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後,他畫出了一幅背景滿是牛棒骨、豬棒骨的水粉畫,前景裡有個躬身勞作的淡灰人影。她已會鑒賞一點畫,一絲列賓《播種者》的因子,叫他在自己的田裡繁殖。他春風滿麵,這算作他重新恢複了畫家身份。扔下畫筆求她抱他,“是你救了我。”求她含住他,他射出時□□,“一百年後,一百年後……”
他不再提畫那副畫。彈什麼梵阿玲。她也不問。一個主題遲早會殺死另一個主題。他正癡迷於畫骨頭。做考古學家,做骨科醫生,水到渠成。“骨才是本質,”他在畫紙上構繪一頭隻有骨骼的牛,“肉都是修辭手法。”他找到明路,敦煌壁畫上的牛,馬奈畫裡的牛,畢加索畫裡的牛,好的肉曆朝曆代早畫儘了,他去畫骨頭,或畫肉裡隱含的骨頭。這還有救。他花一大筆積蓄,請托在醫療器械公司供職的堂兄,給他定購一台私用CT機——得知必須和醫院合作購買,他退而定購一副醫學院專用人體骨骼模型,他不如意,嫌那骷髏架子組合得呆板,“不如買一車筷子”。
這回她成了他的教練員,教他在她身上一塊塊摸清各部位的骨,他從她顱骨往下數,渾圓的頂骨,稍平的顳骨,蜈蚣似的頸椎,梁柱似的胸椎,地基似的腰椎,尖尖向下,如向地心出劍般的骶骨……
一天,他請她站在畫架邊,公布他已初步探明她肉裡那一副妙不可言的骨架,“你最美的還不是椎骨一帶,”他拇指下按,透過皮肉,按她的尾椎,“是這一帶,喀骨、坐骨和恥骨,你看,你看,這構成的盆狀,你看,你看,簡直是蝴蝶。”
水杯,鍋鼎,花瓶,一切器皿都在模擬女人的盆骨形製,但不過鸚鵡學舌。他驚喜極了,尚還沒任何器皿、機械模擬出過女人盆骨的萬分之一曼妙。他或可以。他告訴她,他下一幅畫主題即是“維納斯骨骼裡的蝴蝶”。人人都小覷了畫骨,隻當做二維的線,但骨也是有