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個女聲響起,“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也不要去回想!”
那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秋竹聽起來卻如聞天籟,她的心中不由得安定了幾分,依言閉上了眼。
而那小李子卻似乎被嚇瘋了一般,尖叫著轉身離去,但下一瞬,他就像是被幾道無形的巨力抓住,然後從四個相反的方向拽住手腳生生撕裂開一般,整個人瞬間碎裂成了肉塊。
秋竹死死地捂著耳朵,但還是能聽到耳邊不斷有桀桀的怪笑聲響起,間雜著一道道尖利的慘叫。
就好像是.....這種聲音不是從外界傳來,而是在她的腦中發出的一樣。
猛烈的罡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帶來詭異、汙穢而又充滿了誘惑的鬼語。有屍體燒焦的熱氣時不時地鑽進鼻腔。
秋竹隻覺頭疼得厲害,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口中不由得翻起一股腥氣,下一瞬,一口鮮血便噴湧而出。
她已經不抱什麼活下去的希望了,現在仍依言閉著眼,捂住耳朵,單純隻是寧願死,也不要再看那東西一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轟隆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無數尖銳的慘叫聲齊齊響起,然後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
那個女聲再度響起,“好了,沒事了。”
秋竹試探著睜開眼,四周後已經恢複如常,方才的飛天的人頭,詭異的白塔、尖銳的嘶鳴仿佛都隻是一場噩夢,隻有小李子四分五裂的屍體和白塔的廢墟提醒著她方才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一個女人映入了秋竹的眼簾。
那女人身著白色道袍,腰係繡金雲紋絲絛。皮膚是常年不見天日的蒼白,額上是一非石非玉的眉心墜。她似乎受了傷,有血跡從額上蜿蜒而下,又給那張精雕細琢的臉龐憑空添了兩分妖異
是個生得極美的女人。
但最是動人卻又最是古怪的,是那雙眼睛。她的瞳色比常人要淺淡幾分,月光投進那雙淺茶色眼中,光影流轉之間呈現出攝人的美麗。
是異瞳。
而西陵人素來認為生有異瞳之人,不祥。
秋竹這時哪還理會得了那些,哪怕眼前的是個惡鬼,她以後也要每日上三炷香感謝對方一輩子。
何況這看樣子,好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一副仙風道骨不染塵俗的模樣,定是傳說中的高人了!
秋竹素來怕死,剛遇到了這般詭譎的場麵,現在看那女子仿若看天上的活神仙一般,對著她就是一頓磕頭,口中不停地念叨著“大慈大悲活神仙救苦救難”之類的禱語。
誰知下一瞬,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活神仙當著自己的麵,猛地一頭栽倒在地,摔出“咚”的一聲巨響。
秋竹仍伏跪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一隻冷冰冰的手卻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有沒有吃的?我.......快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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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竹將撿來的柴火點燃,又從包裹中掏出一個白麵饅頭,用枯枝串起,在火上烤了起來。
自求助方才拿出這個饅頭,那女人就直勾勾地盯著,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個饅頭之上。
烤到一定時候,秋竹便把那饅頭取了下來,遞給了坐在火堆旁眼巴巴望著的白衣女人。
那饅頭的外皮被烤得焦黃酥脆,而內裡卻鬆軟可口,秋竹咽了咽口水,還是把整個饅頭遞了過去。
那女人一接過,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仿佛就是一眨眼的瞬間,那饅頭就不見了大半個。
秋竹看得有些楞,雖然是今年大旱,西陵不少地方遭了饑荒,但也不至於像她這般餓吧.....
就像是幾年沒吃過飯一般。
“謝謝。”那女人抹了抹嘴,禮貌地道了句謝,舉止間又恢複了些許仙風道骨的意味。
秋竹不敢怠慢,忙道:“不敢不敢,若非恩人相救,小女子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不過是區區一個饅頭而已,不能報答恩人的恩情。”
那白衣女人又問:“你怎會出現在此處?”
於是秋竹便把城中出現了亂軍、以及自己偷偷地從宮中跑出來,欲在此處躲過兵禍一事原原本本地道了一遍。
那白衣女人略一思忖,道:“話雖如此,這裡也不安全,你還不如往北走,去靈山,到山上躲個幾日。”
聞言,秋竹忙道:“恩人不知要去往何處,若是恩人不嫌棄,小女子願為奴為婢,做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秋竹並不想給人為奴為婢,做牛做馬,她隻想躲過兵禍,拿著懷中的這些銀錢好回老家找個人嫁了好生過日子。但現在亂兵四起,鬼魅橫行,她好不容易傍上個大佬,自然要想辦法抱緊大腿,熬過這段日子再說。
何況,眼前這個女人......看起來還挺好騙的樣子。
果然,那白衣女人愣了愣,似乎有些感動,連連擺手道:“你不用謝我,除掉那些東西本就是我的職責,而且我要去城門口,你跟著去不安全。”
秋竹一聽,不由得一驚,城門口?!
那門外可就是北晟的玄甲軍啊,現在去那裡不就是送死?
秋竹聽說過,有的人有異能,可以通鬼神,卜陰陽,那些人被統稱為術士。她想,這姑娘怕也是傳說中的術士了。
但再怎樣,術士也不過是凡人之軀,現在去那裡不還是送死?
於是秋竹忙勸道:“恩人此時為何要去城門口?雖說北晟煊王並非濫殺平民之人,但城門口處兩軍對峙,氣氛劍拔弩張,刀劍無眼,萬一被誤傷了又該怎麼辦。”
“我必須要去見一個人。”
“見誰?”
那女人卻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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