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去找東西吃了。
“餓了嗎？”中原中也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草屑，揚眉道：“想吃什麼？我請。”
水族館的約會泡湯了。
一整個下午他們都窩在海濱公路，望著大海閒聊胡扯，從羊的孩子們一直聊到下午的約會，要是沒有中原中也砸出去的一拳，他們現在怕是剛剛才走出水族館。
柚杏跟著起身，拍了拍裙擺扭頭看向身後，胡亂拍打幾下嘀咕道：“這麼問我，我一時間也想不到要吃什麼……啊、對了！”
“想到什麼了？”中原中也半開玩笑道：“太貴的東西，我可能請不起你。”
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他就看出柚杏出身不錯。
要是以她的標準，想吃上什麼好東西，怕是真的價格不菲。
“不是在說晚飯，是巧克力！”
柚杏瞪了他一眼，輕哼道：“店長給我們的巧克力，不是還沒吃嗎？”
中原中也恍惚想起，“啊……”
開始計劃著訓練完以後再吃的巧克力，差點被他們忘記了。
柚杏彎腰蹲下探入影子在裡麵試探著摸索，左右都摸不到想找的東西，探入影子的手從手腕到半截小臂再到上臂都探進入，整條手臂都快深入影子空間。
“喂喂、注意一點啊……”
中原中也凝眉側頭，轉開視線不去看跪伏彎腰歪過半個身子的柚杏，挽過左耳後的赭發配合著夕陽映得少年的耳朵微微泛紅。
“什麼？”柚杏茫然抬起頭。
“……非要我說這麼明白嗎？”中原中也快要被沒有自覺的某人打敗了，他語速加快帶著罕見的羞惱道：“裙子啊裙子！你忘記自己今天穿的是什麼嗎？”
有沒有一點女人的自覺。
喜歡穿裙子，不是更應該注意這些事嗎？
彆讓他來提醒她啊，這個笨蛋！
“啊、誒？誒！”柚杏探入影子握住巧克力的手僵硬一下，極緩極慢坐正身體壓住裙擺，想要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可她的臉卻實在紅得厲害。
“巧、巧克力找到了……”
柚杏深深埋著頭，握住巧克力袋子束口的手僵硬不已，用力得手指骨節都在隱隱發痛，完全抬不起頭和手把巧克力遞給中原中也。
“咳、我看見了，”中原中也不自在低咳一聲，屈膝坐下直直望向橙紅泛起波瀾的海麵，低聲道：“吃完這個，我帶你去吃關東煮吧。”
他清了清嗓子，徑直道：“我知道有一家關東煮很不錯，他們隻在晚上開市。”
轉移話題，緩解尷尬。
早知道柚杏找到巧克力，他乖乖閉嘴什麼都彆說，扭過頭什麼都彆看不就好了。
有些話說出來，反而讓人尷尬。
“……嗯，先吃巧克力吧。”
柚杏極力忽略臉上的熱度，拆開束口上的紮帶，匆匆把巧克力擺在兩個人之間，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中也先吃吧。”
“我不太喜歡吃甜食，你吃剩下的給我就行。”
“啊、哦……”
一股難言的尷尬氣氛擴散，破壞了一下午的和諧輕鬆相處模式。
柚杏小心翼翼抬眸看向中原中也，聲音輕輕：“那個……店長說巧克力可以長高，我已經不太需要了……中也可以多吃一點。”
中原中也低低應了一聲，半晌他才反應過來：“你是覺得我很矮嗎？”
突然被戳中介意的地方，他一下扭過頭，藍眸直直看向柚杏，語氣認真道：“我才十五歲還在生長期。”
還有好幾年時間可以長高。
一般男性的身高截止生長期是二十歲到二十二歲，他少說還有五到七年的時間，完全可以長到一米八的身高。
“啊……是的？”柚杏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附和道：“中也還在生長期，還有長高的機會。”
中原中也滿意了，他隨手撿起一顆巧克力扔進嘴裡，含糊著安慰道：“彆擔心，你也是十五歲還有長高的機會。”
她遲疑著點頭，沒有告訴中原中也實情。
魔法少女的身體會定格在簽訂契約的那一刻，靈魂寶石不渾濁，魔法少女不老不死，長高或是長大於她而言都是不再可能的事。
這點小事，不告訴中也……
應該沒有關係吧？
她一時間有點心虛，錯開視線不敢看中原中也，轉移他的注意力：“巧克力好吃嗎？這個好像是店長開發的新品。”
“唔……好像有酒味，”中原中也甩了甩頭，少許酒味混雜在巧克力內部，微甜的巧克力在口腔化開，微弱的酒味才跟著觸發味覺，“不過味道還不錯。”
如果這是糖果店的新品，他想這個味道是挺讓人喜歡的。
至少中原中也挺喜歡其中的酒味。
“有酒的味道？”柚杏再顧不得尷尬的小心思，忙伸手去拿巧克力正好和中原中也的手碰在一起，觸到他溫熱的手指如同帶著電流一般讓她下意識縮回手。
不知道為什麼反應變得有點遲鈍的中原中也，後知後覺低頭看見僅剩的一塊巧克力，道：“啊……抱歉，我不小心吃太多了。”
他都沒有察覺到巧克力的數量。
隻覺得朗姆酒的味道和巧克力的味道混合得恰到好處，吃下一塊很快又忍不住再吃一塊。
一口接著一口，沒有刻意看向巧克力的袋子，竟不知不覺快被他吃空了。
他捏著最後一塊巧克力，鄭重其事放在柚杏手上，道：“這個是你的。”
“嗯……謝謝，”柚杏抬眸看向中原中也，有點不確定道：“中也是醉了嗎？”
少年的臉泛上一層淺淺的薄紅，不知道是夕陽映照出的顏色還是朗姆酒巧克力內含的酒精讓他皮膚充血。
他遲鈍眨一下眼，含糊應聲：“醉？”
柚杏的聲音經過鼓膜進入大腦，受到遲緩運轉的處理器理解問題，再由中原中也作出反應，擺手道：“隻是一點巧克力，我怎麼會醉。”
“……”但是中原中也現在的狀態，實在說不上好。
她半垂眼睫，緩緩吃下巧克力。
經過體溫軟化的巧克力殘餘少許在指尖和掌心，手帕都擦不乾淨黏糊糊的巧克力。
柚杏低頭舔過指尖和掌心上的巧克力，再用手帕擦過濕痕，輕聲道：“確實是有酒的味道。”
不過不是很重。
朗姆酒的細致甜潤混合著巧克力的微苦甜美化開，絲絲酒味觸動味蕾神經彌漫在口腔。
柚杏呼出一口氣，隱隱帶著酒和巧克力的味道：“店長什麼時候采購了酒，這個度數……”
總覺得不會太低。
她記得店長很能喝酒，可能是身上的一半烏克蘭血統所致，也可能是她本身愛喝酒。
店長喝的酒度數一貫不低。
若是巧克力裡麵加的是店長平時喝的酒，中原中也會因為吃巧克力喝醉似乎也情有可原。
“……柚杏，走！”中原中也愣愣看著她一會，眼睛快要發直找不到聚焦，搖搖晃晃想要起身：“我們去吃關東煮！”
混在巧克力的酒精慢慢上湧，蔓過中原中也的大腦神經和處理器，聲音都帶著幾分發飄的醉意。
他半醉半醒念叨：“水族館沒有，我們還有關東煮！”
“等、等等，我覺得我們要在這裡休息一會……”
柚杏揉了揉額角，她以前沒有喝過酒，更沒有吃過混酒的巧克力，一時難以判斷自己是不是和中原中也一樣開始頭腦發飄。
“休息？”中原中也疑惑反問：“為什麼要休息？”
他覺得自己現在狀態很好。
整個人都特彆精神。
“中也，不覺得我們現在狀態不太好嗎？”柚杏拉住搖搖晃晃，走路都快要摔倒的中原中也，試圖勸說一個吃巧克力吃醉的醉鬼：“還是先醒一下神，緩過勁再去吧？”
幾個小時前，中原中也還讓她走路不要跑神，生氣她沒注意信號燈。
現在，他卻想以這樣一副半醉不清醒的樣子上路。
要知道他們身後的是海濱公路，隨時都會有車經過，稍不留神都容易被撞。
醉意上湧的時候，四處亂走和馬路邊上發呆半斤八兩。
“柚杏，你醉了嗎？”腳步發軟一副站不穩的中原中也回頭看向她，出色的眉眼勾勒出張揚醉人的笑意，反手握住她徑直拉著人起身，道：“沒事，走兩步很快會清醒的。”
他笑意深深，藍眸醉人：“彆擔心，我會牽著你。”
他好像醉得厲害，又好像沒怎麼醉。
倒是柚杏被他笑得迷迷糊糊覺得腦子發暈，一時間鬨不清楚自己是吃巧克力醉了還是被中原中也迷暈了頭。
“會一直牽著我？”
“啊、”中原中也握住她的手，溫熱發燙的手心微微冒汗，道：“你要是走丟了，我會很困擾的。”
熱燙的溫度在手心相接的位置傳遞溫度與熱度，海邊的風吹過他們，似乎連中原中也身上的醉意都一同吹過來。
她有點泛迷糊，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夢境：“我不見了，中也會很困擾？”
“肯定會，”中原中也點一下頭，理所當然道：“我們不是結盟了嗎？是同伴的話，走丟肯定要去找的吧？”
他含糊著嘀咕：“總不能讓你自己在外麵遊蕩吧？”
柚杏輕眨一下眼，抬眸安靜注視著少年的側臉，腳步微慢落後在他身側半步，輕聲問道：“如果不是同伴呢？”
如果他們沒有羊作為聯係和牽絆。
羽多野柚杏這個人，之於中原中也而言是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呢？
“不是同伴？”中原中也皺了皺眉，努力思考著這個問題。
柚杏輕輕應一聲，靜靜等著少年不知道會給出什麼的答案。
大概率是……不會吧。
她記得中原中也說過，要是她走丟了，他是不會去找她的。
其實她不在意，隻要中也還在原地沒有離開，她肯定會想辦法回去找他。
“……果然還是隻能去找，”中原中也深深皺著眉，完全陷入柚杏假設的情景中，不滿道：“你怎麼這麼麻煩？又怕黑又容易走丟。”
稍不留神，回頭人可能就不見了。
需要時刻盯緊注意去向。
“嗯，我很麻煩的。”
柚杏再次輕聲問道：“中也要是覺得麻煩，可以不用找我的……”
她會自己想辦法回去的。
就算中原中也不找她，她也會想辦法回到珍視想要保護的人身邊。
因為羽多野柚杏是個膽小鬼。
必須要有想要保護的人才能百分百發揮出自身的力量。
“嘖、麻煩就麻煩吧，”中原中也回頭微微眯著眼睛，久久盯著她不放道：“好在隻有你一個這麼麻煩。”
隻要把這一個容易跑丟的看好就行。
“……為什麼？”柚杏由衷感到疑惑。
即是醉意浮上心頭，她的行動和思緒都會變得遲緩。
她還是會產生疑問：“既然我這麼麻煩，中也為什麼不丟下我？”
“哈、你在說什麼？”中原中也高高揚起眉，半醉的少年眉眼神情顯得格外坦然，不加掩飾：“你是想我因為麻煩把你扔一邊去不管嗎？”
柚杏倉皇搖頭，否定：“不是的……”
她隻是無法理解。
中也為什麼不會因為麻煩丟下她？
連父母都會因為她是負擔、麻煩而拋棄她，為什麼中原中也不會？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中原中也重重哼一聲，不再直盯著她不放，低聲道：“你不是我這邊的嗎？我保護自己的人，很奇怪嗎？”
柚杏低低應一聲：“原來如此。”
中也是把她當做類似羊的少年，需要他庇佑保護的人。
這樣的話似乎可以解釋中也為什麼不會因為她麻煩而選擇丟棄。
因為羊的孩子們也是這樣的。
他們都是中原中也的負擔。
他這樣重情義就算知道羊的孩子們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好處，也不會因為麻煩和負擔選擇拋棄他們。
中原中也是好人。
她受到的光輝溫暖不僅僅照耀在她身上，會受到中也吸引的人很可能也不止有她。
她不是特彆的。
至少在中也這裡，她和羊的少年們沒什麼不一樣。
“而且……”
“你不是說過會跟緊我嗎？”
中原中也含糊的聲音略略停頓，接著道：“要是你走丟了，隻能我麻煩一下自己去找了。”
他抬起另一手，敲了敲發漲的腦袋，呼出一口氣：“答應過你了，不是嗎？”
柚杏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出聲道：“那不是中也答應的……”
他不需要履行自己沒有答應過的事。
“柚杏，你走丟是故意的嗎？如果不是，就是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
“那麼，我會把你帶回來。”
雖然清醒的中原中也很無情地重複了兩遍不會去找柚杏，但如果人真的不見了，他還是會回頭去找她的。
畢竟笨蛋隻會迷路，不會故意離開。
找不到回來的路，隻好他麻煩一點自己去把人帶回來。
“……真是的，”柚杏低下頭，揉了揉發燙發熱的眼眶，悶悶抱怨道：“中也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真過分，我會當真的……”
要是她當真了，中也卻沒有來找她。
不顯得她像個笨蛋一樣。
“我過分？”半醉的少年懵了一下，遲鈍的大腦艱難處理著信息，好不容易才想明白：“我的話，不可以當真嗎？”
他深深看向柚杏，深邃的藍眸帶著一股迷蒙，眼前的景象隱約開始搖晃讓他分不清柚杏的位置，隻能用力握住她的手，低頭靠近過去道：“柚杏，你相信我嗎？”
眼眶發燙發熱蒙住視線，赭發藍眸的少年臉龐在麵前晃動一下，微微眯著眼睛湊過來，低頭靠著她的額，呼出帶著巧克力和酒味的氣息。
不止眼眶，就連臉頰和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在升溫。
過去的經曆告訴柚杏，相信虛無縹緲的承諾，最終會受傷的人隻有她。
可是這一刻……
她真的很想相信中原中也。
額頭抵靠住額頭，微微發汗發燙的溫度相互感染，她很輕很輕點一下頭：“我相信中也。”
“好，”中原中也勾起唇，自信且張狂道：“你隻要相信我就好了。”
相信他無論何時都不會弄丟她。
無論人走丟到什麼地方，他都會把柚杏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