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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會更隱蔽,細作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
所以,他懷疑門外是某個自視甚高的憤憤之士,這人如果見到太後,八成不乾好事。
他環視四周,屋裡沒有利器,思索再三,他拿起了桌上一個巴掌大小的瓷瓶。
手中掂量了兩下,這瓷瓶還是父親遺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心愛之物。
之前寶貝的很,誰也不讓碰。
但劉煜昭無所謂這些,管它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亦或者意義非凡的舊物。在他眼裡這就是個瓶子,該砸砸該用用。
他隻擔心這樣會驚擾父親九泉之下的靈魂。
但……砸掉父親舊物,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現在的他,聽見“父親”二字,太陽穴便突突地跳。
麵見太後以後,他消沉了很多。
昨日,太後急召他入宮,是為劉家之事。
他從小就是宋則璘的伴讀,還未登基前的宋澤璘便有驚世駭俗的治世之能,更是禮賢下士的賢德君子。
在劉家人儘數斬首之後,宋則璘更許下諾言,說有朝一日一定助他翻案。
他深信不疑,對宋則璘深信不疑,更對劉家的清白深信不疑。
直到太後把劉家表親叛國的鐵證扔在他麵前,直到他發現,他景仰企慕的忠良父親,也不過是個弄權耍勢的短目庸人罷了。
他依然憎恨孔鬆曦造假出一場科舉作弊案,將他劉氏滿門抄斬,隻留他一人苟活於世。
可如今卻告訴忠君到了骨子裡的他,他劉家,雖然沒參與科舉作弊案,但卻參與比之惡劣萬分、禍國殃民的叛國細作案中。
他腦中頓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早點發現,會不會檢舉自家……
隨後他長吸一口氣,是冬末的寒氣,冷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他會檢舉,一定會,他會為了大周,背叛父親與家族。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府中。
太後沒有怪罪,她一直是目光最清明的一個人,廟堂山野,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最知道劉煜昭忠心可鑒,殺之可惜。
隻是他自己無法接受這從天而降的意外之罪,無力承擔曾經為家族平反正名的祈願。
劉煜昭聽著風,恍如陰風相召。
斬衰尚未服完,他心死身憊,骨頭像是一下子被人打折了,怎麼也直不起腰。
叛國罪人之子,這樣的木枷,太重了。
回府後,他自尋匕首一把,本想自絕以明誌,卻又被人救下。
他行將就木地看著劉家家訓,上麵寫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無聲默念,可是父親,榮,不該隻是榮華富貴、高門大戶和家傳家業。榮,應該是忠鯁不撓、是碧血丹心、是捐身徇義。
父親無疑是背叛了劉家規訓。
他手裡攥著瓷瓶,把父親的形象從腦中抹除。儘管他否定了父親的所作所為,但他依然無法徹底的怨恨父親,更無法坦然的原諒孔鬆曦。
劉家尚且有其他無辜之人,可他們卻都因為父親和孔鬆曦,最終命喪刑場。
手中的瓷瓶格外冰涼。
父親珍視這愛物,甚至超過了大周。
他冷眼旁觀族人叛國,但對這瓶子卻慎之又慎,哪怕知道自己將死,也專門將瓶子穩妥收好。
但凡他能將對愛物上的心,分一半給大周,或許劉家也不至於如此。
劉煜昭越想越煩躁,今天這瓶子就算不砸在門外人的頭上,也最終會碎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咚咚咚。”
門外的孔鬆月問道:“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