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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成林,夜闌人靜。
白石亭靜屹湖心,書滿小篆的白紗掩亭而圍,風吹紗簾動,有人正靜坐亭中撫琴。琴音嫋嫋,沉重舒長,似柳枝拂過水麵輕輕漾開的漣漪。
湛晞發足進亭,亭中之人仍靜心撫著琴。
“東西送到了嗎?”
“不知道。”
荀允抬首看來,撫琴的手一凝,立時起身行了一個揖禮。“原來是女君,允怠慢了女君,請女君原諒。”
湛晞進了亭,與他對案而立。她換下了獵裝,所著是一件朱紅深衣,青絲披散,金鈴為飾,冷豔奪目,若一點落入白雪的梅。
而她手中捧著一個木匣。
“不知女君的腿傷如何了?小伍善醫,不知他是否已為女君清理了傷口?”
“小伍?你在說誰?我誰也沒看見啊。”
荀允神容微滯,旋即便衍開了溫潤的笑顏。“想是小伍疏懶,偷玩去了。不知女君之傷是否已處理?若是沒有,允可以——”
“處理好了。”
湛晞拉開裙衫,現出已被深紫發帶包紮好的右腿,發帶之上的銀鈴在夜色裡瑩瑩閃爍。
她抖了抖腿,銀鈴脆響。
“有個好心人幫我處理好了呢。”
荀允定視少刻,移開了視線。“原來如此。天色已晚,不知女君前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敘舊。”
“敘舊?”
“是啊,敘舊。”
湛晞將木匣置於案上,席地而坐。“快坐,好朋友嘛,就是要‘促膝長談’嘛。”
荀允沒有動。
“怎麼?你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怎麼可能忘了。”湛晞用手指一撥琴弦,琴音瑟瑟一響。“你方才所彈的曲子,無人比我還熟悉。”
“允不知女君所言何意。”
“是嗎?”湛晞起身,一把攥住他的左手,將衣袂扒開——一個枯枝形黑印陰然浮現。
“如何?想起來了嗎?”
他木然視之,一副不明就裡之態。
“哎呀,真的忘了?那就讓我告訴你吧。”
湛晞用手指點在那枯枝印記上。“這個叫毀雲枝——是我給你印上的。想起來了嗎?”
他看著那印記,臉上攏著的疑雲更濃了。
湛晞甩開了他的手。“我在中沚修煉時,靈脈覺醒為真,本欲去往北湜渡劫飛升,可你卻將我困在了捱山,然後啊……
“日日彈這破曲子擾我心神。
“現在你是不是又故技重施,設計將我困在了這個幻境裡。”
“幻境?”
荀允忽地抬首,神容茫然。
“是啊,幻、境。”湛晞握住他右手。“要不要在這裡也給你印一個毀雲枝?到時你的靈脈可就全鎖住了。”
荀允鎖起眉頭。“這裡……是幻境?”
“不是幻境還能是什麼呢?
“不是你設的幻境還能是誰呢?
“斂洵真,彆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