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們尚不知老皇帝身處何方,太後乾脆放任不管,直接為她尋來一個替死鬼,替死鬼一死,天下從此再無宋則璘。
哪怕某一天她重回洙邑,皇城之上,也再也不會有人承認她的身份。
至於他們大費周章地找替死鬼的原因,則源於大周的生死祭祀。
大周十九州的王公貴族死後,會先布置一場安魂儀,祈求靈魄的登天。
如若出現在安魂儀上的“屍體”不是本人,或八字相合之人,極容易招來地府小鬼的搗亂,恐誤大局。
“一切已成定局,你罵再多也動搖不了太常寺的意願。”劉煜昭眼中晦暗不明,他不願與太常寺同流合汙,篡奪皇位,可太常寺的一舉一動全是太後親自授意。
當今太後鄭鳶,遠比皇帝更像皇帝。
他從小被教導要忠於君主與江山,若為忠君,太後便是逆賊,可若為江山,太後又何嘗不是明君?
孔鬆月撩起一綹頭發彆在耳後,“一群酒囊飯袋,不分白璧青蠅,冤枉無辜小民,還意圖謀篡天家的皇位。”她橫氣地瞪著劉煜昭,毫不膽怯,“當真是人麵獸心,喪儘天良。”
“將死之人,罵再多也無用。”劉煜昭心知此事不妥,彆過頭,不敢看孔鬆月的眼睛。可剛才這一番話,一字一句全敲打在他的命門。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猶豫了。
不僅是猶豫篡位之事,更猶豫殘害無辜之事。
孔鬆月雖然有個不是人的兄長,課她終究什麼也沒參與,什麼也不知道。
他攥緊了手中燭油滾燙的紅燭。
這蠟燭本來是給孔鬆月準備的,太常寺害怕安魂之日出差錯,故而專門煉了這根異燭,異燭入身,可使魂靈閉嘴。
“呸呸呸,洙邑地邪!你少咒我了。”她悄悄攥緊了手中的山茶玉簪,“我可還不想死。”
聞言劉煜昭嘴角緊抿,他在搖曳的燭火後,如鬼影綽綽,“你不想死,難道我劉氏滿門多少無辜就想死了嗎。”
他眼前一黑,順勢扶住了牢門粗黑的鐵棍。
他再次說服自己,眼前,是滅門仇人的妹妹。
豔紅的燭淚沿著蓮花座的銅燭台幽幽滴落,宛如一條赤紅的小蛇。
須臾間,風聲停歇,劉煜昭閉口不言,但手中紅燭愈燃愈烈,上麵的金字符文亦熒熒爍爍。
這符文……好像有點眼熟。
她記得,漱州有異燭,其上有符文二十一條,條條蠅頭金字,行文讚頌邪魔威名,向邪道求法,異燭入身,魂靈封口,來世難安。
赤金流淌的燭淚跌落燭台,落出一線傷紅。
她本能的想要後退躲避,但劉煜昭猛地伸手鉗住了她的胳膊,豔紅的燭影令人眼花,聞著這苦鬱的藥香,她視線也漸漸黑了下來。
劉煜昭早已屏住呼吸,但她先前沒有防備,不甚中招。
最後一眼,她恍惚間看見劉煜昭嘴角微顫,似乎在說“抱歉”。
嗯……一定是看錯了。她帶著怨氣忿忿閉上了眼。
劉煜昭趁她閉眼,眼疾手快地掏出一張符紙貼在了她頭上,將燭淚儘數倒在了符紙之上。
蠟燭上麵的金字符文他倒背如流,須臾片刻,術法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