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搖霧散,青鬆如膏。
劍客一麵施展輕功,一麵默默思索。
近日,鎮子上多了許多生麵孔,這兒恐怕又待不久了。
也是這孩子染了風寒,身子骨弱些。
——一日,那就再多耽擱一日。
他便加快了腳步,山路不難走,可若想無跡可尋,就需費些功夫。
好在他輕功向來不錯,遠遠看著柴屋——
想必那孩子要等急了。
他推開門,未見人影,但看藥碗零碎,湯汁四濺。
爐火湮滅,一片狼藉。
有人來過。
極有可能是那些人……
那孩子是被捉了去麼?他心緒急轉,自己一來一回,也未曾耽擱太久,怎的會在此時被鑽了空子?
來得好快!
門外窸窸窣窣,他耳畔微動,心下了然。
——這短暫的寧靜又將被逃亡取代。
“噌”地一聲,一道劍光閃過,泛著青光的寶劍在他掌心錚然顫動,像是因出鞘問世而欣喜。他指節叩在劍身上,輕輕敲擊,像是某種儀式。
“好久不見。”
劍身上刻著兩個字,蒼勁有力。
青山。
他緊握劍柄,卸下平日鬆散,霎時間淩厲無比。
屋外拉弓搭弦,隱隱有火光耀目。
劍客執劍,破門而出,隻見林間埋伏十餘人,皆黑衣黑巾,生怕人不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營生的。他一出來,數十支箭便齊齊指向他,蓄勢待發。
“交出碧天劍與蘇家餘孽,饒你不死!”
其中一首領模樣的人喊道。
那黑衣上繡著數個金色圓環,彼此勾連。
劍客了然。
——是魔宮萬壽。
他奉師命下山取劍,卻不料是虎口奪食。這萬壽宮人訓練有素,不知使了什麼法子,一路上有如狗皮膏藥般糾纏。自永州南下已有數月,如今卻連活口都不曾留得。
蘇家餘孽……
看來那小子並沒有落到他們手上。
劍客心下稍安。
這群人武功平平,他素來也不曾放在眼裡。隻不過他並非好殺之人,屢屢相讓,對方卻窮追不舍。
“莫要廢話了,直接動手吧?”
話音剛落,隻見他足尖輕點,輕飄飄地騰起身子。對方見他淩空躍起,利箭齊發,頃刻間便封住了他的去路。
眼見著那利箭即將在身上紮幾個窟窿,他卻不急,於空中挽個劍花,輕巧地挑起利箭,手腕翻動,四兩撥千斤,那羽箭便失了攻勢,隨著劍身打了個旋。
他輕喝一聲,將箭甩了出去,正落在了那說話男子的腳下。
那首領驚得一退,隻見接踵而來的羽箭一一彈落在他腳邊。
“你!”首領一怒,卻不及反應,對方像一陣風一般掠來。
劍光四射。
未等眾人反應,他率先劈中一人的肩頸,將他擊昏,而後行雲流水般地幾個閃身,衝到下一人麵前,那人倒是隨機應變地拔出腰間彎刀,卻抵不過對方兵器更長。那彎刀還未沾上對方衣角,就被他用寶劍製住喉嚨。
那人心涼半截,本以為下一秒便要魂飛天外,誰知隻聽對方輕聲一哼,竟將劍撤去。
生死相搏,猶豫便死!
他想要還手,哪知劍客劍鋒隻是虛晃一招,竟以左手劍鞘暗渡陳倉,擊他後頸,將他打昏了過去。
此時餘下的人回過神來,紛紛拔出武器應對。可劍客顯然遊刃有餘,往前一踏,腳下枯葉揚,風聲起。
眾人皆是心神一凜,感到有一股無形之波蕩開。
“這一招,叫清風初起。”
“不過麼,想必說了你們也不懂。”
他信手左右揮出一劍,眾人卻不明所以。一人硬著頭皮,率先拔劍刺來。他身形不動,輕飄飄地側了一側,那人失去目標,身體慣向前傾。劍客順勢一個落肘,扣向他腰間大穴。
原來清風初起並非什麼厲害的劍招,而是獨門輕功罷了。
他們過於在意對方手中劍刃,卻忽略了一點。
一個劍客,本身就是凶器。
這一下,可是痛得幾乎要了那人的命,他瞬間散了力氣,隻管弓著背,在地上“哎唷哎唷”地打滾。
劍客收肘,撫袖站定,目光淡然。
“多行不義,便罰你今後彎腰做人,謙卑自守。”
話音未落,還有兩人欺身上前,一左一右同時落刀而來,他雙手齊抵,穩如泰山,竟也不落下風。
其中一人看他雙手被製,轉頭衝後方大喊“還愣著乾什麼!上啊!”餘下幾人聞言,一齊衝來,或刺或劈。
劍客不甚在意,雙臂發力,兩人手腕一熱,酥麻無比,險些握不住劍柄。
“這個,叫鬆間夕照。不過想必你們也是不懂的。”
二人穩住身形,來不及惱怒,劍鞘與寶劍相錯,他二人力氣便被引到一處,再看那劍客一個屈身,回避了後來者照他頭上的劈砍,又以劍鞘做引,分彆點在了兩人的小腹穴位上,二人內力俱散,紛紛卸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