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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鬆月拆開糕點的紙包,裡麵是碼放整齊的五塊炙蜜三梅糕。
她喜好重甜重酸,時隔多年,梁川依然記得她的口味,他把三種梅片切的細細薄薄,然後將紅、橘、黃三色夾在一起,用濃蜜煎甜。
薄到透光的梅片用蜜煎過之後,如琥珀一般清澈純透。
為了讓這蜜酸起來,梁川專門找了淩州的蜂草。
蜂草雖名字帶“蜂”,但擠出來的草汁能酸到牙疼。這種細長的草葉乾癟少水,用上一大框才能勉強換來一小杯蜂草汁。
多虧蜂草汁的強勢酸味,他的炙蜜三梅糕才能做出酸甜濃烈的味道。
孔鬆月攆起一個放在嘴裡,酥涼糕粉之下,蜜汁濃甜熾烈,梅片外酸裡甜內又酸。一口罷了,她又拿起一塊。
“師姐,身體如何?我方才看您好像有些難受。”梁川正襟危坐,身體微微前傾。每次他一緊張,語氣都會不由自主的小心起來。
孔鬆曦在一旁吵嚷,“妹妹,聽哥哥一句勸,梁川不省心,彆看他嘴上貼心,以後有的是惹人煩的時候,你瞧這小子,天天跟個狗皮膏藥似的,非要貼著人跟前,倘若以後你有事出門十天半個月,這小子得在家裡等成石頭。”
孔鬆月抬腳對著花盆就是一踢,心裡對著兄長惱道,“瞎說,我和梁川清清白白,沒有什麼雜七雜八的感情,少造謠。”
梁川目光一動,眯起眼睛盯著那個栽種了一棵山茶樹的花盆。
早在宮裡,他就看見孔鬆月藏起來腦仁。但既然孔鬆月不想說,他也不會多追問。
即使他不問,心裡也早已有了答案——腦仁無非就是師兄孔鬆曦。
現在看來,師兄應該是被師姐安置在了這個花盆裡。
橘黃的日光掃進花窗,二人的皮膚落上了一層橘黃的光輝,染得如蜜。
時間長久的放緩了流動,一呼一吸都吵不動半寸光塵。
梁川含笑望著她,孔鬆月還如在山上那般清麗凜厲,他掃過孔鬆月的指尖,那指尖修長有力,細白蔥指能握得住世界上最好的劍。他又掃過細眉杏眼,師姐眉眼秀氣但敏銳,冰雪般透徹的目光足以洞察他的心思。
或許她早已看出自己隱秘的心思。
梁川攥緊了手指,他在十九州外,單獨開辟了一塊與世間隔絕的小島。他在上麵安置了一個彆致的小院落,裡麵有女子的衣物、胭脂和首飾。漫山遍野種滿了孔鬆月喜歡的山茶花和迎春花。
如果師姐願意,那裡就會成為他們未來的家,遠離一切紛爭……但無論是他還是師姐,都無法對天災之下的大周生靈視而不見,無法獨自苟活於世。
大周有言,天地有難,生靈痛苦,君王當為天下先。
既然君王不在,那他自然不介意替君挽天地。
但事實上,梁川用了很多年的時間,都沒有成功。
他生而非人,命長耐活,空有神力,卻不知身世,未列天譜。
天地給了他無儘贈禮的同時,也送上了永恒的悲哀。當他注視一捧土時,就能看見這捧土無數個命運,注視人與天地時亦然。
他看見過無數個大周終局,每一個都不儘人意。
他清楚的知道,所謂“神言”隻不過是上天祭祀前玩弄凡人的小把戲。放下神言,僅僅隻是為了滿足祂們觀賞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