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衝準備上前補刀,忽從旁衝出一個漢子,一劍將黑衣高手刺個透心涼。
正是向大年。
又見他把屍體朝旁一拖,踢到院牆邊沿。
“哪裡走~!”
嶽掌門聲音隨之響起,華山弟子精神一振。
程明義與李未錦等人又聽到一聲蒼老的喝聲,不由心神一鬆。
雖知小掌門出手老掌門不會有事,但今晚的魔教高手哪有善輩,生死亂鬥什麼都有可能。
兩派弟子從廟內追到廟外,殘餘的魔教賊人邊打邊退,上了馬的順道朝東狂奔,也不管路上濕滑泥濘。
短短時間,魔教折損了半數人手。
六十多名黑衣人睡在灌口廟附近,接近兩旗人馬。
尤其是最後逃跑的時候,睡倒在地的人手最多。
趙榮跟著兩派門人追殺半裡路,這才融入弟子群中一道回返。
灌口廟內。
嶽掌門揭開魔教黑衣人麵巾,正在檢查一具屍體。
陸大有舉著散落的孔明燈照亮,莫大先生站在一旁。
這些人的話中帶著中原一地口音,嶽不群對此地的了解,自然勝過長年在南邊的莫大先生。
若說在江湖上名聲大噪的人物,大家都知道。
名頭稍微小一點,又走動不頻繁,就隻能在小範圍內傳播名氣。
嶽不群仔細看了看這人的臉,又端詳其左右手各持的那條短槍,頓時眉色一動。
“師妹,你可記得我們在丹鳳一帶除惡時碰見的領頭匪人,用的正是兩條短槍。”
寧中則無奈道“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早忘掉那人樣貌。”
聽刺啦一聲響。
嶽不群割開那人衣袖,此人臂彎處有一道長長傷疤。
“沒錯了,就是他,”嶽不群斷言道,“丹鳳雙槍趙煜。”
“這道傷疤還是我留下來的。”
寧中則立時回憶起來,“聽聞此人入了中原,加入天河幫,做了幫內的一把交椅。”
“難道今晚來的都是天河幫的人?”
莫大先生聞言微微皺眉“那可真是麻煩事。”
“天河幫主銀髯蛟黃伯流是中原武林中的一位前輩耆宿,但幫規鬆懈,幫眾良莠不齊,作奸犯科之事極多。”
“他們的聲名不高明,勢力卻極大,幫眾足有萬人,好手眾多,跨越齊魯豫鄂。”
趙榮在一旁提醒“不隻是天河幫,聽那人的話,今晚當有白虎堂的人。”
“嗯,”莫大先生點頭,“這不奇怪,黃伯流投靠了黑木崖,是黑木崖邊緣最大勢力。”
嶽不群道“中原之地一直有傳聞,說黃幫主每逢端陽節便會消失一陣。”
“訪客都不會在那時上門。”
眾人豈能不知,端陽節是黑木崖群魔亂舞的日子。
那些有功勞的,能得三屍腦神丹解藥。
‘上次風雷堂在衡州吃了大虧,楊蓮亭定然更得勢。’
趙榮又想到孫振達。
‘嵩山派在黑木崖挑事,惹楊蓮亭派人殺入中原腹地,這次事情更大,嵩山派暗中挑火,魔教派天河幫過來也很正常。’
不過這麼一來,逍遙津的事就棘手了。
“師叔,那天河幫有多少把交椅?”
聽到趙榮問話,嶽掌門這才朝他看了過來,不過第一時間沒說話,似是想到林中之事,微怔了幾秒。
好在寧中則輕輕碰他,嶽掌門才沒失態。
“他們是中原第一大幫,萬人幫派,足有五十把交椅。”
“幫主黃伯流也是一位高手。”
趙榮也感到驚訝“竟有這般多高手。”
令狐衝笑道“今夜的高手若都是天河幫的,那黃幫主也該心疼得很。”
“這倒也是。”
嶽掌門聽他倆說話,本該感歎於天河幫的興盛。
可在瞧到燈火下那張少年臉蛋時,似又對那般興盛產生了“何足為奇”之感。
真正的奇,就在眼前。
負傷的勞德諾已被高根明綁好傷口,站在負傷的南善時身邊。
嶽掌門瞧了瞧自家門人,雖有受傷,卻也沒折損。
方才又聽女兒感謝衡山二弟子相護,心中微有感觸。
若是叫華山一派麵對今夜危機,定是難以想象的。
左冷禪野心澎湃,挑亂正邪,如今武林波濤洶湧,大亂在即,華山派也是風雨飄搖。
想到某個少年對他尊敬有禮,又想到師妹私下的一些話,心下出奇萌發一絲善意。
……
“三人一道,到外麵檢查一下是否還有活口,”趙榮瞧了瞧廟中屍體,又道,“借宿神廟已是打擾,不要再讓這些人衝撞真君。”
“這就拖出去。”
向大年等人開始挪動屍體,又提著孔明燈到外翻找,一個個手腳都麻利得很。
華山弟子沒覺得奇怪。
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麼衡山弟子乾這種臟活累活,竟也是一副積極的樣子。
甚至,就連趙師兄也來回搬動屍體。
讓華山弟子心中一暖,甚至不好意思。
他們方才應付魔教出力不及衡山弟子多,掛傷得更多,一個個也累得夠嗆。
衡山的師兄師姐們卻體諒他們,將重活全攬走了。
隻叫他們在廟內重新生火。
不多時,陸大有瞧到,本在外挪動屍體的趙師兄被兩名衡山弟子推入廟內,口中喊著“大師兄你去休息”。
嶽不群、寧中則與莫大先生坐在火堆旁打坐調息,雜事沒有去管。
趙榮走進廟時,陸大有找他要來葫蘆,幫他裝了點熱水。
嶽靈珊坐在令狐衝身邊,好奇問道
“趙師兄,那個高手出去追你,我們好替你擔心,你是怎麼解決他的。”
南善時與勞德諾聽到這個,瞬間不困了。
趙榮道“我擅長爬樹,那時聽到後麵有人追,順勢爬上了一棵大樹,直去頂端。”
“那人武力雖強,腦袋卻不好使。”
“等他上到大樹枝葉茂密的地方,我忽然回頭與他纏鬥,他的鞭子在枝丫中根本施展不開,左扯右掛,被我用劍逼到枝丫末端。”
“我一劍斬斷樹枝,他從接近五丈高的樹上摔了下去,這才被我追到樹下殺掉。”
嶽靈珊露出佩服之色,對令狐衝道“大師哥你瞧瞧,趙師兄多精明。”
“你怎不使個法子對付那些黑衣高手。”
令狐衝灑脫道,“我都是些歪主意,這樣的好主意可想不到。”
“哪裡的話,”趙榮卻笑道,“定是令狐兄擔心靈珊師妹安危,否則早與我出去打那黑衣高手去了。”
“我們二對一,兩個臭皮匠大過他,哪還用上樹耍計謀。”
周圍弟子不由笑了,掃去了一些魔教來襲的陰霾。
嶽靈珊笑著推了令狐衝一下,“大師哥你瞧瞧,趙師兄多會說話。”
令狐衝也哈哈一笑,卻與周圍笑點不同。
“趙師弟可是甚麼甚麼不敗的,灌口廟牆再高一倍也能躍得出去。”
“那魔教高手還以為占了大便宜,卻是自討苦吃,追什麼閻羅王。那人心中又不防備,怕是要被趙師弟一劍刺死。”
他是個明白人,也猜到為何兩位掌門能快速殺掉那般多的高手。
兩人隔著篝火對視一眼,彼此都會意。
令狐衝指了指自己的酒葫蘆,意思是說“你還欠我一頓酒”。
真是酒蒙子。
趙榮笑著閉上眼睛,打坐調息去了。
南善時與勞德諾聽他們儘說些沒營養的話,加之身上有傷,不由急躁。
沒多久,外邊的衡山弟子心情各異地提著燈籠返回灌口廟。
雨早就停了,距天亮還有近兩個時辰,他們又在廟中睡了一時。
翌日一早,朝二郎真君拜了拜便再度上路。
魔教賊人還睡在山中,成了大山的一部分。
行走江湖,終得歸途。
沈波與柴金石實在忍不住了,拿出嗩呐吹了一小段,將那些孤魂野鬼愉快送走。
不隻是華山弟子,就連寧中則與嶽不群也眼皮直跳。
又聽莫大先生罵道“吹什麼吹,把魔教高手引來,待會你們還要再吹一段給老夫送走。”
沈波和柴金石這才一臉歉意地收起家夥。
“向師弟,昨夜戰況如何?”
趙榮找到個空檔,在淩兆恒身邊朝向大年問道。
向大年卻保持神秘,搖了搖頭,一點也不透露,“師兄,現在可不是查戰績的時候。”
趙榮笑了笑,也不追問。
一路上,他們又聊起了昨夜魔教黑衣人的招法。
講述拚鬥中的凶險。
華山弟子也參與進來,說他們用華山劍法如何對敵,又在哪招哪招中吃了虧。
莫大先生與嶽先生時不時指點一句。
寧女俠笑望著這一幕。
勞德諾則是滿腹心事。
晨煙飄於遠山,黃花沾著朝露,早雲飛上青冥,明媚的陽光照著濕漉漉的衣履,泥濘的山道在眼前都開闊了。
又走了十幾裡路,終於下了山道。
穿過金黃的田野,又過了一段田埂,兩派人馬這才從農人口中打聽到,他們走上了小路。
田野上,一個紮著小辮子的孩童大膽得很,手執一棵枯草,領著一條瘦黃瘦黃的小狗跑在前麵,將他們領到大道上。
不遠處能瞧見村莊,炊煙寥寥。
其間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眾人皆感慨,難以想象經曆昨夜的廝殺後,今天能走到如此平靜的地方。
“師父,要不要在此休整一天,換身乾衣服。”勞德諾問。
嶽不群搖了搖頭,“還是去鎮上,免得招來魔教,連累此地村民。”
那臉被曬得很黃的小孩抱住他的小狗,站在大道上,朝著東邊指了指,“爹爹帶我去趕集就從這走,早上出發,午時可以在鎮上吃到好吃的糖餅。”
趙榮笑了笑,他在隊伍後方翻身下馬。
又朝向大年伸手,向師弟豪氣地摸出幾個碎銀子。
此時他腰包很鼓。
趙榮道了聲謝,幾步走向那小孩,興許他麵善,小孩也不怕他。
“多謝指路。”
“把這個藏好,給你爹爹,能換糖餅。”
小孩把狗子一放,開心地跑遠了。
莫大先生,嶽掌門,寧中則回頭瞧見了這一幕。
寧中則笑道“莫大師兄教得好。”
“不,”莫大卻搖頭,“天性如此。”
嶽掌門心中暗道“一身正氣,可直練養吾劍法。”
三人駕馬往前走。
嶽靈珊看向一旁的令狐衝,令狐衝明白她的意思,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衣袖,嶽靈珊不由大笑。
他們騎著馬,約摸一個時辰便順大道來到清水鎮。
此地就比之前路過的鎮子正常多了。
入眼滿是煙火氣。
街上有沿街叫賣的,有抬著轎子的轎夫,有頭戴鬥笠穿短衣麻鞋推著獨輪車的農人,車上還綁著一袋袋糧食。
偶爾聽到“哞”一聲牛叫,頭裹青巾,打綁腿的漢子正拉著牛車。
“讓一讓,讓一讓.”
喊話是兩個公差,長袍下擺提起,塞於腰間。手拿水火棍,穿著蒲鞋。
他們身邊戴著鐐銬的犯人,卻是赤腳在走路。
一路瞧瞧看看,華山衡山兩派都安心不少。
“今晚住在這裡,找店投宿,我們也換身衣衫。莫師兄,你看如何?”嶽掌門問道。
莫大先生點頭,“那自然是極好的。”
“我們順便打探一下其他三派的消息。”
寧中則皺眉道“天門道人與定閒師太他們,恐怕也不輕鬆。”
“是啊。”
“希望他們平安無事。”
三人如何看不明白,來攻華山、衡山兩派的人馬,是計算好人手的。
若不出意外,有很大概率將他們拿下。
但這麼派人來,明顯存在風險。
若非魔教來得倉促,那就是他們分兵了。
恒山、泰山兩派,自然也會被魔教針對。
二郎廟那邊沒有一流高手,就不知魔教高手是否在等著少林武當與嵩山派。
若是兩邊有高手戰死,恐怕會在江湖上引發更大動蕩。
此時箭在弦上,自是沒法退縮的。
……
廬州西南邊沿一棟荒廢的院落內。
一眾黑衣大漢正喝悶酒,昨晚從二郎廟狼狽逃到此處,一宿沒合眼。
“大哥,事情搞砸了,這可怎麼辦?”
“如何向幫主交待啊!”
眉角有一道傷疤的凶厲漢子問道“白虎堂那些人呢?”
“白虎堂壽春分舵來的那幾位高手全死了!他奶奶的,莫大有那麼厲害?!”
“驢腦子。”
凶厲漢子罵了一句,“莫大就算再藏拙,要全殺八人也不可能。”
“都是最後那個黑衣人。”
“想必是嵩山太保,他媽的!”
“他穿著夜行衣,白虎堂的人上了大當,害咱們損失這麼多人手,這仇要記在嵩山派身上!”
又一人冷笑道“總管已經發話,武當少林與嵩山派這幫人敢來逍遙津,就滅了他們。”
“臭道士,大和尚,真當自己是武林霸主了?我卻是不服。”
一個長如馬臉的人擺了擺手
“先彆管逍遙津,衡山華山兩派還在朝廬州來,咱們這點人已經不夠看了,兩個掌門,一個寧中則他媽的,還有一個該死的陰險太保!”
那位凶厲漢子聞言猛喝一口酒,又“噹”一聲摔碎酒壇子。
“滅兩派,殺太保!”
“叫人!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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