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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琬點點頭,從袖中將寫好未封的信拿出來遞給他。
“將軍請過目。”她隨口道。
其實隻是一封再簡單不過的家書,語氣也一如往時同外祖父通信時那般,隻是並未如給父親的那封信一般,將一切和盤托出,而是說自己確是改道往臨海郡去了,想要散散心。
被退婚後心中鬱結。
她確是用的這個理由。
因為她思前想後,也想不出更合情合理的借口了,大不了待日後見了外祖父後,再稟明實情向外祖父認錯便是。
外祖父向來支持她多出門走走,往年能往京中來過年的時日裡,每每來到相府,都會拍著爹爹的肩膀,勸他放自己出門遊玩,不要總在閨閣內拘著。
她在信中說父親的人給她傳了信,如今東南的局勢不穩,讓她在臨海郡停留幾日,權當換換心情,她並未提旁的,她相信外祖父對局勢的判斷,倘若外祖父認為有必要插手,她也不會勸諫。
畢竟她隻是答應為陳毓送這樣的一封信,並未對可能發生的結果做出什麼承諾。
陳毓在看她的信,她在小心翼翼地打量陳毓,試圖從他麵上尋到些端倪。
可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瞧不出來。
他垂著眼一字一句讀得格外細致。
時間久的連祝琬都覺著的不自在起來。
真的隻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書,當真有這個必要這樣看嗎?
不知過了多久,陳毓將這封信折起,放到一旁。
祝琬看著他的動作,試探性地問道:
“不封起來嗎?”
“不封。”
“……”
祝琬等了片刻,卻沒等到下文,她暗暗咬牙,再度開口。
“為何不封?”她竭力讓自己情緒平和地問他。
陳毓聞言頓了頓,抬眼瞥她。
“你很在意。”他淡聲道。
當然很在意了!
祝琬抿唇,片刻後道:
“送給我外祖父的信,至少我要親眼看著它封好。”
“不然……”
話到嘴邊還是有點說不下去。
“不然怎麼?”
陳毓冷笑起來,連帶著聲音好似都帶著冷意。
“不然怎麼知道我會不會在你走了之後用這封信做些旁的手腳?”
祝琬確是這樣想的,這也是她要親自將這封信送過來的緣由之一。
來之前她便想過了,她要親眼看著陳毓將這封信折頁裝好,封以火漆,否則她怎麼知道送出去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封信?
若是借著她的字跡,尋人模仿拓寫,改換語序詞意,屆時她又該當如何自處?
隻是這些懷疑是沒辦法真的放到台麵上說的。
她正斟酌著如何開口,那人又是一聲冷哼。
“如期。”他沉聲喚。
如期應聲進來。
“封好,送去徐知州府上,和慣例的官驛信函一樣,交至定國公府。”
如期領命後退下,陳毓看向祝琬。
“滿意了?”
祝琬點點頭。
雖然稍有些不好意思,但確實是鬆了口氣。
“祝姑娘都因著被退婚,心緒不寧,寢食難安了,竟然還有閒心想顧慮這些有的沒的,倒教在下刮目相看。”
這人又開始了。
祝琬隻作聽不見他的話。
“說來在下倒也確是好奇。”
陳毓慢聲開口,“對這門同當朝太子的作廢婚約,祝姑娘心裡是如何看待的呢?”
“是慶幸,還是惋惜?”
這問題,反而教祝琬無從應答。
這人同朝廷立場相反,她若是傾向於朝廷,必定會惹他不快。
可若是就著他的立場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保不齊日後會惹來禍事。
她略作遲疑,隻是垂著眼低聲道:
“我不過一女兒家,被退婚這種事,最多也隻是同家裡人說說罷了,將軍幾次三番提及,莫不是故意想讓我難堪?”
她神色鬱鬱,開口時話音也不似先前那般清越好聽,這個反應,反而教陳毓怔了怔。
漸漸的,他的神情也不自在起來。
片刻後,他將手旁的刀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刀柄的銘文正對著她。
祝琬低頭看了眼,不明所以地回看向他。
“你可會看天象?”
祝琬搖頭。
“看過,但不會看。”
陳毓似是笑了,但一閃而過。
他指腹劃過刀身的銘文。
“若你會看,便能知這些銘文是為何意。”
祝琬默了默,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若你當真願意教我知曉,也可以直接告訴我。”
“的確是這樣。”
他看她一眼,將佩刀收起。
“可惜,我不願意。”
陳毓站起身,來到那副山河圖前。
“為何說,我不想和景欽硬拚。”
提及梁王,他一直是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