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她漸漸縮小的身影,梅貴妃眼尾的淚一滴滴流了下來,萬萬沒想到她的計劃裡,偏生就多出了這個意外。
她服用避子湯多年,不想,還是被陛下知曉,陛下趁她不知情,偷偷換了她的避子湯,害得她懷了子嗣。當得知懷孕後,她絲毫沒有考慮,便決定除掉這個孩子。
她本就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實在不該再生出個孩子來同她受苦。
害了佳月,實在夠了。
福寧宮外被諸多禁軍侍衛把手入口,無論佳月如何哀求,禁軍也麵若冰霜對她不聞不問。
當晚,佳月幾乎求得嗓子都啞了。
次日一早,福寧宮被禁軍包圍的事傳遍了後宮,不少妃子都在暗自竊喜梅貴妃已然失寵,更有傳言說是晉安帝查出梅貴妃與其他男人有染,陛下震怒下這才關她禁閉。
東宮內。
李謙垂著臉,在細致地修剪盆栽內的雜草,聞言隻嗯了聲,沒接話了。
王勤躊躇道:“聽說不止禁足梅貴妃呢,是福寧宮所有人都不能出來……說明,佳月公主也……”
“哢嚓”一聲,一片枯黃的葉子飄落,李謙眼尾微壓,“佳月的事與孤何乾?”
太子幾乎極少用自稱,但凡用了,那便是拿太子的身份壓人。
王勤連忙閉嘴,不敢再言語。
這時急匆匆的腳步聲入殿,一名小太監回稟道:“殿下,奴婢方才得到佳月公主的口令給您傳一句話。”
王勤詫異,“這福寧宮不是被禁軍包圍了,是怎麼傳出話的?”
那小太監回道:“奴婢就是一個時辰前,路過了福寧宮的一處隱匿狗洞處,哪想被佳月公主瞧見了,不斷地用石子砸出來,愣是把奴婢砸過去,公主認出奴婢是東宮的人……所以……”
李謙淡聲:“說重點。”
王勤看他一眼,嘖,這不是在意著麼?
那小太監繼續道:“公主說,勞煩殿下看在往日的兄妹情分上,給福寧宮請名太醫。”
李謙按緊了手中的剪子,“佳月病了?”
小太監道:“奴婢瞧著公主挺好的,想必是貴妃娘娘病了。”
這……即便王勤很喜歡佳月公主,也不由覺得公主這是為難東宮啊。
這廂陛下禁閉了梅貴妃,狠心到就連太醫都不給請,那廂太子領著太醫去看梅貴妃,陛下知曉了豈不是遷怒殿下?
“殿下,您看呢?”
李謙唇角翹起,“都兄妹情分了,哪有哥哥不幫妹妹的理?”
王勤:“?”
方才還說佳月公主的事與他無關,怎麼轉眼又願意為了公主連得罪陛下的事都做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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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貴妃痛到到臉上毫無血色,整個人像是隨時凋零的花兒。
那晚她私自用藥流掉孩子,本就身患重傷,晉安帝為了懲治她,竟是狠心地不給她請太醫。
佳月心裡疼得直抖,哭罵道:“母妃,陛下不是說很愛您麼?為何他能眼睜睜讓您這樣身受病痛的折磨?”
梅貴妃顫巍巍地笑了聲:“傻孩子,男人的愛,你竟是當真了,更何況,那是皇帝啊。”
帝王自古無情。
皇帝的愛可以讓你這瞬間猶上雲端,下一刻也能無情將你打入地獄。
佳月抽抽噎噎道:“母妃,我好恨他!我不要做這個破公主了,我們回到原來那院子裡去吧。”
梅貴妃腦海中不斷浮現進宮之前的過往,語氣淡淡若煙雲:“天下之大,卻已沒了我的容身之處。”
她這後半生恐怕都要葬送在後宮了,可她的女兒還年幼,總有機會出去的。
“佳月,上回我同你說的事,你定要記住,倘若母親不在了,你唯一可以出宮的機會便是……”
“娘娘!太醫來了!”宮女喜悅地奔進來,身後正跟著背著醫藥箱的太醫。
佳月也顧不上梅貴妃方才說的那句話,連忙就請太醫過來給梅貴妃診病。
…………
金鑾殿。
“太子!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朕的命令?”晉安帝怒不可遏地斥責跪在殿內的李謙。
李謙低著頭,沉聲道:“兒臣隻是不希望父皇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晉安帝眼皮一彈,“你,你這是何意?”
袁總管見狀,下跪回話道:“陛下,還請陛下看在太子殿下心善的份上,莫要怪罪於殿下,貴妃娘娘是真的病的很重了……”
太子給福寧宮請了太醫的事惹得晉安帝龍顏大怒,但也是經過太子的插手,才使得晉安帝竟是順勢將福寧宮的禁閉解除。
佳月猶豫了許久,還是打算親自去謝謝太子,等她到東宮時,太子卻以陛下罰他禁足幾日思過的事回避了她的求見。
佳月心裡著實不好受,她沒想到那
日爭吵後,太子哥哥竟還是冒著陛下生氣的風險選擇幫她,她當初不該那樣小氣。()
在佳月內心受到譴責時,梅貴妃恢複聖寵的事在後宮可謂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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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次禁閉波折,肖繼後和無數嬪妃對梅貴妃更是恨之入骨。
後宮從沒有哪個嬪妃被陛下禁閉,還能在短短三日內恢複聖寵的,梅貴妃的存在,顯然已經引起後妃無法忍受的妒恨。
禁閉風波過去沒幾日,福寧宮較比以往更是熱鬨了些。
這日佳月剛回來,便迎麵撞上幾個從未見過的後妃娘娘,“母妃,您近來不閉門謝客了?”
自從進了後宮,這七年來,想儘辦法想接觸梅貴妃的妃子眾多,卻都被她以身體為由推拒。
梅貴妃淡笑:“你不是說讓我時常出去走走,多結交點好友也總比每日悶在這寢宮的好。”
“可是……”
佳月內心很是不安,她總覺得最近母親的狀況愈發差,分明已經有太醫及時診病了,身子沒有了大礙。
這種不安,沒過半個月,果真靈驗。
當晚,佳月回到福寧宮,看到全宮殿的下人皆跪在殿外,悲傷的哭聲哀求聲不斷響起,當即心裡猛然一抽。
“娘娘,您再等等,陛下一會兒就來了。”
“太醫!您快救救我們娘娘吧,求您了!”
“快,快來人,給娘娘止血……”
佳月感覺眼前一片漆黑,雙足如灌鉛般沉重,但見寢殿內,太醫瑟瑟發抖跪在一側,說自己無能為力,貴妃娘娘已回天乏術。
“怎……怎麼……會?”
佳月的聲音細小又迷茫,宮人擠在梅貴妃身側哭聲連連,梅貴妃的聲音傳出來:“是月兒回來了麼?”
宮女們痛哭著讓開道路。
佳月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倒在梅貴妃榻前,以往明豔靚麗的梅貴妃,卻失去了往日的風華,麵色煞白,唇角掛著蜿蜒的鮮血,雙目如同凹陷。
她不過出去了兩個時辰而已……
“母妃!”佳月握住梅貴妃冰涼的手。
梅貴妃氣若遊絲道:“你們都出去,我想與月兒單獨說說話。”
不過片刻,屋內隻剩下母女二人。
佳月淚水奪眶而出,“母妃,您……這是怎麼了?”
梅貴妃輕笑了聲:“月兒,喊我母親。”
佳月一愣,哭得身軀顫抖,“母親。”
梅貴妃滿意一笑,“好,很好。孩子,母親這些年身邊有你陪伴,才覺得日子還算沒那麼難熬,唯一的遺憾隻是沒有機會見我那無緣的兒子。”
佳月低著頭泣不成聲。
梅貴妃似回想道:“那孩子若是還活著,想必也同月兒一般大了,不知他現在在何處,不過……無論在哪,都比在我身邊來的好啊。”
“月兒,母親真覺得很對不住你,害得你自小與自己的親生父母分離,害得你不得不與我進這深宮,與我一同失去自由
() 。”
佳月痛哭著搖頭,“沒有,女兒從沒有怨過母親。”
梅貴妃含淚笑了聲:“月兒,答應母親兩件事。”
佳月點頭,“母親,您說。”
“第一件,倘若,我是說倘若你有機會見到我兒子的話,拜托你幫我見他一麵,再告訴他,母親很想他。”
“好……”
“第二件……”梅貴妃輕咳一聲:“月兒,逃吧,有機會的話,逃離這深宮,代替母親自由自在地活一次。”
佳月用力扣著自己的掌心,哽咽地點頭,“好。”
梅貴妃驀然大吐一口鮮血,佳月臉色大變,撲上來哭喊:“母親,求您不要再說話了……”
梅貴妃擦掉唇邊的血,艱難道:“月兒,離太子遠一點,越遠越好。不要再與他有一絲瓜葛,就當母親求你了。”
佳月被淚水模糊了視線,呢喃問:“為……”
為何,她想問,可又問不出來了。
她看到自己的母親眼角的淚水不斷往下流,這時,殿外傳來了晉安帝倉惶的腳步聲,及宮人的行禮。
梅貴妃眸中掠過恨意看向窗外明黃的身影。
隨後笑了聲,似解脫般,在晉安帝跨進房門的那步,梅貴妃拉著佳月在她耳邊低語。
“母親還記得太子那道仇恨的眼神,但母親不恨太子,一切都是眼前這男人的錯。”
佳月眼睜睜看著握住她的那雙手,漸漸失力。
她眼神空洞……什麼都看不清,聽不見了。
耳邊傳來晉安帝撕心裂肺的痛喊:“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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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獨得聖寵多年,那傳奇般的一代寵妃梅真兒,在當晚香消玉殞。
當消息傳出,眾人唏噓不已。
聽聞當晚,晉安帝當場悲慟到吐血昏迷,直到三日後蘇醒,而梅貴妃的死因經三司徹查,確認給梅貴妃下毒的真凶正是入宮十年僅見過陛下一麵,毫不起眼的位份低微的美人。
真凶最終被晉安帝下令除以死刑,誅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