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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實在來的太晚了,剛才不來,中間不來,偏偏到最後才來。
鄭鳶暫且不說,林斂已經開始懷疑他們意圖謀害太後和自己了。
向來口快的他自然不會隻局限於猜測,腦子的懷疑剛冒出來,他就猛地一拍桌子,“剛才那麼大動靜,你們是耳朵聾了還是耳朵聾了?多虧太後福澤深厚……”
話說一半,他默默把剩下半句咽回了肚子裡,他本想說拍,要不是太後福澤深厚,你們現在隻能過來收屍。
不可不可,這話太大逆不道,萬萬不可說出口。
殿上登時跪倒一大片,說的話一句比一句誠惶誠恐,手指緊緊扣著地板,分毫也不敢抬頭。
“罷了罷了”,鄭鳶心煩意亂,便輕飄飄地擺了擺手,連頭都沒抬,“罷了罷了,這兒的事兒還未說完,你們都先下去,彆在我跟前礙眼”
“遵命。”為首的金羽衛副率已經是宮裡的老人了,深知太後脾性。
其他人是鬆了一口氣,隻有他這口氣怎麼也鬆不下來,心裡那塊石頭越來越沉,撐著胳膊要起身時,關節都在哢嚓作響。
不怕太後生氣,就怕太後不生氣。
鄭鳶越是和善平靜,之後的處罰便可能越重。
“啪嗒。”
一滴濁汗沿著他眉骨的輪廓滑落。
他們利落地退了下去,抬頭卻瞧見太後身側的那個年輕人。
他感覺有些眼熟,可一時之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直到退出大殿,腦子中還是那個年輕人的臉。
不是朝臣,不是王公貴族,更不是天家招攬來的江湖人……
他越想越不對勁,直到掩住了殿門,腦子中才突然冒出來三個字“太常寺”。
是太常寺的孩子。
忽然,夜裡鼓動的東風吹過他汗濕的衣服,布料貼緊了身子,熱汗霎時變得冰冷。
太常寺慘案,那已經是清惠年間的事了。
在邱夫人尚未定罪之時,太常寺站在宰相一黨,推波助瀾,一手為邱夫人定下了諸多莫須有的罪名。
他們曲解她的話語,痛罵她的義舉,甚至毒殺了她的“孩子”。
金羽衛副率雙腿突然打顫,他僵硬的抬起手,死死摁在了自己的嘴上。
不。
他不該回憶這些。
絕不該回憶這些。
他雙腿僵直地下了台階,好似直愣愣的兩根木棍。
不能想這些,不能想這些。
身後宮殿又一次亮起了鴨黃色的燭光,漆紅的簷柱上好似淋著經年的血。
“怎麼了你?”前麵一個金羽衛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關切地低聲詢問道。
“唔……”一個不成調的音節,從副率指縫中間泄露。
那手掌仿佛鐵一般鑄在了他的臉上,沒有挪動分毫。
“什麼?”
金羽衛副率沒有再說話,而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身後,照玉福蝠隔扇之內,好似有一道目光直直射向他的後背。
直到他一步一遲緩的離開了太亙宮後,才終於發瘋似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