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不是什麼好事情。
以後肯定會有人拿他和拉西、阿布賽克兩個暴君比較,他好不容易拿到東帝國的投資,不真刀真槍乾一仗怎麼成就他的威名?
編一些雖然也是可以,但幾番對比下來總難免留下蛛絲馬跡。
「……或許拉西能給我些驚喜,此人剛愎自用,性格必是多疑,身旁之人恐怕防之又防,薩瓦說要啟用烏迪這條暗線怕是得成敗筆。」
不過也無所謂了。
拉西若是活著更好,就讓約卡勒領著伊舍爾的
北方野戰軍去填塔桑河的大坑,讓他們和昔日的盟友殺個兩敗俱傷。
婆羅國最多的就是狼族軍人,從帝國時代開始就是如此。
隻要捏住了狼州這塊風水寶地,他就等於捏住了半個婆羅國士兵的命根子。
想找出某個士兵的家在哪兒對於阿布賽克來說是難以想象的事情,那家夥甚至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哪支部隊歸誰管,但對於他來說也就是幾顆雞蛋的事情。
最近他下麵的人又摸索出來一些方法,甚至連雞蛋都能省掉。
就在紮伊德仔細審視著自己的計劃是否還有疏漏的時候,房間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捏著一份電報的薩瓦推開門,卻見紮伊德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隨即憨厚的笑了笑說道。
「先生,您還沒睡呀。」
紮伊德麵無表情的說道。
「這個點你來做什麼?」
薩瓦做了個無奈的表情,右手摳了摳頭,靦腆的說道。
「我們剛才收到電報,猛獁城的事情有結果了,我看到你房間燈亮了就趕緊給您送來……我有哪裡做的不對嗎?」
這確實沒什麼毛病。
尤其是那靦腆的表情。
紮伊德的表情柔和了些許,從薩瓦手中拿過電報瞧了兩眼,表情一半是驚,一半是喜。
「他們還真成功了……」幾乎不敢相信這個結果,紮伊德嘴裡默默念著,「這事你做的很好!我很滿意!」
薩瓦卻爽朗一笑道。
「我就說吧,拉西這人是個孤兒,他的衝鋒隊也都是孤兒,他們一定不隻是上下級的感情,可能還有那種家人與家人之間的感情,家人對家人怎麼可能設防呢?」
話說到這裡,他又連忙補上一句。
「當然,他們是假的家人,和我們是有著本質上不一樣的,我們是真正的家人。」
收起驚喜的笑容,紮伊德意味深長地看了這個自己白撿來的孩子一眼,似是讚許又似是試探地點了點腦袋。
「你的覺悟不錯,看來我沒白教你……對了,這戈帕爾進城沒?有沒有在狼州磨蹭?那裡是他故鄉,這家夥想做什麼可得盯緊。」
薩瓦笑著說道。
「快了,他乖的很呢,就像條狗一樣,路上一刻也不敢停!另外,鎮守天都的皮克利本來就是我們的人,更不要說沙魯克還幫了我們這麼大一個忙,把另外幾個大委員全都策反了。」
天都反倒是變數最少的一步棋。
伊舍爾可能帶著北方野戰軍跳反過河,王牌內鬼烏迪可能白白犧牲而拉西卻沒死……這幾步棋的變數反而大得多,但結果卻好的出奇。
顯然婆羅人是發自內心站在他們這邊的,否則也出不了這樣的暴擊。
然而如此簡單的事情,沙魯克卻還看不透,甚至還做著「取而代之」的美夢,真以為格羅夫手上的八十萬大軍和灰狼軍十萬精兵都是自己人了。
很快這些叛徒們都會成為小醜,而他們也確實配得上這個結局。
就在薩瓦正高興著的時候,卻見紮伊德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薩瓦。」
覺得那聲音有些不尋常,薩瓦立刻收斂了得意忘形的笑容,小心翼翼看著他。
「怎麼了?先生。」
紮伊德走到了窗邊,將瑞克五擱在煙灰缸旁邊彈了彈。
「我們可得吸取拉西的教訓,不知根知底的人一定不能用,用了也不可堪大用,尤其是我們身邊的人,我們才是真正的家人,這事兒你可得牢記了。」
「放心吧先生,我肯定不會犯和拉西一樣錯誤的,我們不但得掌握他們的底線,還得
抓到他們的把柄……當然,這些東西都掌握在您的手上,您可以放一萬個心。」
薩瓦臉上憨厚地笑著,背後卻是冷汗止不住的往外冒。
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突出了?
可是乾爹……
咱可還沒贏呢,乾掉沙魯克這個前朝重臣,還得把戈帕爾這個尾大不掉的麻煩剪掉。
雖然戈帕爾大概覺得格羅夫會先走,但那個匹夫紮伊德其實還想用一用的,那好歹是唯一一把沾了威蘭特人血的刀。
可現在薩瓦忽然又覺得,自己這個太子要是不小心一點,搞不好得比戈帕爾先走。
看來完事兒了得找個無傷大雅的法子自汙一下了……
看著溫順乖巧的養子,紮伊德眉頭微微鬆弛了幾分,卻又情不自禁的皺起。
說來這個養子撿的太便宜了。
他本是想學楚光調教呂北來著,撿個養子放在身邊邊看邊學,當一把快準狠的刀,結果用了之後卻發現,這玩意兒終究不是親生的,始終是彆人身上的肉長的。
不過話也說回來,這家夥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就算是養條狗也養出感情了……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吧?
那崇拜的眼神有時候甚至都讓他忍不住惡寒,甚至懷疑是這家夥取向出了問題……如果這要是都能裝出來,那這家夥的城府恐怕不是一般的深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換哪個孩子擱這三天兩頭的試探,也架不住修煉出這般城府來。
況且這還是他自己挑的「機靈鬼」,點一下就精通,點兩下那得神通了。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那口井,而能困住的也隻有自己。
在這個電閃雷鳴的雨夜,明晃晃的白熾燈光就像一艘搖搖欲墜的偏舟,沒人知道這艘狂飆的小船接下來要開往哪裡。
或許得養幾個薩滿幫忙算算。
但總之一件事情是毫無疑問的。
老謀深算的那個磨刀霍霍,五體投地的那個戰戰兢兢。
此時此刻的兩人並不知道,他們往後相愛相殺的日子還長著。
不過那又是另一段腥風血雨了。
……
風和日麗的新西帆港,在海上飄了三日的羅斯雙腳總算踏在了岸上。
總的來說,這是一座欣欣向榮的港口,乏味的沙子上點綴著一兩棵綠樹,塵土飛揚的工地邊緣已經能看見一棟棟房屋的輪廓。
薩倫打算在落霞行省的西南角再造一座新的西帆港,與東南角的銀月灣遙相呼應,並將這裡作為東帝國的特區。
這裡雖然沒有銀月灣的衝積平原、富饒河流等等特殊地貌,卻也有著那裡沒有的優勢——來自南方軍團的威蘭特人移民。
人就是最大的財富。
比斯特鎮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哪怕他們連最基礎的淡水資源都需要從蜜獾王國的「河堤」係統進口,依舊可以憑借自身的力量生存下來。
而那些來自獵鷹王國的幸存者們,遲早會變成一股進步的力量去改變他們的家鄉,肩負起聯盟在獵鷹王國建立的行業代表會沒能肩負起的責任。
未來的事情姑且不論,忙碌在岸上的不隻是威蘭特人,也有一些落霞行省本地幸存者,乃至遙遠東方的居民。
薩倫向他們許諾了一些好處,譬如擁有和威蘭特人平等的權利,譬如開放媒體,譬如禁止奴隸貿易以及蓄奴……雖然這份權利僅僅局限在特區。
總之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許多事情都才剛剛開始,但這個新的開始明顯要比上一個好的多。
拜他所賜活下來的一家五口對他千恩萬謝,非
說要報答他的恩情,他卻隻是笑著擺了擺手,讓那對夫妻照顧好自己的三個孩子,便同他們告彆了。
生活還在繼續。
婆羅人的生活是如此,威蘭特人的生活也是如此……
港口的入境通道,羅斯按照東帝國士兵的要求,來到了一座登記崗哨處。
坐在崗哨前的士兵翻了翻文檔,很快找到了羅斯的名字。
發現這位居然是個萬夫長後,他立刻從抽屜裡取出一封信,起身站直行了個軍禮,並雙手將信遞到了羅斯的手上。
「久仰您的大名!羅斯萬夫長,請您帶著這封信去地圖上的港務總署報道,那裡的工作人員會登記您的軍銜和您的履曆,以及幫您安排‘監視居住期間內的工作……請您放心,雖然是監視居住,但沒有人會時時刻刻盯著你,也希望您在時間結束之前不要離開這座港口。」
「另外,我們還為您準備了一棟彆墅,一會兒港務總署的工作人員會帶您過去的。監視居住期間您可以住在那裡,還可以把家人接來一起!」
羅斯回了個軍禮,從小夥子的手上接過信,感謝的說道。
「謝謝,我會考慮的。」
「不客氣,攤上玩那麼大的軍團長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那士兵笑著握了握他的手,打趣地衝他擠了擠眉,「總之恭喜你回家,沒落到婆羅人手上。」
羅斯笑了笑說道。
「他們……其實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野蠻,我回來的一路上,他們對我還是挺好。」
士兵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懂了似的笑著說道。
「真的?啊……那看來您是白天走的,不是晚上。」
羅斯問道。
「有什麼區彆嗎。」
士兵聳了聳肩膀,笑著說。
「聽說每晚都有槍聲,也許白天沒有?具體的你問其他人吧,我也是道聽途說來的,總之祝你好運。」
羅斯倒也沒有細問,那裡的事情已經和自己無關了。
按照信上的
他的工作很簡單,主要是給東帝國的儲備軍官們上課。
用麥克倫將軍的說法是,隻有和聯盟交過手的人才知道該如何對付聯盟。
他們要分析聯盟是如何作戰的,如何在當地展開工作,以及如何扶植幸存者勢力等等……
聽說諾德城也成立了一個社科研究院,專門針對聯盟以及避難所居民相關事例進行研究,還要和曙光城的研究所進行交流。
聯盟對此倒也歡迎,似乎壓根不擔心他們見招拆招一樣。
亦或者這本身也是那位管理者的陽謀的一環。
聯盟正在慢慢地將東帝國拉到聯盟熟悉的遊戲規則裡,用溫和的方法促成舊軍團勢力的改變……並且很可能從很早以前就開始。
高烈度的熱戰應該不會再有了,兵棋推演或許會成為新的常態。
畢竟用嘴打仗不用死人。
羅斯不禁感慨,或許世道真的變了,他也得學著與時俱進了……
回家放了隨身攜帶的行李,他在街上四處轉了轉,用預支的薪水買了點人吃的食物,隨後在路邊又找了家報亭。
日子太悠閒了。
他整個人仿佛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甚至想買瓶啤酒坐在沙灘上喝到日落。
而數日前躲在山洞裡吃蟲的日子簡直就像假的一樣……
所以提爾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眼神一時有些迷茫,身為萬夫長的自己忽然一下看不懂了。
但他還是得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畢竟他現在可是東帝國的「研究素材」,也
許要不了幾天他就得在課堂上說給學生們聽……
「你們這居然還有《幸存者日報?」
看著站在報攤前的萬夫長,賣報紙的中年男人眯著眼睛笑了笑。
「可不是呢,這港口才剛剛通船,這報紙就跟著進來了……不過我偷偷告訴你,這新西帆港的《幸存者日報和曙光城的不同,是你們的陛下搶注的。」
羅斯聞言一時間哭笑不得,不知該說薩倫滑頭,還是該說像這家夥能乾出的事兒。
放了一枚第納爾在報攤上,他撿起報紙展開瞧了眼,結果剛看過去就被那幾乎塞滿頭條的標題給愣住了。
猛獁城兵變!拉西遇刺!凶手究竟是衝鋒隊還是月族抵抗軍元老,亦或者家人會?!】
拉西……死了?
羅斯整個人都懵了一下,沒想到那個令奧萊特萬夫長恨的牙癢癢的殺神居然就這麼死了?
他倒沒有和拉西交過手,隻和伊舍爾交手過,卻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為什麼?
他橫豎想不明白,腦袋裡一頭霧水,下意識又丟下幾枚第納爾,把報紙往下翻了翻。
刺刀之夜!多名月族人抵抗軍元老被捕!衝鋒隊大開殺戒!】
恐怖!報社慘案!《家國天下報、《大義凜然報、《正義之言報等多家報社竟全被Pu9衝鋒槍一鍋端?!】
狼子野心不在掩飾?!衝鋒隊隊長沙瓦宣布就任猛獁國新任統領!並宣稱要將清洗進行到底!】
1500號特彆行政令!沙瓦親自部署!對涉嫌參與前統領刺殺案的1500名家人會成員判處死刑,並當庭執行槍決!】
紮伊德為死去家人召開追悼會,責令約卡勒率北方野戰軍奔赴羊州前線,並表示衝鋒隊必須為死去家人負責。】
這報紙的標題確實寫的亂七八糟,倒不像是仿照《幸存者日報弄的,反而像是仿照那什麼地精報……或許這才是未來的潮流。
而且就算新西帆港沒什麼新聞可講,也不至於盯著隔壁使勁嘲笑吧。
不過那幾行標題雖不著調,每一個字卻都像是淌著血一樣,讓不久前還在前線廝殺的羅斯都有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顯然不止他一個人這麼認為,旁邊不遠處的兩個東帝國的軍人也是如此想的。
「1500號……嘖,這編號咋聽起來像是列了清單之後才補上去的。」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1500人……都夠一支千人隊了,這婆羅行省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啊。」
「這麼看南方的哥們兒輸的不冤,他們人確實少了點。」
「不過這拉西也是夠慘,沒死在奧萊特萬夫長的手上,居然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何止是拉西,那個伊舍爾不也是嗎。」
「等等,你是在說那叢林之鼠?他也死了?!」
「死了有幾天了吧……媽的,一千萬第納爾!真是糟蹋了。」
「……連自己的英雄都殺,我看這幫人是沒救了。」
伊舍爾……
聽到這個名字,羅斯一瞬間屏住了呼吸,顫抖的食指往下再翻了幾張。
很快他便看見了那些人說的一頁——
震驚!「叢林之鼠」竟被婆羅人擊斃!幸運的提爾又省下一筆發不出去的賞金!】
約卡勒平叛有功!接任北方野戰軍總指揮!】
站在原地好久好久都無法釋懷,羅斯最終長歎一聲。
「……倒不如死在我手上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