗逼玩意憑什麼吃得比自己好:“寶貝兒,你怎麼沒看到跟我有關的前世?”
陳子輕說:“我前世不一定就認識你。”
周衍明意味深長:“按照推理,前世我是你追求者。”
陳子輕迷茫臉:“不懂。”
周衍明沒用什麼力道地敲敲他腦門:“你這腦容量,不懂也正常。”
陳子輕裝作好奇的模樣:“那你跟我說說唄。”
“說不清。”周衍明看手機,他麵色鐵青地罵罵咧咧幾句,彎了彎上半身,深深地看著久彆重逢的小心肝,“我時間到了,得出去了。”
陳子輕這回是真的疑惑,什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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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衍明離開後,楚未年進來待了十多分鐘,再是江扶水。
陳子輕問了自己的情況,有個大概的了解,他歎氣:“原來不是要分化了啊……”
江扶水安撫道:“不要心急。”
“我不急。”陳子輕口是心非地說完,問道,“你還能考長嶺大學的研究生嗎?”
江扶水垂眼:“不考了。”
陳子輕不假思索地蹦出一句:“那你去國外讀研。”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給這個提議,陳子輕猜那是江扶水前世的軌跡,他已經在隨著任務的推進走向歸位。
陳子輕按捺著心緒:“學費方麵有需要就跟我說,我先借你。”
江扶水看著顧慮他自尊心的少年,他靜默許久,笑道:“我明年去。”
“行,明年輿論風波過去了,你也能安心搞學業。”陳子輕說,“你今年就在家陪爺爺,對了,基地還能去嗎?”
江扶水點頭。
“我想也是,有章爺爺呢。”陳子輕說,“扶水哥哥,你將來不愁沒工作,我哥想我能得償所願的分化成高級Omega,這離不開你的幫助,他會給你提供條件。”
江扶水笑笑,少年還以為自己的分化問題要過很久才能解決。
陳子輕看著緩刑期的江扶水:“有個事啊,上一世我大你小,這一世怎麼反過來了,相差的年紀也不一樣。”
江扶水緩慢道:“不清楚。”
“我清楚,”陳子輕神秘兮兮,“這叫牽一發動全身。”
轉而俏皮地一笑:“騙你的,其實我也不清楚。”
江扶水和他對視:“重要嗎?”
不重要。
“那就不管了。”陳子輕的語氣裡帶著恃寵而驕的意味,“反正這一世你要幫我。”
江扶水抓著短寸輕笑,看似沒有半分自卑的跡象:“我手上有的很少,跟你身邊的其他幾個不能比。”
陳子輕撇嘴:“說的是未來嘛。”
江扶水看他半晌:“你這個性情挺好的。”
“是吧。”陳子輕一時嘴快,“我跟你說,我之前那些個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我……”
後半句被江扶水的一聲打斷。
“你不是宋析木吧。”
陳子輕還維持著說話的嘴型,模樣顯得滑稽。
江扶水不知所措地靠近床沿,彎腰去握床上人的肩膀:“析木,我亂說的,我魔障了,對不起。”
陳子輕咽了口唾沫,寬宏大量地瞥他一眼:“好嘛好嘛,但你下回可彆亂說了哦。”
江扶水舒口氣,他自覺地鬆開手,直起身後退半步,站在讓人相處舒適的位置:“關於前世,你有新發現嗎?”
陳子輕說:“沒有。”
“那我要怎麼做?你想我怎麼做?”江扶水換了個問法,“你還有什麼沒搶回來?”
用的是“搶回來”,而不是“搶過來”。
陳子輕實話實說,一字一頓地說:“腺體,事業,氣運。”
江扶水若有所思。
陳子輕揉揉眼睛:“扶水哥哥,我跟他還是很要好的關係,沒有變過,你們要是再見麵,會怎樣?”
江扶水斂去思索的神色,淡聲道:“不會怎樣。”
就那樣了。
陳子輕鼓勵道:“你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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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江扶水的回應後,陳子輕試探著問起二次分化:“他承認了?”
“沒有,但是也沒否認。”江扶水不願意在自己的傷疤上停留,“我查到他早年發表過一篇二次分化相關的論文,並不懸浮。”
潛台詞是,隻有經手過,才能寫得出來。
陳子輕說:“我想不出他的動機。”
江扶水自嘲:“也許是我作為Beta進入他的生活,能讓他放心吧。”
陳子輕恍然,Alpha會給Omega帶來信息素上的牽製,Beta確實可以免掉這一部分。
“剩下的事情要他親口說,他不說就沒人知道。”
“他會說的,”江扶水道,“他有隱藏的表演型人格,會在你麵前說出所有。”
陳子輕的心裡有點底了,他對最後一個搶過來的江扶水是很信任的,如果硬要在這個世上拎出一個了解沈文君的人,那一定是江扶水。
這還是沈文君給的機會。
陳子輕仰視瘦瘦高高的青年:“你恨他嗎?”
江扶水反問:“你恨不恨?”
陳子輕同樣沒回答,他大腦放空了會,孩子氣地嚷了一句:“怪不得我想搶他擁有的,原來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不屬於他的,通過非法手段得到的留不住,都回到原來的軌跡上了。”陳子輕自顧自地說著,用的是揣測分析還不是百分百確定的口吻,“譬如周衍明追求我,楚未年可以為我兩肋插刀,還有你,咳,你成為我的助力,這都是我前世的社交圈。”
陳子輕嗬嗬:“真沒想到他嘴硬又不誠實,虧我還那麼喜歡他,那麼想要他做我嫂子。”
江扶水扯扯唇角:“析木,你不是在看守所卸下麵||具了嗎,怎麼又演上了?”
陳子輕乾笑:“習慣了習慣了。”
江扶水問一不留神就虛偽起來的少年:“你為什麼要演?”
“看你這問的,每個人臉上的麵|具都有它存在的理由。”陳子輕白他一眼,“我不都沒問你。”
江扶水訕訕地捏動手指,他俯視生機勃勃的少年人:“這樣的你……”
陳子輕往後接:“跟他更像了?”
江扶水因為情緒的起伏氣息一重,脖子上鼓起青筋,他慌亂地說道:“不是,不像,你是你,你不像任何人。”
陳子輕心想,江扶水會是他最忠誠的狗,怪不得能成為他的支線任務二。
話說,馬甲給他的情緒帶來的影響,江扶水能幫他嗎?
前世的原主不是愚蠢歹毒的反派,是個正人君子教授,高級彆Omega,情緒估計很穩。
那我讓江扶水接觸心理學,算不算改變命運?
反正早就改了。
江扶水的二次分化,前世不也沒有嗎?
是沒有……吧?
陳子輕一番捋下來:“扶水哥哥,你對心理學感興趣嗎?”
江扶水隻愣了一瞬,便說:“可以去了解。”
“那你了解完要幫我。”陳子輕吞吞吐吐,“我有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江扶水蹙眉:“不是裝的?”
“我有些時候的大喊大叫是真情流露,還有砸東西,扇你耳光……”陳子輕咬嘴角,“我形容不出來。”
江扶水沉聲:“析木,你要去看心理輔導。”
陳子輕不自覺地生出抵觸的反應:“用不到那程度吧,你先接觸,我想你給我看,我隻信你。”
江扶水笑:“你又演了。”
“演不演的,你自行分辨。”陳子輕說,“反正我把你當我的人,我們是一國的。”
江扶水問:“你的國家除了我,還有誰?”
陳子輕沒用二瓜兩棗哄江
扶水,他直白道:“還有我搶過來的他們。”
江扶水笑意不變:“知道了。”
陳子輕腦中突然出現了積分袋。他驚訝地在心裡問:“這是我的哪個任務進度條?”
【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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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外的客廳裡,楚未年頻頻看緊閉反鎖的房門:“江扶水怎麼還不出來?”
教養很不錯的楚未年忍不住地爆粗口:“媽得,他給我頭上添的綠色最多,最重。”
虞平舟坐在沙發上處理公務:“耐心點。”
楚未年這幾天失眠加上被人當麵帶綠帽,心情很差:“裡頭不是你未婚妻,你是寬容。”
虞平舟沒介意好友口吻裡的火氣,包容並提醒:“江扶水有他的用處,彆動。”
楚未年敏銳道:“怎麼,你信他跟析木的前世今生?”
“命運信一下也無妨,”虞平舟一副挺開明的兄長姿態,“他能幫到我弟弟。”
“不就是個分化方麵的研究,數據在你手上,你可以請更有經驗的研究員組建實驗組進行,不是非他不可。”楚未年一頓,“你指的是,析木的精神疾病?”
下一秒就不屑道;“他又不是主攻心理學方麵,能會個什麼,況且他也不會感興趣,那家夥搞人體實驗渾身是勁,瘋瘋癲癲的。”
虞平舟說:“他剛才已經承諾會研究心理學。”
楚未年意識到什麼,大步走到沙發前:“你在析木房裡按了監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