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眼前三個小娃娃,趙榮露出一絲笑意。
青黃相接,門派才能經久不衰。
沒傳授什麼劍招劍法,隻是勉勵幾句。
等他們夯實基礎有能力接觸高深劍術,屆時再指導不遲。
趙榮回山門這一日的熱鬨程度甚至超過年關,從衡山真傳到內門外門弟子哪個能不激動?
瀟湘劍神已名動四方。
以往衡山派靠的是五嶽劍派的身份,如今拋開五嶽聯盟也能叫人肅然起敬。
東方不敗天下第一但到底年紀不小。
雁城這位才什麼年歲?
衡山眾門人引以為傲,小掌門回山自然大擺宴席慶祝,今日的拜山客都因此受益。
午宴時,趙榮與莫大師父、顧老先生、魯師叔一桌。
酒沒少喝,但算不上賓主儘歡,因為顧老先生已經不算賓客了,入了山門就是一家人
“阿榮,這次去臨安有何收獲?”
從衡山大殿返回琴軒的路上,莫大先生這才問道。
塑工老人的眼睛很是銳利:“小友渾身鋒芒閃露,引而不發,恐怕劍術又有大進。”
“算不上大進,隻是小有所得。”
瞧見徒兒似笑非笑,莫大先生心道不簡單,但以徒兒現在的劍法造詣還能怎樣“大進”?
這實在難猜。
不過他是師父,根本不用猜。
顧老先生也很好奇,莫大先生則直接說道:
“既小有所得,那便出一劍給為師瞧瞧。”
“是。”
聽三人說話,落後幾步跟在後方的程明義、向大年,全子舉等人儘都抬頭望來。
年關圖個喜慶,從聽風台到琴軒的長廊下披紅掛綠,張燈結彩,拖著一些紅綢彩帶。
趙榮笑應師父一聲後立時拔劍朝一飄動的彩帶斬去。
三尺秋水隻從一條彩帶旁拂過,但是.
嘩啦啦~~
突然長廊頂上懸下的整排燈籠全被一股勁氣撥地晃動!
須臾間那彩帶斷了一截被趙榮抬手接住,眾人瞧那燈籠,又看向收入劍鞘的寶劍。
還是小孩們天真無邪,見啥說啥。
“大師伯的劍沒有碰到那帶子,它是怎麼斷的?”
“是啊。”
“我是不是眼花了?”
三個娃娃說完看向一旁的馮巧雲。
“沒眼花,那是你大師伯的劍氣。”
馮巧雲沒多與他們解釋,因為這也不是她的理解範疇。
程明義、席木樞等人瞪大眼睛。
向大年拍了拍全子舉的肩膀,低聲道:“師弟你的想象力還是匱乏了,下次不要再編大師兄一劍捅殺狐妖,應當寫作劍氣橫飛斬了狐妖法體。”
全子舉愣愣地點頭。
顧老先生摸著白須搖頭:“老朽生平第一次瞧見有形劍氣,沒想到這等劍客癡心妄想的東西真實存在,看來我的劍法遠遠沒有達到上限。”
他一雙老眼除了讚歎還有羨慕,又對趙榮笑道:
“小友每次出劍都要給老朽指一條明路,實在有趣。”
莫大先生凝視了那彩帶幾秒,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這.
哪怕翻爛衡山典籍也休想找出祖師會什麼劍氣!
劍勢不同路不好比較,但劍氣一眼就能甄彆。
老祖師到底還是不如小祖師啊!
不過作為劍神之師,莫大先生的定力絕非常人所能及。
關於如何培養劍神他老人家至少能寫一本書。
他欣然讚道:“有形劍氣天下難得一見,如今你能掌握實在叫我高興,為師天賦有限此生無緣觸及這一領域,但我相信這不是伱的極限。”
“這劍氣能發出長?”
趙榮回應道:“三寸有餘。”
莫大點了點頭,語重心長道:“正所謂不可怙者天,不可畫者人。以你的天賦,這劍氣還是得多練呀。”
“是。”趙榮忙應了一聲,覺得師父說得不錯。
顧老先生瞧了瞧趙榮,又看了莫大先生一眼。
有形劍氣實乃神技可當劍神二字,然而.
天下間竟有如此嚴師?
顧老先生心中疑惑,跟著又佩服起來。
是了,少年人心誌不堅,有了大成就難免得意忘形。
若人人順其勢恐成脫韁野馬,莫大先生因材施教拿之有度,不愧是劍神之師。
瀟湘夜雨不僅是一曲悲歌,還是一場讓少年豪俠靜心沉澱的雨。
他心中連呼幾個妙字。
趙榮將手中的彩帶對折出一個三角,邊折邊沿順時針方向旋轉,最後合攏收緊折出一朵彩色小花。
小師妹一臉高興地接過彩花。
趙榮又說起劍氣的事,這關乎寫意劍氣、無形琴音、幻劍劍勢.
將劍氣化有形的門檻實在太高。
不過,莫大先生與顧老先生也拿自己多年的武學經驗與他交流,三人倒是各有所得。
後麵的弟子們則是聽得雲裡霧裡。
塑工老人到衡山做客已有一段時日,莫大將他安排在自己院落旁邊的雅閣。
一個人彈曲,一個人雕木,兩位老人沒事還能喝茶聊劍,倒是極為投機。
見他們相處愉快,趙榮心中也甚是欣喜。
臨老有個朋友在身邊,總是比一個人孤孤單單要好許多。
莫大師父知他有事要忙,就揮手將他送走了。
瞧他們離開木雕雅閣,顧老先生笑道:
“我這二十三年一直在木雕塑像,遠不及莫兄塑人塑劍。趙小友天才豔豔,卻也少不了莫兄這柄雕刀。”
莫大先生聞言一笑,又搖頭輕歎:
“臨老能收這樣一個徒兒倒是我人生大幸,旁人說起我臉上有光,隻是我能做能教的並不多,他有此成就還是靠自己。”
……
趙榮在藏劍閣前逗弄阿寶,擼熊片刻後就在亭內看全子舉給他的消息。
就像小師妹所說近來衡州府無甚麼江湖大事。
“江城荊山刀館的消息也來了。”
“青城弟子在年關前還留在城內,查探福威分局的次數愈發頻繁。”
全子舉皺著眉頭:“像是準備動手了。”
趙榮嗯了一聲,把成寶銓他們的信翻看一遍。
又了解贛地青城弟子的動作,與江城那邊差不多。
這幾處青城弟子的動向他了如指掌,以點窺麵得知青城派的大動作並不難。
青城鬆風觀一直以名門正派自居,雖然作惡多端,明麵上卻也在抗衡魔教。
若隻有一個餘滄海此事好辦得很,趕在他前出手順便抓一個現行。
不過,似乎現在嵩山派也摻雜其中。
嵩山派盯著青城派看來是想做漁翁,但左冷禪此人不好揣測,比餘矮子難對付許多。
趙榮拿著手中的消息在亭中踱步。
餘滄海不足為慮,左冷禪卻不得不防。
“我得去福州一趟。”
聽了這話全子舉很是吃驚:“師兄才回來一日,馬上就要走?”
“嗯,就這幾天。”
趙榮笑了笑:“若是福州無事那是最好,屆時我再回來。”
“師弟你順便安排一下,讓本門練劍陣與驚門十三劍的同門陸續到此。”
既然趙榮已經決定,全子舉自然不會再勸。
於是照著趙榮的安排做事去了。
接連兩天,趙榮以金針賦配合寒氣為同門開眼增強眼力。
這法子針對不同門人效果截然不同。
若說對眼力擴增最強的還是駱禾,這娃娃六穴通暢又錯穴連貫,不提其他劍術,練這驚門十三劍一定如有神助。
趙榮又去澹真閣找到魯師叔。
十三代師長中金眼烏鴉還是頗為上進的,聽了趙榮的金針刺穴法魯師叔欣然答允。
去劉府找方師叔和劉師叔,兩位都沒有興趣開眼練什麼劍法。
莫大師父本也不想折騰,但趙榮一直強調不費心力,這才讓他施手。
又花一天在聽風台那邊指導門人劍法劍陣,他才算匆匆把事做完。
接下來三天,他一直在藏劍閣靜養。
將各方麵狀態調整到極致,這才準備動身。
臨行前兩日,趙榮整天都待在趙家塢老家陪爺爺。
小曲也在,她知曉趙榮又要出門,心中很想跟著一起去。
可趙榮不主動提便曉得事情不簡單,於是也不開口。
正月初九。
小師妹騎著馬一路將他送到城北驛站。
“照顧好爺爺。”
趙榮囑咐一聲,曲非煙立刻點頭,又凝望著他:“榮哥,你一路小心。”
“我會當心。”
趙榮笑了一聲,輕輕催馬,透骨龍嘶吼一聲,興奮狂奔。
這次到福州接近兩千裡,黃驃大馬終於能縱橫馳騁。
與小曲告彆,趙榮轉過臉來,不由露出一絲慎重之色。
拿走辟邪劍譜不算難事,但把林家保住那就難了。
青城與嵩山派的人得不到劍譜,一定會盯著林家不放,滅人滿門這種惡事他們可都能做得出來。
得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行。
趙榮一路走一路斟酌。
三天後,他行至贛江河畔,金灘古林附近,在泰和的一處村落住下。
當天晚上。
趙榮點著油燈,破舊的木桌上放著殘破袈裟,他一手撐平袈裟,一手執筆在上方寫字。
“欲練此功.”
這四字寫完,趙榮咬了咬筆頭,又寫下“八脈齊通”。
有這八字作為開頭,妙。
趙榮笑了笑,另起一行:
“人生妙諦,普渡仙航。梯天超海,如遁如藏。呼靈虛位,遣役諸方,雷霆霹靂,如掣電光”
將渾元劍經中的內容稍作修改,又加上了“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之類的東西。
深奧得很,卻又狗屁不通。
哈哈哈,左大師伯你慢慢領悟吧。
領悟不出來,那就是悟性差。
趙榮洋洋灑灑寫下數百字,又攤開袈裟欣賞了一遍。
越看越深奧,雲裡霧裡。
“若左冷禪得此劍譜,日夜勤修,因此坐老嵩山,這也算是他的人生妙諦。”
“嵩山派與林家沒有仇怨,得了劍譜想必不會再為難。”
“青城派有恩怨,但餘矮子是個聰明人,給他一點教訓應該能讓他知難而退。”
如此一來,林家危機可解。
趙榮將劍譜晾乾收好。
假劍譜散布出去,真劍譜還是收走為好。
渡元和尚從華山氣劍祖師口中領悟的辟邪劍法頗為詭異。
這門劍法一旦切雞,那可真是進步神速。
林平之武藝稀鬆尚不及青城弟子,然得劍譜不過月餘就能虐殺青城派,戲耍餘滄海木高峰。
練了獨孤九劍的令狐兄看了幾次劍招,沒法破招隻能第一時間想到去找風老先生請教。
胯下空空少了二兩肉,那速度實在太快。
趙榮對這門劍法並無貪念,更不可能自宮練劍。
接下來幾日除了趕路,他便找時間將這件舊袈裟繼續晾曬做舊。
穿過吉安府,來到延平府。
一來黃驃大馬太過高調,二來愛惜透骨龍,趙榮一直來到延平尤溪梅仙藥行。
這是去年年底拜訪過衡山的勢力。
他突然造訪,直把藥行幾位當家人嚇了一大跳。
擺宴、趕緊擺!
瀟湘劍神駕臨這還得了!
不過趙榮拒絕了他們的好意,隻是將透骨龍暫放在這裡,換上梅仙藥行的馬朝福州去。
從尤溪到福州也就三百多裡了。
趙榮卻怎麼也想不到,他這一路上並不孤單
自武夷山方向、明溪、黎川、溫州等等地方,眾多江湖人從閩地各處直下福州!
這僅是一小部分。
更多的人則是從中原、齊魯大地瘋狂湧下。
江淮兩岸,眾多江湖人策馬狂奔。
洞庭湖的船又入湘江,鄱陽湖流域的大船下贛江、饒河、信江.
忙碌的飛鴿在空中撲騰,傳遞出一條又一條消息!
一個個江湖勢力在得知某條消息後,全都震驚莫名。
貪婪、欲望、野心.如同一根點著的火把扔向了全是枯草的草原,狂風一吹,整個江湖全部都燃燒沸騰!
在那恐怖火浪的炙烤下,江湖上空的空氣都扭曲了。
這一陣狂風,便是從延津梅林一路吹下來的!
封不平麵無表情,在那個風雪夜抱劍南下。
他是華山棄人,是中條山上的孤魂野鬼。他本是孤寡之人,卻讓整個江湖作伴。
封不平,江湖因他不平。
每當他到過一個地方,這裡就會‘人心大亂’!
徽州府。
一個麵無表情的黃臉漢子走過不久,徽州武林徹底沸騰。
歙縣城西。
馬家酒肆轟然傳出爆響,一張方桌被人抵到牆角,隻見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抓著一個刀疤男人,將他半邊臉壓在碎碟中。
“他娘的,你是不是騙老子!”
周圍屋裡人表情各異:“快說,你方才說的可是真的。”
那被按著的刀疤男人頗為硬氣:“老子說了你們還不信,近來這般多武林人南下,你們眼瞎了?”
“鮑川快刀刀館的幾位館主、教頭前日就出發了,他們生意做得那樣好,怎會好好的關門?”
魁梧大漢質問道:“那你怎麼不朝福州去?”
“是啊,你怎麼不去?”
“哼,我的本事去那裡不是送死嗎?人生妙諦,東方不敗的武功!老子雖然貪,但也惜命。”
魁梧大漢感覺他不像是說假話逗弄自己,緩緩鬆了手。
周圍也有人嘲笑:
“福威鏢局的辟邪劍法與東方與那人的武功有關,還能領悟人生妙諦,笑死人了,那福威鏢局的林震南還在這鮑川走過鏢,他哪有什麼高手的樣子。”
“是啊,純屬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