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宮
後,梅貴妃聖寵不斷,但後宮卻早已有不少傳言,興武十三年裴皇後薨逝,在此之前便是得知晉安帝愛上了一個有夫之婦,給活活氣病的,因挽不回丈夫的心,最終才鬱鬱寡歡病故。
此流言當初給年僅五歲的太子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畢竟梅貴妃正當寵,而太子隻空有個儲君的頭銜,實則在彼時晉安帝的眼中,那會兒的太子,恐怕還沒梅貴妃的女兒重要。
梅貴妃入宮沒幾年,因為聖寵過盛,遭受了不少明裡暗裡的妒意,最終死在一個小小的美人下的毒藥中。
寵妃消香玉隕,美人福薄,可惜即便生前再得帝王之寵,死後沒多久便被薄情的帝王遺忘,導致當時年幼的佳月公主在後宮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四年前,佳月公主莫名其妙在後宮消失不見蹤影,晉安帝隨意吩咐宮中侍衛四處尋找,實在找不到人也就放棄了。
時間久了,也就沒人在意一個不是皇家血脈的冒牌公主。
如今得知裴扶墨一直在找這位公主的下落,江絮清不免覺得覺得怪異。
他跟佳月公主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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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裴扶墨回了左軍衙署,衙役連忙來回稟,“都督大人,都督夫人已經等您許久了。”
裴扶墨頷首,轉身朝自己那間屋子走去。
房門推開,紫檀桌前的姑娘正托著下巴,垂眸望著那桌麵上擺放的飲品恍恍出神,柔和的霞光輕輕地落在她姣美的臉龐,臉頰上細微的絨毛都像是渡了層淡薄的金光,含丹如花的紅唇微微抿著,神色一派愁苦。
裴扶墨幾步過來,撩袍在她身旁落坐,語氣不明地道:“江慕慕,我這左軍衙署,你倒是來去自如了。”
江絮清心裡本就一直在想著事,腦子裡還一團亂麻的,思緒都飄老遠了,冷不丁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一下將她嚇得不輕。
裴扶墨像是預料到了她會嚇得坐不穩往後傾倒,已是先她一步伸出手抵住她的後背,因此也順勢將她托到自己的懷裡坐著。
“你怎麼忽然來了,嚇了我一跳。”
溫香軟玉在懷,讓即使冷麵肅容的裴都督都不由鬆緩了眉目,他雙臂從她纖細的腰肢繞過去,自己主動將桌上擺放的冰鎮八寶小丸子揭開,不緊不慢地問:“在想什麼?連開門聲和腳步聲都沒聽見。”
江絮清癟了癟唇,鬨著要從他腿上下來,“裴小九,你先放開我。”
裴扶墨眉梢一揚,垂眸盯著她的臉,什麼話都沒說,但手中的動作已是表明了態度,他不會放她下來。
江絮清掙紮了幾番,凝霜似的手腕抵在他胸膛前,幽香清甜的氣息緩緩從衣袖內溢出,霎時間,便又是她動.情含春的模樣浮現在他腦海。
嬌媚盈盈,攝人心魂,讓人喉間不由收緊。
裴扶墨黯了黑眸,未免鬨出事之前,忽然態度一變,竟真的聽話將她了放下來,神色微冷。
也是怪了,自從昨晚提起想要孩子後,他便有些忽冷忽熱
的,她還記得昏睡之前,他說讓她將婆母的話聽聽就行了,不必當真。
現在回想起來,想必就是不想與她要孩子。
江絮清心裡微微泛起苦水,不過轉念一下,自己是否有些矯情了,興許是他二人才新婚不久,裴小九是想再多與她有更多的二人世界。
她坐在裴扶墨身旁,收斂好方才那點紛亂的思緒,笑得甜甜道:“這是我特地為你做的冰鎮八寶小丸子,你必須給我吃完,一滴都不許剩。”
裴扶墨眉宇微擰:“我不吃甜食。”
這簡短的幾個字,若是細細聽去,竟是能聽出幾分少年氣的鬱悶。
江絮清湊過去,雙手托腮,眼眸狡黠看他:“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呢,夫君當真不吃麼?”
裴扶墨右手撚著青瓷湯匙,遲疑了片刻,斜乜她一眼問:“吃之前,我倒是想知道,嬌嬌是從何處學的這道冰鎮八寶丸子。”
他眯了眯眸,危險一閃而過,可彆莫又是從裴幽那處學來的。
江絮清神色自然道:“這可是我江府大廚最拿手的冰鎮飲品之一呢,丁大廚從前可是在宮裡做過膳食的,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手藝,但絕對不能質疑我們家的丁大廚。”
她絮絮叨叨,還將自己如何學會的這道冰鎮八寶小丸子的過程都說了出來。
裴扶墨神色這才漸緩,總算在她的百般期盼下,將飲品入了口。
糯嘰嘰的小丸子入口綿綿軟軟,讓不喜吃甜食的裴扶墨下意識不適了片刻,但品嘗進喉間後又覺得味道的確並無齁甜,方才緊緊擰著的眉,也不由漸漸放鬆。
江絮清托著腮將目光久久落在他身上。
裴扶墨自小便被鎮北侯嚴厲教導,即便鎮北侯府是武將世家,但在於文學上對裴扶墨卻也從未放鬆警惕。
江絮清比誰都要清楚,裴扶墨自小還承受了自己兄長的那份壓力,是以他永遠要比同齡的男子學的更多,做的更多,要更努力,付出更多汗水才能得到鎮北侯的認可。
在雙重的寄望下,裴扶墨的確成長得更加優秀耀眼,即使最終還是走了武將這條路,但他自小養成的矜貴氣質,使他靜默時偏生有種端方君子之感,他便是這般神態自然地坐著,俊美的容色在晚霞的襯托下更顯魅惑,眼角眉梢卓絕無雙,無端惹著姑娘為之心顫。
不知不覺,一碗冰鎮八寶小丸子飲用完畢,裴扶墨優雅地拿帕子擦拭了下唇角,側過臉問她:“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江絮清怔了片刻,“啊?”
裴扶墨淡淡道:“你難道不是有話想問我?”
從方才進來時,她便出神了許久,看著他的眼神又一副欲言又止,若非有話想問,又怎會如此反常。
江絮清藏在衣袖內的手不自覺收緊,在他的注目下,終是問出了口:“我想知道,漣水巷裡藏的人是誰?你三番兩次讓周嚴去找的女人送去漣水巷,又是做什麼的?”
果然還是問了。
但裴扶墨沒料到的是,她連漣水巷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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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扶墨是怎樣的人,沒人比她更清楚,他絕不可能養外室。
他麵色微凝,隻堪堪頓了片刻,便輕飄飄地道:“不過是我公務上的機密罷了。”
以江絮清與他相識多年的了解,若真的隻是左軍的公務機密,他是不會動用哥哥的人脈幫他去找人,那個人定是無關公務,除了他的人手去找還不夠,竟還讓哥哥也私下幫他找人,看來那個人對他很是重要。
現在連回答她的問題都不願說實話,竟是直接拿公務機密來搪塞。
不管是不是外室,但顯然,他心裡藏著事不願告訴她。
江絮清心裡一下脹得發酸,又問了遍:“是真的麼?”
裴扶墨淡淡嗯了聲。
他若是將李善的事告訴她了,將李善的母親正是佳月公主的事告訴她了,她又轉個背將這件事告知了裴幽,他又該如何?
上輩子出的錯,他絕不要再犯第二次。
即使這輩子的慕慕並沒有嫁給裴幽,可誰又知道……
看來他終究還沒有從上輩子中走出來,暫時還是無法信任她。
裴扶墨心裡逐漸浮升起涼意。
他站起身,撣了撣衣袍,說道:“你先回侯府,這邊還有點事需要我處理,回去時恐怕很晚了。”
說完,他便直接出了房門,跨出門檻的那一刻,他隱約間似乎聽到了一聲低弱不可聞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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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清上了馬車後,臉色發白,眼神失焦,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著實將安夏嚇了一跳。
她急忙上前扶住,問:“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半個時辰前去給世子送冰鎮八寶小丸子時,分明還十分正常的呀,怎麼回來就跟丟了魂似的。
她無力地靠在安夏身上,“回侯府吧。”
聽她語氣帶著一種疲憊之態,安夏心疼不已,連忙吩咐車夫趕緊將馬車駕回鎮北侯府。
回了侯府後,江絮清並未回屋去休息,反而帶著安夏去了寒淩居後院的那片古槐樹下。
她拿著鏟子悶聲這樣在樹下挖了起來,其動作一氣嗬成,引得安夏都覺得自家夫人莫不是被鬼上身了,否則怎會如此失常。
“夫人,讓奴婢來幫您吧,這種體力活您怎麼做的來呢?”
江絮清充耳不聞,白著一張臉不停地在那棵古槐樹下挖,就連今日著的這身鵝黃色的裙子都很快弄得淩亂,裙擺和衣袖都沾滿了泥土。
安夏看著很是著急,便自作主張也拿著個鏟子在另一頭,跟著挖了起來。
從日落一直挖到入夜,江絮清已筋疲力儘,雙手酸到顫抖,鬢邊的汗液都將她的烏發沾濕,顯然身體已要支撐不住。
安夏拖著鏟子過來,也氣喘籲籲道:“夫人,奴婢這邊什麼都沒有啊,都挖的很深了,夫人究竟
() 在找什麼?”
怎麼會沒有呢,江絮清不信。
她抬手擦了擦頰邊的汗,仍是倔強地繼續挖,不停地小聲呢喃:“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誰都會騙我,隻有他不會。”
安夏聽不清自家夫人在說什麼,但見她這般丟了神似的倉皇無措的舉動,心裡也止不住浮起酸澀。
世子究竟對夫人做了什麼?為何她回來後竟是突然來挖樹了。
一直到了戌時,整整挖了一個半時辰。
江絮清和安夏將這棵古槐樹附近的土地已經挖的麵目全非,實在挖不出什麼東西。
最終,江絮清像是徹底認清了現實般。
她心忽的墜落,全身涼意從頭頂浸入四肢,浸入了骨血似的,絲絲麻麻的痛感在不斷的衝擊。
她怔怔地無助蹲下,麵容慘白,淚水極快模糊了視線,細語喃喃:“安夏,怎麼辦,裴小九不喜歡我了……”
夜間空曠的後院響起了女子悲慟壓抑的哭泣,她的淚水一顆顆不停掉落。
安夏被江絮清這幅模樣驚到直接將手中的鏟子摔掉,她匆匆從另一邊繞過來,聽著夫人神誌不清地說:“裴小九他這世不喜歡我了……”
安夏聽不懂夫人口中的“這世”是什麼意思,但總算明白夫人從左軍衙署回來後的反常是為何引起。
她心疼得也跟著紅了眼眶,安撫道:“夫人說什麼呢,全天下的人都有可能會不喜歡夫人,隻有世子絕不可能呀。”
江絮清淚流不止地搖頭,呆呆地望著空無一人的前方,“不是的……他定是真的不再喜歡我了……”
這或許是老天給她的懲罰。
罰她上輩子間接害得裴家的慘劇,即便給她機會重來了一次,以為選擇與上輩子不同的路,便會有所改變。
她這般僥幸的心理,可真無恥啊。
老天恐怕都看不下去了,她竟能這樣心安理得的擁有幸福。
她的淚水一滴滴落在了那些淩亂的泥土裡。
夜色中,隻見高大的古槐樹影迎風婆娑,江絮清蹲在樹乾旁抱著雙膝嚎啕大哭,哭得嬌小的身軀不住顫抖。
她心裡更是疼得厲害,現在回想起她重生後的一切,原是都有跡可循。
裴小九百般疏遠她,不願與她有過多接觸,也不願娶她,就連新婚之夜都是她主動求來的,每天睡醒起來看不見他,成婚後除了夜間就寢,他也不願多留在她的房內,就連孩子他都不願與她生。
種種的原因,不過是因為這世的裴小九不喜歡她罷了。
江絮清哭著哭著便笑了出來,瘦弱的背脊隨著輕微抽搐。
安夏在旁看著越來越著急,隻能一直在江絮清耳畔說:“夫人您不要瞎想,若是心裡不安,您應該去問問世子是如何想的,奴婢覺得世子對您的看重不像是假的呀,世子又怎會不喜歡夫人呢?”
江絮清哭得腦子渾渾噩噩,現在是什麼都聽不進,忽然“叮——”的一聲,她雙眼像是渙散了般,蹲著的身軀搖搖欲墜,下一刻,直接朝地上倒去。
安夏及時接住了她,嚇到哭喊了出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